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闻言这才调转马头离开了。
“今日走也好,一旦下了雪确实不好赶路。”祁燃低头将荷包又系到了江寒之腰间,并嘱咐道:“给你塞了个小玩意,等离开北江再打开看。”
江寒之伸手摸了摸荷包,目光带着黯然。
原以为两人还能再相聚数日,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要再次分开了。回营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祁燃从背后抱着江寒之,手臂极为用力,像是要把自己的不舍全都倾注到这个拥抱里似的。
“他上一世既然能对我动手,这一次难保不会针对你或者是三殿下,你们两个一定要万分小心。大不了找个机会一起告病回京城……”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不会大意的。”祁燃安慰他。
“记得给我写信,别让我担心。”
“嗯,你在京城也要照顾好自己。”
两人回到营房里时,成圆他们已经收拾好行装了。好在江寒之东西不多,祁燃三两下就给他打好了包袱,还给他装了个手炉让他路上用。
“我走了。”江寒之说。
“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
“嗯,你说的是哪一件?”
“回京城后不要和旁人成亲,等我回去……”
江寒之心口猛地一跳,继而被祁燃一把抱了个满怀。
“洄儿。”祁燃抱着他,将脑袋埋在他颈间蹭了蹭,满是不舍和依恋。
此时外头响起了成圆的声音,对方似乎要推门,被门外的三皇子拦住了。
“真走了。”江寒之又道。
“嗯,回去好好照顾自己,不必担心我和殿下。我朝你保证,我俩都会平平安安地回去。”
江寒之点了点头,拎着包袱便出了门。
祁燃怔在原地,感觉一颗心顷刻间空了一半似的。
然而下一刻,门忽然又被推开。
江寒之上前搂住他的脖颈往下一拉,在他唇上结结实实的咬了一下。
咬得还挺使劲儿,祁燃嘴里都泛起了血腥味。
当日,直到把回京的队伍送走,祁燃脑袋都还是懵的,三皇子朝他说了好一会儿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江寒之唇上那柔软的触感。可惜,一切发生的太快,他都来不及回应。
许久后祁燃才反应过来,他的洄儿可能是想亲他来着,但是不会……
回京的马车上。
江寒之手里攥着那个荷包,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看看。
“我还担心你会跟祁燃生气呢,不过看你俩那样好像也没生气。”成圆说。
“生什么气?”江寒之问。
“你想留下,他串通我表哥不让你留下。”
“哦,我后来又不想留下了。”江寒之说。
若说江寒之先前还有些执念,在得知真相后就彻底理解了祁燃。若祁燃一开始就告诉他这个,他或许压根就不会提出要留下来。
太子若当真是那般不能容人的,江寒之一旦留下,必定会令对方越发忌惮。如此非但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倒会将三皇子推入更危险的境地,届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好说了。
所以江寒之回京,对所有人都好。
当然,江寒之自认不是个大度的,若让他就此原谅太子的所作所为,那是不可能的。自己一条命,外加祁燃一条命,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他不能正面做什么,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
尤其这一世他可以留在京城,说不定能做的事情更多……
现在想来,当初幸亏他去了羽林卫,人在宫里总比远在北境要好得多。尤其太子这一世对他没有太多提防,估计对方的注意力都在北境的三皇子身上,这样反倒让他方便了不少。
江寒之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继而收敛起了情绪。
他慢慢打开手里的荷包,在里头摸到了一小块冰凉的东西,那质地像是玉。他拿出来一看,发觉那是一枚原形的玉片,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豁口。
“这是……玉珏?”成圆好奇地问道。
“应该是。”江寒之拿着那块玉珏,将那块小豁口夹在耳朵上,大小正好。
“这玉珏夹在耳朵上都是成对的,你这怎么就一枚?”成圆问:“另一枚呢?”
江寒之怕弄丢了,戴了一下便又小心翼翼收到了荷包里,“你猜。”
成圆一脸狐疑:“不会送给我表哥了吧?也就他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江寒之:……
第六十三章
所幸江寒之他们启程及时, 在第一场大雪到来之前堪堪离开了北境。这一路上还算顺利,他们总算是在年关前到达了京城。
江寒之这一世尚未鲜少离家远行,这次又是去北境这么远的地方, 江家人没少担心。直到他回府这日, 一家老小才算是放下心来。
江母少不得一番嘘寒问暖,江父则问了他一些北境的状况。江溯今日本该在宫中当值,听说弟弟回京了,特意赶回家吃了个晚饭。
离家许久,江府又添了一桩喜事,杜姑娘有了身孕。
江寒之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得知自己要做叔叔了, 自是十分欢喜。
“祁燃一切都好吧?”晚饭时杜姑娘朝江寒之问道。其实杜姑娘现在该称江夫人了,但她婚后一直挺恣意, 行事为人还是出嫁前的做派, 若非她如今有了身孕,半点看不出与从前有什么分别。
江溯也从不约束她, 只说她出嫁前如何, 如今依旧可以如何。
“他很好,只是看着比离开京城的时候又高了一些。”江寒之聊起祁燃来滔滔不绝,不觉间说了好些对方的事情。
江父点了点头:“祁燃在武训营时就很扎眼,想来战事结束后,定能立下不少军功, 成为同辈少年里最出挑的一个。我听你祁叔叔说,自入夏以来,已经有不少媒婆上门了, 都是想提祁燃的亲事。”
自几年前祁父告病后,祁家一直门庭冷清。
如今祁燃眼看要出头, 不少人家便已经盯上了。
“提亲?”江寒之一脸震惊。
“你不用眼馋。”江母知道自家儿子争强好胜,还当江寒之是眼酸,忙道:“咱们家来提亲的媒婆也不少,只不过你爹说要等两年再议亲,不想让你这么早成家。”
江寒之心里发虚,没敢接茬,也没敢去看江母的眼睛。
当晚回房后,他便给祁燃写了封信。信里并没有提到有人来江府提亲一事,反倒把有人给祁燃提亲一事添油加醋,酸酸溜溜写了好几页纸。
江寒之当然知道这些事情与祁燃无关,但还是忍不住一吐为快。
临睡前,他躺在榻上忍不住想象了一下祁燃收到信时的反应,不知道那家伙会怎么给他回信。想着想着,他又有些难受,如今刚到京城,他就已经开始思念祁燃了。
这可真要命。
因为此去北境辛苦,皇帝特意准许江寒之他们等年后再回去复职。
难得清闲,江寒之却没闲着,他将成圆约到了酒楼,又要了一桌好酒好菜。
“你这是要请谁啊?这么兴师动众?”成圆很是惊讶。
“就你我二人,没有外人。”江寒之说。
“不对劲啊,你怎么突然跟我来这套?”成圆很不习惯。
“你先坐下。”江寒之拉着他坐下,又给他斟了茶。
“不喝酒?”
“喝酒误事,咱们俩就不来那套了。”
成圆失笑,心说搞这么一大桌子菜还不算客套吗?
“说吧,直入正题,说完了咱们再吃。”成圆道。
江寒之放下筷子,朝他道:“此番确实想找你帮个忙。你也知道,我这些年不爱与人走动,在京城几乎没什么人脉。我爹也是,不爱结交,与朝中各部的人联络都不多。”
“你想结交谁?让我帮着引荐?”
“不是,我是想去查一个案子的卷宗,但是又不想太引人注意。”
“说说看。”
“普通百姓误杀了人。”
“判了吗?”
“没判,据说案子一直没审。”
“那多半是压在京兆衙门呢,我倒是有熟人。”成圆看向他:“不过你得说清楚一些,我才好帮你查。你若是不想引人注意,最好是不要亲自去查,进入放卷宗的地方,是需要登记的。”
“你还记得武训营里有个叫朱燊的吗?”
“有点印象,挺老实的一个人,我记得他家境好像不怎么好。”武训营中大部分人都是世家子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是因为武艺好破格入营的,此人便是其中一个。
“他有个弟弟叫朱森,今年年初的时候误杀了人,但案子一直压着没有审理,人也一直被关在大牢。”江寒之道:“朱燊如今在北境,是祁燃的亲随,我那日听说了此事,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江寒之说的这个叫朱燊的人,便是上一世朝他动手的人。那晚,他忍不住朝祁燃问清楚了细节,得知了对方是因弟弟一事被太子胁迫。
重生后,祁燃曾想过朝他动手,最后却把人留了下来。其一,害死江寒之的罪魁祸首是太子,那人不过是一把刀,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其二,这一世太子未必会老实,若他故技重施,此人在明处提防起来更容易。
江寒之想得更多,此人是一把刀,既然能握在太子手里,为何不能握在他手里?
此事江寒之并未与祁燃商量,只因在京城行事亦有风险,若祁燃知道多半会阻止他。所以江寒之打算先试一试,待事成之后再告诉祁燃。
“你是想帮朱燊把弟弟救出来,然后让他更死心塌地追随祁燃?”成圆问。
“我想先知道他所犯之事依律该如何判,再决定。”江寒之说。
成圆并未多问,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江寒之再三叮嘱他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这才作罢。
成圆这人没什么大智慧,但小聪明不少,又擅与人交际。他办起事情来还是比较稳妥的,否则江寒之也不会轻易找他。
事实证明,江寒之没看错人。
三日后,成圆便去了一趟江府。他不仅查到了卷宗的细节,连案子依律该如何判都搞清楚了,倒是省了江寒之不少功夫。
“这个朱森确实是误杀,邻居家的老汉嗜酒成性-爱朝家里人动手,妻子儿女没少被他祸害。那日他喝了酒眼看就要把妻子掐死了,朱森路过听到他们家孩子呼救,上前帮忙,结果推开老汉时对方脑袋磕在了石台上,嗑死了。”成圆喝了一口茶,又道:“据说那家人原是没打算报官,是那老汉酒鬼有个喝酒的搭子,想敲诈朱森一笔,说是不给钱就把他送到牢里。朱森自认无罪,当然不会给那老汉的酒搭子钱,那种人一旦惹上这辈子只怕就难摆脱了。谁曾想,这案子报了官竟然一直压到了现在没有审。”
江寒之听了这话,不禁有些惋惜,暗道那朱森倒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却平白被关了这么久。
太子能找到这种把柄,以此来哄骗朱森的哥哥为自己所用,真挺卑鄙的。可怜朱森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哥哥又为了救他成了太子杀人的刀,想来上一世江寒之死后,朱家兄弟都难逃一死。
太子不可能任由这兄弟俩活着,必会杀人灭口。
“我都打听过了,这案子有那老汉的家人作证,多半判不了多久,我朝刑律素来宽厚,再加上他是救人心切,问题不大。”成圆又道。
“你问的谁?可靠吗?”江寒之生怕他留下痕迹,无故被牵连进来。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卷宗是我亲自查的,不过找了个由头,也没留下记录,至于后头的事情,我问的我爹,他这个人嘴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江寒之闻言松了口气。
“好了,你的事情我办好了,现在你能告诉我全部的真相了吧?”成圆道。
“什么全部的真相?”江寒之佯装无辜。
“你可别卸磨杀驴,我是没你聪明,可我也不是傻子。我在查卷宗的时候,还查到了一点旁的线索,你知道这案子是谁压下来的吗?”
江寒之一挑眉,问道:“是谁?”
“说了你应该也不认识,但那个人背后的人……”
“别卖关子。”
“八成是太子的人。”
江寒之一惊,没想到成圆竟然能查的这么深。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对,成圆这人自幼最擅长的就是与人交际,既会忽悠人,又会套话。实际上,对方那套小聪明,若是用对了地方,还挺有用的。
“你让我查的事情,是不是和太子有关?”成圆压低了声音。
江寒之略一犹豫,开口道:“没错,我想查一查太子的把柄。”
“咳!!!”
成圆不防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
“你疯了?”成圆道。
“太子的母亲是皇后,皇后和贵妃娘娘素来不和,说起来你们成家和太子天生就是对立的。”
“这还用你说?连太子自己都知道。但我爹自幼就教训我,千万不可与太子为敌,更不可卷进这些事情里。我表哥是皇子不假,可你我都知道,他资质平庸,不适合争储。既然如此,我们全家能做的就是安安稳稳保住自己的富贵。”
江寒之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问道:“那我问你,太子为人如何?”
“他……表面谦逊,实际上心思阴暗,是个小人。”成圆道:“否则他也不可能故意把朱森的案子压下来,那少年本是个好人,不该如此。”
“那你觉得,你表哥不争,太子就会兄友弟恭吗?”
“这倒不是,但……”成圆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不由一凛,“朱森的哥哥是朱燊,他是祁燃的亲兵,也就意味着和我表哥走得很近。太子命人压了朱森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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