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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防万一，他返回飞船，换了一身行头，戴上太空头盔，穿上了特殊材质的白色隔离服，全副武装。
他收拾好要带的东西装进储物袋里，决定现在就去寻找电源，飞船是动不了了，只能他把需要的东西往这里搬。
不远处的一栋高楼轰然倒下，砸在了公路上，公路又断裂砸塌了空中走廊，估计这样的情形在这个星球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四周架设在暗处原本都低着头的摄像仪闪起了红点，慢慢向他转动。
“目标移动缓慢，正在向城市中心的市政大楼走去。”
“关闭一切正在运行的机器，打开大楼屏幕电源。”
“接受指令。”
洛斯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微型探测球：“开启地毯式搜寻模式，寻找基电站。”
球体顶端亮起绿点，在手中旋转一圈，透明纳米翅膀展开，向空中飞去。
腕表弹出光屏，洛斯看着光屏上探测球传来的画面，这座城市的规划管理十分古怪，以最中心的塔型建筑为圆心扩散，大楼由矮到高，至最外圈，是高耸入云的城墙建筑。
无数空中走廊和开放式公路交错穿插，几乎要将高塔四周的楼层淹没。
这完全不符合城市的设计理念，这些走廊和公路更像是后期建造起来的，为什么要加上这些几乎能将天空隔绝的空中马路？
探测球顺着一条最笔直宽敞的大路往前飞，突然画面里出现了一栋楼，上面用猩红的颜料写着什么，他凑近了想放大看清楚些，画面却花了一下，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他抬头看向探测球，还是很平稳的在空中飞着，没有发生什么撞击。
怎么回事，又是信号问题？不应该啊，这探测器采用超信传导，怎么可能会断联？
但如果没有故障怎么屏幕突然花了一瞬后丢失了画面？
此时，头顶上探测仪的红点闪烁了几下变成了蓝色，而洛斯忙着埋头检查遥控终端毫无察觉。
第三章 一个交易
他使用了最原始的方法，用手猛拍了几下遥控终端，一段乱码过后画面又回来了，那红字却好像凭空消失了，只有那堵墙还立在那。
刷新几次还是这样他只能暂时放弃，继续顺着画面里的公路向前走。
他走过一栋又一栋高楼，心里却感觉很不舒服，背后总有一种很强烈的被凝视感，他每次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而且，到目前为止他再没看见任何一个带字的东西，就好像是被什么掩盖了……
“别再自己吓自己了！”
洛斯自言自语着，眼睛却一直在往后面瞟，全然忘了自己是在一座废墟城市中行走，一下没注意，踩空了。
刺耳的钢铁断裂声从头顶传来，洛斯抬头，头顶几十米高处一块巨大的电子屏正摇摇欲坠。
因为紧张与恐惧他大口喘息着，呼出的热气模糊了太空头盔的玻璃罩，洛斯忍着手上剧痛快速从地上爬起来。
而夜幕如暴雨，骤然降临。
四周彻底暗了下去，洛斯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一路飙升，他拍亮胸口的照明灯，不顾一切的狂奔，身后传来巨大的震荡声。
远处突然亮如白日，随后无数大楼都亮了起来，他被淹没在全息投影和霓虹灯的海洋里。
一只巨大的机械眼眸被投影到他面前，街道上的广播发出一声刺耳嗡鸣后传出零的声音。
“先生，我能帮助你，还请不要乱跑。”
零冰冷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洛斯抬头与那只眼睛对视，一只巨大的投影手伸到他的面前，轻点了一下他的面罩。
洛斯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头盔摘了下来。
投影将他笼罩，投影出的修长手指只是虚空叩了叩他耳边的通讯器，一声“滴”后，通讯恢复。
“传感器没电了，我不可能在原地等你。”洛斯按耐住还在疯狂跳动的心，努力让自己说话的语气不那么抖。
“当然，不过希望你不是在强撑。”
明明是很一板一眼的冰冷机械音，他却莫名能从零说的话里感觉出怒意和不耐烦。
是他下意识将零带入人了，还是这就是零在表达情绪？
他此时心里有点发毛，在他所在的星球上，科技虽然发达但目前AI技术还停留在一问一答的层面，他们主要是研发代替人工的固定程序机器人。
就这样还存在一些机器人威胁论，何况是像零这样……自主提问，高度智能的AI。
一个有思想的高智能AI带来的不会只有象征科技跨时代进步的荣誉，还有随之产生的无数恐慌和未知。
“你，是在生气？”
“我想并不是。”
一阵良久的沉默后，零再度开口：“人类很脆弱，我是在以我的方式保护你。”
“好吧，那我谢谢你。带路吧。”
一条条虚拟路标出现在洛斯眼前，周围又暗了下来，只有他眼前有路标的路两边的电子屏亮着。
“不是都废弃了吗，怎么一下子全都能运行了？”
“以前储存下来的，用不了多久。”
到达中心科研基地时，洛斯正要开门，却发现眼前的玻璃门怎么也拉不开。
“这门怎么打不开啊？”
“一味的索取却不付出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你什么意思？”
零对于洛斯突然的激动有些不理解，但他知道这个人类在生气。
“你在生气，因为我对你的要求没有做出服从。”
“对，我需要服从。”
既然是个AI，就应该听从人类的指令，不然发明他出来有什么用，还说他不道德，随意入侵别人的设备是很道德的事吗？
“为什么我不能拒绝？”
“因为你是人类研发出来的，你的一切都是人类给予的，你要无条件服从。你只是，一个AI。”
“在圣经里，人类是被驱逐出了伊甸园的，是有罪孽的。”
洛斯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几千年前，蓝星资源枯竭，无数人迁离到新发现的兰荷星，并以它扩展，在它的卫星上创造文明。
这颗偏远却并不落后的星球，居然还信仰蓝星上的古老宗教，宣扬《圣经》？
“你们不像AI通晓百事，只会发号施令，而且废话连篇。你们只是创造，仅此而已。”
零透过摄像头看着洛斯，这个人类在颤抖，但在努力克制，可微缩的瞳孔和急促的呼吸是无法掩藏的。
这样一双深蓝的眼眸，盛满恐惧也十分美丽。
通过入侵到这个人类的手环里获取到的数据告诉他，这个人类的情绪波动一直随着他传出的话在变化。
他害怕他，但努力不想让他发现。
“怎么了，先生，你在发抖，需要我的帮助吗？”
洛斯不自觉的后退，连吞咽的动作都有些难完成：“你不可能只是一个AI。”
一个否定自己创造者的智能产物，他不相信能有什么好心想帮助他！
“我就是一个AI，我会帮助你修好飞船，作为交换，你要帮忙找回我的身体。”
第四章 你又知道了
这件事一开始就是没商量的，他和零的各取所需并不公平，从单纯的筹码来看，明显零更有话语权。
就算他不愿意帮零找身体，零也能拿修飞船这件事来威胁他。
可是，他会吗？
他明白不能拿人类的思维去带入一个AI，但零不是普通的AI，可他实在不敢相信无生命的材料真的能制作出一个有思想有意识的……人。
“滴——”
玻璃门还是没有打开，反而底部出现一扇隐藏门，接收到指令后缓缓打开，一条幽深的长廊出现在洛斯的眼前。
“伊甸园欢迎您。”
“为什么不在上面？之前不是说好是中央基地吗？”
“很抱歉我临时做了改变。考虑到地面上的建筑年久失修很容易发生倒塌，于你而言，地下会更安全。”
“这里面是做什么用的？”
“是一间秘密基地，用于研究仿生机器人的。”
仿生机器人？这在他的星球上可是被明令禁止的。
他还从来没见过。
“嗯，你说的也对，安全最重要。”
洛斯决定进去看看。
“先生，你必须将你现有一切电子设备的信号来源切换成此星球的，不然你的电子设备自带的信号源很快就会用完，到时候将无法接收到信息。”
“我应该待不了那么久的。”
对于零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可没那么傻。
零是这个星球的系统总指挥，对信号源拥有直接管理权，切换信号源，那不就是直接交出了设备管理权限，那以后都不用入侵，直接进入都行。
手中的光屏里骤然弹出一个陌生窗口，窗口里线条在不断起伏，同时响着零的话语声：“先生，请不要对我过多防备，我是来帮助你的。”
洛斯停了脚步，在他的科研生涯里从未见过这样的智能AI，嘴上说着真诚的话，行为却格外讨人厌烦。
“你这样随意入侵我的设备，却老和我说什么信任，你是在故意激起我的情绪吗？”
零居然毫不掩饰的展示着他的不同之处，就像完全不怕他发现他有自主意识，甚至是肆无忌惮的做着这一切。
“我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你，洛斯。”
没有情绪起伏的机械音喊着他的名字，却让他听出一丝点名提醒的意味。
“你又知道了？”
“我希望我们能更熟络，查询到的信息告诉我，可以试着先喊名字。”
洛斯不再说话，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他经历了太多，他很累，也不愿再去和零计较什么了。
他不应该为了从父亲抽屉里翻出来的陌生星图上的什么蔷薇座流星雨，跑到太空偏远区来。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慢慢和这个AI相处，争取早日能修好飞船回家。
“你们这的科研人员还信教？”
“信仰与科技并不冲突。”
“但如果人类一直坚定的认为是伟大的上帝创造了人类，生物科学就不会有进展了。”
零没有回话，洛斯也没去管他，自顾自的穿过长廊，走入了地下基地，无数蓝光粒子在他面前重构，显现出一个无脸的高大身影。
借着人影亮起的微光，他才看清这座秘密基地的内部。
金属与玻璃构成的墙面上镶嵌着无数微型投影装置，脚下的地板是透明的，可以看见地底下流动着的深蓝色液体，其余是一片空旷。
“请坐，客人。”
地板打开，升起一座水滴形状的软件，坐上去却没有想象中的过分柔软，反而软硬适中。
“呼，舒服。”
洛斯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仰靠在沙发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一副巨大投影油画出现在他眼前。
他见过，在一本科普世界消亡艺术的书里。
他清楚的记得这幅画的名字——《创世纪》，不过这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叫《原罪—逐出伊甸园》。
耳边响起零的声音：“很美的一件艺术品对吗？记录着人类的原罪，被贪婪与欲望引诱，陷入罪孽的深渊。”
洛斯听到这心里升起一股没由来的寒意，蓝光粒子从他的眼前略过，投影仪开始运作，随着零的话构成一副又一副陌生的画面。
毒蛇引诱人类偷食禁果，造物主降下惩罚，于是他们被驱逐出伊甸园。
身临其境的画面戛然而止，洛斯猛然回过神来，人影走到了他的身边，状似抚摸他的脸，动作轻柔。
“温暖的体温、急促的呼吸和可怜的眼泪，人的本身就是罪孽，是诱人的禁果。”
洛斯扭头躲开人影的手，慌乱的抹掉眼角的泪，他不知道怎么了，一股悲伤的情绪如澎湃的海潮把他吞没，无法停止。
那手本就是投影，没有实质，就算不躲，也无法触碰到，在碰到洛斯的一瞬间从他的身体穿过。
四周突然明亮起来，人影消失不见，从天花板上降下一只机械手，上面的托盘里摆着几块千层饼。
第五章 伊甸园
“你该补充能量了，洛斯。”
刚刚的一切仿佛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洛斯被食物的香气所吸引，但理智尚存。
“你哪来的吃的？”
“食物是通过有机技术合成的，富含人体所需的碳水和蛋白质，并且外形和味道不会有很大差别。”
“没过期？”
“几分钟之前合成的。”
零还需要他帮忙，不可能害他，于是他接过了盘子。
“先生，那是维尔博士居住过的休息室，你可以暂时住在那。”
在他吃东西的间隙，机械运作的声音响起，基地最里面缓缓打开一扇门，黑洞洞的，完全看不清里面。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在这里凑合一下就行。”
这里到处都是未知领域，他不能让自己处于一个绝对被动的环境中，比如进入不远处所谓的休息室。
“对了，维尔博士是谁？”
“发明我的人。洛斯，吃完该好好休息了。”
随后整个基地都暗了下来，只有天花板角落里的一排小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零并没有强制他进去，收走他手上的盘子后再没说话。
洛斯四处打量了一圈，随后把隔离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扭了扭酸痛的胳膊，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洛斯腕表上显示着他的心率，当起伏不平的线条趋于平稳跳动，零知道这个总是戒备着的人类进入了最脆弱的休眠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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