那日争吵之后,陈熠池便在外面选出租的学区房,他手里有攒下的钱,这些钱资助他跟江宜大学四年的生活完全足够。
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等他上完学,找到工作,一切都将回归正轨。
江宜跟他一起搬过去,虽然两个人住,但只需要一间卧室就足够了,房子采光要好,江宜喜欢阳光,落地窗要大一些,春暖花开的季节,江宜学累了,抬头就能看到外面风景。
陈熠池跑了好多地方,看了许多户型,终于选定了一套十三楼,六十平的房子。
开学前一天,他带江宜搬了进去。
江宜一眼就被阳台上那张奶油风的摇椅吸引住了,他躺了下去,双手叠放在身前,享受地闭上眼:“早上可以在这里背单词。”他跳起来,又巡视了一圈说:“少了张桌子,这样可以一边吃早餐一边背单词。”
陈熠池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这孩子莫不是学习学傻了。
他转身把江宜和自己行李拖进了卧室。
江宜摆弄阳台上几盆绿植,听见卧室里行李箱打开的嘎嘣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里一急,跑过去脱口而出:“等下,放着我自己来!”
他站到门口,跟陈熠池的视线对视上,他低头瞥见行李箱里他的几条蜡笔小新图案的内裤赫然在最上面。
“怎么了?”陈熠池坐在床上,顺着他的目光,同样落在了蜡笔小新的内裤上。
江宜隐约听见他似是低笑了一声,下一秒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了一条内裤收缩带的边缘,接着收紧在手心。
江宜感觉自己嗓子发干,脸红的像刷了一层番茄酱汁。
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可是,他还是会羞耻,他好像永远都习惯不了某些越界的行为,不是排斥,是陈熠池的一举一动,每一次都让他心跳不可控制的加速。
陈熠池在他面前将他的内裤叠成一个小小的豆腐块,慢条斯理地塞进盒子里,接着盒子就被人抢走了,江宜抱着盒子,眼神飘忽地说:“谢谢你,下次不用了。”
陈熠池像是在故意逗他,挑了下眉:“谢我什么?”
江宜睁大了眼睛:“?”
“谢我,或许你可以换种方式。”
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也就他的少爷了,江宜正费解着,后颈突然被掐住,他被迫低了下头,嘴唇被软软地蹭了一下。
江宜不躲,也不继续调情,像根木头那样直直怵在那儿。
陈熠池挠了挠他的下巴:“不逗你了。”见他没反应,陈熠池凑近问:“怎么了?”
江宜似是下了一番决定,侧过身面对着陈熠池上床,坐在他的腿上,然后紧紧抱住了他,像只又乖又软的小白兔:“少爷,我感觉我在做梦一样。你说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啊,现在发生的这一切跟我梦里遇见的一模一样。”
陈熠池笑了笑,将人往自己身上托了托,揉了揉他的脑袋:“当然不是,梦里哪有这样好?”
梦里的确实没有现实好,梦里的少爷不会这样温柔的对他,更不会主动地亲吻他。
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穿一样的衣服,去学校的路上光明正大的并肩而行,手指有意无意的触碰纠缠。使用同一张桌子学习,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睡在同一张床上,每天简单而重复的生活,对于他们却是灿烂而热烈,充满着无限的希望和畅往。
舒青然经常跟他们吐槽说在那栋别墅里待不下去,他们走后,陈宅冷清异常,夜晚走路似乎能听得见吓人的回声,除了李姨,她没有一个说的上话的人,王月玥说她家里有一间客房空着,可以搬到她家里住,舒青然不好意思打扰,婉言谢绝了。
王润康刚开学,见到江宜,这位阔别一个寒假的好友,激动地上前就要给一个大大的拥抱,被旁边一道冰刃似的目光给刀回去了,吓得他连续三天不敢靠近江宜座位半步。
虽然很懵逼但他还是分得清兄弟重要还是命重要。
不过很久江宜没有听见程炎的消息了,最近见面,还是开学一月之后,体育课跟数学调了课,二班跟七班合堂,他无意间看见了站在队尾身量高挑,站在那里却显得孤僻寂寥的程炎。
他像是在躲着他,目光相抵地那瞬间,他立刻撇过头,挪开视线。
“向右转了。”身后陈熠池冷声提醒他,“专心点。”
晚上回去,结束一天的学习任务,江宜脚不沾地地上床,刚粘上枕头,手腕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钳制住,强硬地抵在床头上,他努力睁开眼皮,呼吸被完全掠夺,洗发水冷香的气味充溢在他鼻腔。
一遍遍被逼着说,不会再看别人,经过几番折腾,陈熠池才允许他倚在怀里安静地睡过去。
—
枯枝抽条,绿芽新绽。初春悄然而至。
一模结束成绩出来后,三班直接炸了,全校前十他们班就占了四个,陈熠池直接把第一的宝座钉死了,属于正常发挥,没什么可惊讶的,但是江宜的进步最大,从中等偏上一下子跳跃到了全校全三十。
课间传阅成绩单,王润康撕心裂肺,连骂了好几声“卧槽”,激动的差点没把成绩单撕开,“出息了啊,江宜!以后兄弟指望你了。”
江宜预感到这次会考的不差,但没想到自己进步这么快,心里也是按耐不住的兴奋,只不过遗憾的是,功劳最大的人却不在这里,也无法第一时间庆贺他的进步。
陈熠池正在参加学校自行组织的尖子生通考,要消失整整一天。这是学校传统,一模结束之后,上次期末年纪前五十的人统一参加一次考试,题型是全新的,难度比竞赛差一些,但也仅次于竞赛。
江宜没有资格,便老老实实的待在教室,在上体育之前抓紧再练几道生题。
学校很重视体育课,尤其是高三的体育,学习得搞上去,身体素质也得搞上去,不能成绩上去,身体垮了,那便是事倍功半了。
所以高三规定必须保证每周两节的体育课,而且不能像其他两个年级那样放松,而是真的搞体质训练。
刚上课便组织跑慢跑三圈,让身体肌肉做个有氧呼吸。
江宜跟着队伍跑下来,感觉有些头晕,眼前也阵阵发黑,前几晚熬了夜休息地并不好,他确实感觉有些体力不支,便跟老师请假。
初春依旧寒气弥漫,体育老师却穿了个短袖,热火朝天的吹着指挥哨,像是根本不知道“冷”这个字怎么写,他见江宜跑了三圈就不行了,还是个男生,打心眼里瞧不起,臭着脸道:“你们年轻人身体素质太差了,不活动找点借口就想偷懒,你看看,她们女生都比你强。”
江宜本来就是不会辩解的性格,也不愿生事,想着一节课忍忍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他很快出现了耳鸣,身边的声音都变得很模糊,身体也冷得厉害,他连站立都有些吃力。
他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男生正在排队投篮,不知谁喊了声:“江宜,接球!”
他下意识看过去,一道球的残影便冲了过来,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瞬间,他感觉所有景象抽离,眼前黑色的阴影不断扩大,他蹲下身,不知多久,麻木的痛觉迟缓的出现,耳边的声音也逐渐清晰,很多人围在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担忧焦急的喊他的名字。
江宜摇了摇头:“我没事,先去休息一下,你们继续。”
说完,他直奔教学楼,卫生间的镜子里,他面色苍白,嘴唇更毫无血色,甚至有些发青,鼻血糊了一脸,看起来就很吓人。
江宜打开水龙头洗了很久,才将血彻底洗干净,沾在衣服上的他却无能为力。
“你不舒服?”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宜下意识地转身,舒青然就站在外面,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
江宜走过去:“嗯,今天跑完步有点头晕,老师不给准假。”
舒青然道:“你去医院检查了吗?”
“检查什么?”江宜没反应过来。
舒青然叹了口气:“寒假的时候你不是答应过,有时间就查一查身体吗?”
江宜挠了挠头:“不用吧。”
舒青然紧抿着唇,她生气比撒哈拉沙漠下雨概率还小,这次却控制不住了:“走。”
“干嘛?”
“请假!”
“请假?”江宜不解,“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跟我去医院检查!”
舒青然说的不容置喙,江宜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见如此强硬的时刻,心里开始动摇:“行,要不这个周末?”
舒青然拽着他的胳膊,拉到办公室前,强制命令道:“现在立刻请假。”
江宜拗不过这位大小姐,加上他自己也想求个心安,索性就请了一下午的假。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发现舒青然也在,他有些惊讶:“你怎么也出来了?”
舒青然反问:“你自己一个人行吗?”
“?”江宜摸了摸鼻子,“我还是有基本生活自理能力的。”
舒青然忍不住笑了:“我的意思是,你有money吗?”
江宜愣住:“……”他还真没有。
其实他手里有父母留下的生活费,但是在江家,他很少会动用那笔钱,一般是缺什么跟陈熠池说,他会给他买,现在搬到新家,陈熠池想给他现金,江宜拒绝了,平时上学用不到,他也不太会理财,所以钱都在陈熠池那里。
舒青然给他使了个眼色:“叫的车到了,跟我走吧。”
他们根据江宜头晕耳鸣浑身无力的症状挂的神经内科,医生例行询问,觉得高三压力大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检查的时候却发现江宜除了跟他描述的头晕耳鸣,还发了烧,度数很高,江宜一天都浑浑噩噩,根本没感觉出来,以为就是有些低血糖。
江宜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他这一个月来发的第三次烧了。
前两次他把发烧归为换季的原因,他从小身体就不是特别好,春秋生病是常事。
但是医生听见他的描述,脸色变了变,沉吟片刻建议他们去血液科。
舒青然心紧了一下:“医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神色舒缓,向他们笑了笑:“别担心,就是做个检查,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
做完血常规等待结果的时候,江宜有些撑不住了,躺在座椅上不停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疼得。
舒青然蹙着眉神色凝重,一刻也不敢离开。
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拿出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陈熠池的,正准备拨过去电话,江宜突然坐起来,问她要水喝。
舒青然去了旁边的自主饮水机,在消毒柜里取了纸杯接了一杯温水。
纸杯口抵在江宜毫无血色的唇上,但他只勉强喝了一小口再也咽不下去了。
血常规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舒青然到自助机取了报告单,叫醒昏昏沉沉的江宜,去了就诊室。
医生看完报告单,面色越来越凝重。
他问:“小姑娘是女朋友吗?”
舒青然道:“不是女朋友,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医生又问:“小伙子,你家里人呢?你父母怎么没来啊?”
江宜迟疑了一下,默默垂下眼睑:“我母亲去世了,我父亲在国外,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
“那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舒青然刚要说一个人的名字,就被江宜打断了:“您直接跟我说就好,什么病我自己都受得住。”
医生:“初步诊断是造血干细胞出现问题。”
舒青然瞠大眼睛。
“是血癌。”
第37章 湮没了少年所有的光
陈熠池结束了一天无聊的考试,回到教室,班里在安静地自习。
他下意识地去寻江宜的背影,却捕了个空。
江宜书桌上很干净,一支没扣笔帽的中性笔,一个笔记本,还有一本摊开的生物课本,整洁地不像使用过的样子。
自习课前一节是数学,陈熠池抬眼看向黑板上记录的课表,生物课在上午第二节。
这么说,江宜一整天都不在。
陈熠池烦躁地蹙了下眉,目光转向藏着漫画书在腿上偷翻的王润康,伸手碰了一下他紧张到有些僵硬的胳膊。
王润康身形猛地一僵,把漫画书瞬间推了进去,咔咔转动脖子,回头见是陈熠池,炸起来的毛登时顺了下去,眼神变得无辜起来。
“哥,下次能提前大声招呼不?我刚才差点以为要见我太奶了。”王润康吸了吸鼻涕,一副生无可聊的模样。
陈熠池不理会,直切主题问:“江宜人呢?”
王润康揉了揉发红的鼻子,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上完体育课就不见人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
“就是上完体育课就没回教室,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王润康歪了下脑袋。
陈熠池心里隐隐不安,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只觉像处在一个密不透气的玻璃罩中,很闷,透不过气来。
窗外暮色渐沉,远处浓厚的云层压了上来,吹来的风携来阵阵潮意。
陈熠池再也呆不下去,到老袁办公室请了假,问起江宜,老袁只说他身体不舒服,一早请了病假,再详细的他也不清楚。
老袁记得俩人的家离得很近,便叮嘱陈熠池顺道把作业带给江宜。
陈熠池随意应付下来,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天上盘踞着沉甸甸的黑色云团,他似是没注意到天气急剧的变化,空着手什么都没带便冲出了学校。
行到半路,大雨不出意料的降临,水果摊纷纷支起了帐篷,行人撑起各色雨伞行色匆匆,马路行驶的汽车在灯光交错里堵了一条街。
陈熠池到家门口的时候,肩背的衣服全被雨水浸透,白色的布料紧紧贴在后背肌理,冰凉黏湿,雨水顺着发尾滴落在地毯上,他抹了把发梢,甩了甩手心的雨水,然后插入钥匙拧开了锁。
屋里很安静,没有开灯,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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