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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奴持刀重生(穿越重生)——今州

时间:2024-11-21 15:07:33  作者:今州
  一百二十七具上吊的,四十二具以其他手段自尽躺在地上的,腐烂的,破败的,新近的死不瞑目的,旧亡的眼珠被啃噬殆尽徒留眼窝的……骷髅和腐尸不会说话,他们只是死前张着嘴。
  谢漆伸手捂住口鼻,眼前忽然有些发黑,顾不得脏乱快步到台阶的边缘去坐下了。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了许多过去的记忆,他人生当中杀过的人,处理过的尸体,那些模糊或清晰的面目突然都在脑海中苏醒过来,编织成一张滴落着粘液的蛛丝网。
  旁边忽然有人在叫唤他的名字,谢漆恍惚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到了高沅的脸。
  “嘴硬什么啊,你看了那么多死人,现在肯定害怕了不是吗?”高沅皱着眉头盯着他,手里不知从哪要来了一个水壶要递给他,“你喝口水压压惊吧。”
  谢漆当即用手背把水壶抵了回去。
  高沅虎了脸:“为什么不喝我给的水?”
  谢漆冷道:“我怕里面有烟草。”
  “你!”高沅五官扭曲了些,咬牙切齿地把水壶咚地放在一边,“我真是想掐死你!烟草融不了水,就算里面真有烟草又怎么了,别人千金难求的极乐,到你这里来却变成蛇蝎的毒了吗?”
  “对。”
  高沅气得不知道要如何发泄,手都要把水壶捏爆了,忽然又听见旁边冷冰冰的一句:“王爷最好少抽点。”
  高沅心里变畅快了,嗤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对我指手画脚。”
  结果说罢,他便抓着谢漆的手臂站起来:“不要坐这里,去车上,这座宅子里的事情你给我说仔细些。刚才过去报案的人要抢你的功,要那宅子里的异样报成是我发现的,那群蠢货。”
  谢漆听到这倒没觉得是什么抢功,那工部的官员大概是以为他是高沅的侍卫。再者用高沅的王名上报更能闹大,最好让这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让何家彻底压不下来,趁此机会让吴攸为首的那群人定罪何家。
  想到这里他有心要将里面的异状跟高沅说个清楚,便不轻不重地拂开他的手,到马车边时坐上马夫的位置,示意有什么话就在车外讲。
  高沅气得歪着鼻子看了他好一会儿:“本王真是服了,就不能到马车里面说?”
  在马车外才能看到府宅里外的情况,谢漆想等上边查案的人过来,随口便用了方才的理由去敷衍他:“我怕马车里有烟草。”
  高沅表情一僵,别扭地坐上了马车前的左位。
  谢漆看着他的表情无言以对。
  ……他娘的,车里还真有。
  “你为什么对我吸烟有那么大意见?”高沅闷声,“你又没有碰过,何以断言那不好。”
  “你下次再饥/渴地想抽烟草时,自己拿个镜子照照,看你那副表情是人还是鬼。”
  谢漆眼睛看着府宅前封锁的军队,吹了声短促的哨子,没过片刻,矫健的苍鹰影子在从空中出现,呼啸着朝他飞来。
  谢漆屈起右腿踩在马车上,目光跟着大宛,看它咻地停在了自己膝盖上,炯炯有神的黑豆眼一眨一眨。
  高沅被大宛吓了一跳,看谢漆从怀里拿出了小小的纸笔飞快地写着什么,便伸手想去摸一下鹰的脑袋,结果谢漆头也不抬地倾斜了右腿,高沅除非歪过身子,否则手便够不到了。
  可他不愿意歪着身体伸长手臂,便只收回了手,还要把气撒在谢漆身上。
  谢漆对他阴阳怪气的话置若罔闻,写好了小纸条卷起绑在大宛的鹰爪上,随即故意伸手抚摸了片刻大宛毛茸茸的脑袋。
  大宛乖顺地歪头给他摸摸,跟他一样不瞧旁边的高沅一眼,最后强壮的双翅一展,又轻巧又凌厉地飞上天空了。
  谢漆送走大宛后没有把右腿放下去,踩着舒服,索性伸出右手搭在右膝上,侧首打断高沅喋喋不休的垃圾话。
  “王爷想知道府宅里的什么?具体情况我刚才向那位工部的大人汇报得差不多了,梁公子应该也和你解释了不少雪利银的高债,所以你现在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高沅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身影,视线不由自主地去捕捉他唇下那颗朱砂痣,恍惚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要问什么?
  他不知道。只是想和他多独处,多说话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
  他还是不知道。
  “我会来到这个宅子的事情……全都是巧合吗?”高沅口干舌燥,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这一切不会是早有预谋的吧?”
  谢漆眉尾一扬:“你还真是多疑。”
  高沅看着他,嗓子眼发紧:“是巧合就行。”
  “那也说不准。”谢漆又摇头,“那些被雪利银的高债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如果没有被人引导,不一定会前赴后继地到这里来,把一块宗室的大宅子当乱葬岗。假如从一开始他们便是被指引好的,这一块地方迟早会被发现,时间早晚而已。”
  高沅愣了愣,片刻才开口:“那些尸体是要让其他人来查何卓安的雪利银,用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去打击何家?”
  谢漆没否决,没一会又听高沅上扬的语调:“让大理寺接管,那不就是要让我舅舅他们来查?何卓安之前和我们梁家关系不错,最近倒是有些紧张……”
  高沅自顾自地嘀咕了半晌,等到他捋得差不多的时候,抬眼便看到了谢漆出神地望着虚空,虽然面无表情,但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悲凉的阴翳。
  高沅不觉放轻声,像是怕惊扰到了他:“你在想什么?”
  “走投无路的人真多啊。”
  他又听见谢漆发出了那种让他心肠千回百转的悠悠轻叹。他才听见三次,心中莫名有一种冲动,想把他关在某一个地方,叫他天天这样叹息给他听。
  高沅紧张得吞咽:“是啊,你见过这样走投无路的人,对吗?”
  他看到谢漆还是那副出神的表情,只是脑袋不觉向右边歪了一下,浓长的睫毛垂着,明明近在一尺之间,却忽然好像远隔了天涯海角。
  “我有个下属,年幼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上欠官府的税,下欠钱庄的银,走投无路,就把几岁的儿子卖了。兜兜转转几路辗转,最后为霜刃阁买下,一进十年,拼死拼活地训练,后来成了第一个跟我的下属。”
  高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又看到他伸手捂住脑袋,臂弯里露出小半边苍白如雪的脸庞。
  “世上走投无路的人那么多,穷人命多艰。”谢漆复杂地瞟了他一眼,“也许是因你们世家在,我们故此命途多舛,走投无路。”
  高沅当即皱起眉:“什么叫做你们世家?如果没有世家的统领跟庇护,那些蠢货能知道什么?人有三六九等,他们生来便是下流,要怨怪也只能怨怪胎投得不好。你说什么‘我们’,你又跟他们不一样!”
  谢漆便不说话了。
  他转过头去看那府宅,高沅干瞪着眼看他露出的小半截苍白脖颈,不知为何,感觉和这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可是他们生来便是远隔天边的,就如他刚才自己所说的,他生来姓高,他注定在万人之上。
  眼前这个人不过是霜刃阁出来的九流之辈,是卑贱的和狗没有什么两样的奴隶,他为什么会有想和这个人拉近距离的念头?
  谢漆看到京兆尹先派人到了,料想时间差不多了,头也不回地问他最后一遍:“王爷还有什么想问的?”
  结果听到高沅脱口而出:“你来跟着我吧。”
  谢漆眉心皱起,露给他一个无动于衷的后脑勺:“不了,我现在当着御前侍卫很快乐,王爷那边也不缺侍卫。”
  “我缺,我很缺。我回去就跟我舅舅说。”高沅语气急促,“我再写一封折子给皇帝,他要什么我都可以跟他换。他有很多侍卫,不需要你,他是个皇帝以后就有一个皇后很多个妃子,也不需要你,但我需要你。”
  谢漆转头看向他,冷得好似一块寒冰:“卑职和九王过往几乎从无交集,不过是昨天被九王调配出来,相处不过两天一夜,九王现在大费周章要调走我是为了什么?哦,昨晚听九王命令卑职转过身去,难道是将卑职的后背看成了某个故人?”
  高沅表情空白了一瞬。
  “九王生来高人几等,认识的故人必然也是人中龙凤,把对故人的想念寄托在我这样低贱的、下九流的、狗一样的人身上,难道不会既糟蹋了故人,也糟蹋了王爷自己吗?”
  高沅像是被人当面邦邦打了好几拳,他抬手抓住了放在胸膛里没吃完的那两颗圆糖,急迫又无力地张着嘴,好像胸腔里有满腹的争辩,却又无从谈起:“不是……”
  “谢漆配不上,九王要找侍卫也好,找玩物也罢,要找就找那些把胎投得和九王差不离的人,六大世家里何愁没有,霜刃阁全体卑贱者都不配。”
  谢漆抱拳一推,抬腿下了马车,高沅方才不愿意斜过身体伸长手去抚摸那只鹰,现在倒是想赶紧抓住他,却只抓到了一手的风。
  高沅着急地下车绕过去,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人了,仿佛只要他想离开谁人的视线,便能躲到任何人都目之难寻的地方。
  正此时,梁奇烽从大理寺听及这件大案,马不停蹄地跟着刑部的其他人一起冲过来了。一看到高沅,梁奇烽脸上是和昨晚截然不同的欣喜若狂,一把跑过来抱住他:“殿下不愧是我等的福将!仅仅出宫一天就能发现这么重大的事!”
  高沅费力把他推开,慌张无措地到处张望:“舅舅,不是我发现的,是谢漆发现的,他不见了,你帮我把他找出来!”
  梁奇烽脸上的笑容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时有所僵硬,大手不轻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说到这个,下午皇帝陛下正惦记着这个呢,那是他的御前侍卫,你调谁不好,干嘛调这么一个人出来?差不多就得了,休要再任性了,待会就把人调回去。”
  高沅眼眶迅速红了:“我不!”
  梁奇烽觉得他又是在发疯了,眼看着能痛击何家的大刀就在眼前,对他不免多忍让了几分,循循善诱地耐心安抚道:“好了小沅,你要谁都行,就是别跟皇帝抢人,舅舅以后给你挑出更好的。对了,三郎研制出了更新的烟草,你回来不久,有没有用上啊?”
  高沅忽然觉得自己像是陷在一个沙坑里,他无知无觉地在坑里享受了这么多年,现在想要爬出来,刚开了个头就被掐灭了:“我不要抽烟,我只要谢漆……”
  梁奇烽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伸手直接把梁千业叫过来,把这个梁家的小祖宗丢过去,自己便兴致匆匆地要到府宅里去打探情况了。
  高沅以前最听梁千业的话,这回却怎么哄都不肯听从,只知道粗喘着气到处张望:“三哥,你把他找出来,我要见他,我要让他一直守着我!我不要烟了,别再用烟来哄我,我要糖……”
  这时官道上传来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两只苍鹰在半空中盘旋着交错飞翔,府宅前的队伍见到赶来的御驾,有些许官员对今早发生的海东青杀人事件心有余悸,连忙先跪下口称万岁。经此一带,其他人也纷纷跪下来行礼,梁奇烽也从庭院里跑出来,跑到最前头去摆好跪姿:“恭迎陛下!”
  高沅也被梁千业半抱着行礼,高沅力气不比他大,只能徒劳地继续抬头张望着。御驾的骑兵队越来越近,天边的残阳也到了最艳红的回光返照时刻,整条大路都被映照得像是泼上了一层胭脂。
  御驾停在了离府宅不远的前边,高沅突然心有所感,睁大眼睛看着那为首一骑当先的高骊下马。果不其然,他看到有一道黑影从府宅旁边的竹林里掠出,高骊小跑着扑过去,那黑影还没来得及行个礼,就让他拽进怀里抱住了。
  谢漆,谢漆……
  高沅急促地喘息着,也不知为何,想以头抢地狠狠地撞上几下。
  仿佛不撞出个血溅三尺,就不能将心里的熔岩浇灭。
  *
  高骊一路飞奔而来,心脏也跟着马蹄不停地起伏,现在终于能停下颠簸了。
  他急切又粗鲁地大力摸索着怀里人的脊背,简直像是饿得要把他拆开吃进去了一样。
  “高骊!”怀里人发出吃痛的闷哼声,随即笑了,“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啊陛下,快松开我先,我身上还有些不干净。”
  高骊胳膊刚松开些许,胸膛就被抵开了,怀里的谢漆奋力挣出他的臂弯,头发都被他弄乱了些许,几缕胎发在额前碎乱地飘荡。
  谢漆先默不作声,两眼放光地将他从头到脚看几遍,随即歪头看了眼他身后赶来的禁卫军,认真地跟他拉开距离,轻声笑道:“我的陛下,回去再说,现在先办正事要紧。”
  高骊笨口拙舌地拉着他的手点头:“好好好……”
  “那你松开我的手啊。”
  “好好好。”
  结果大手包着小手,死也不松开。
  跟在后面的唐维袁鸿赶到一起下马车,唐维大声干咳了两声,就见高骊挥手叫他过去:“唐卿!快和大理寺的各位一起去查看什么个情况!”
  唐维:“……”
  一到就要打发人去办事,是有多不想让别人打扰他。
  高骊继而叫跪在前面的一大片人免礼,连赶带轰地让他们进去查案,自己牵着谢漆的手到一旁又看又问:“你有没有添加了什么新伤?有没有哪些混蛋东西欺负你?他们来上报说在这里发现了一堆尸体,你有没有看到有没有被吓到啊?可恶,我已经整整一天半没看见你了!”
  谢漆被问得不住后仰,失笑地捏捏他的手:“陛下,是你自己批准了让我出宫的,怎么现在要死要活地找我算账?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你放心吧,不用为我瞎操心,我一切都好。”
  他抬手指指飞在半空中的鹰:“没想到你会出来,还来的这么快,那我让大宛托给你的信你怕是还没看。”
  高骊两只手握住他一只手,眼睛牢牢地看着他,要不是现场还有不少人,真想现在就把他扛在肩上,跑去放在马上,两人一马,策马到北境去。
  “你昨天送来的信,我都会背了,今天写了些什么?”
  谢漆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哭笑不得:“怎么都背上了……一天而已,怎么就至于这样。府宅里的尸体我清点过了,既然梁家现在已经赶到了,他们本就占据了刑部,接下来的倒也不用你怎样发愁,就看他们互相制衡了。刚看见唐大人了,他也赶到了,当真是太好了,宰相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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