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已经没人,床头柜放了醒酒汤和止痛药,章纪昭坐起来静了一会儿,意识回笼,想起昨晚他顶着冒牌货发型喊解平“哥”,今早解平还管他的药,他不仅没有过场性质的歉疚,反倒爽的头皮发麻。
没喝醒酒汤,只吃了一粒止痛药,没带换洗衣物,也不想再穿那个狗屁工服,章纪昭只披了件解平昨晚送他穿的衬衫朝外走去。
口蘑和培根散发着香煎的诱人气味,失踪的男人正在半开放式厨房专心料理食材,黑色高领长袖挡住了脖颈上章纪昭的杰作,更是平添诱惑,露出的小臂肌肉极具观赏美感地起伏,他正切着某种滑腻的绿色水果,一手在上,另一只手横着刀往里娴熟地切动。
章纪昭再走近几步才发现解平还围了厨师围裙,立马诚实地 了。
“你要把牛油果放进三文治吗?”解平没有抬头,“还是不吃牛油果。”
比较想吃你。
过了遍大脑才没把心里话说出口,章纪昭自认他现在是不务正业,满脑美色荒唐,往常他都是任务首要,这回任务在其次,解平才是首要。对着解平他才发现自己有那么多说小话干闲事的冲动。解平开了他的阀门,各方面的。
“你放什么我都吃。”章纪昭坐到料理台对面的高脚凳上,低头看解平做早餐,心中涌动的情感致使他有了开口的冲动,“你现在当我面下毒我也愿意吃。”
“是吗?”解平笑着,仍未抬头:“看来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下毒。”
他这般不紧不慢的模样让章纪昭未免急躁,为了避免变成求爱中的毛头小子,章纪昭暂时将急迫的渴求按下去,先讲别的。
“今天我们做什么?”
这套房全是极微摄像头,只能一语双关询问解平接下来的任务走向。
男人捏着他的后颈子皮,前倾身体亲了他一口,温然道:“看你想去哪玩,我们可以出去玩出去住,也可以晚上再回来住。”
要不是知道这是演戏,章纪昭还以为自己与解平新婚燕尔,正在外面度蜜月。
一瞬两瞬之间,章纪昭真的分不清了,他有些恍惚,像在做梦,但也不能不配合解平演戏,就像解平不能不在床上配合他一样。交环的手臂撑在桌上,他得找个视线落点,偏偏解平做饭的手也很色,青年认命地挪开视线,停顿许久才哑声道:“我成天在厂里打工,不知道哪里好玩。”
“没关系,曾老板会告诉我们哪里好玩,我们先解决饿的问题。”
解平夹好三明治喂到他嘴边,唇边携笑,“你看起来真的很饿,但我不能吃,不要用看食材的眼神看我了吧?”
“抱歉。”章纪昭咬下一口三明治,唾液分泌不停,他知道不是三明治的功劳,举起三明治对解平示意,“可是确实很好吃。”
太可口的食物不能怪别人对他流口水,但如果是解平对他有意见,他会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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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但下次还会___
第7章 自我介绍
十日谈区是骄奢淫逸、纵情欢乐者的最好去处。
整一个月,章纪昭领教了这儿的名门贵族如何声色犬马、纸醉金迷,解平不断受药厂厂长的邀请参加各式各类的上流聚会,马场、桥牌室、音乐会、教堂、酒庄、舞厅、古堡、庄园,章纪昭作为他的男伴,记不清自己究竟出入了多少场所。
解平妥帖地安排好出行的一切,车、服饰、香水。
晃过去就记不清的闪亮珠宝,男人女人或萎靡不振或精神亢奋的面目,香水和汗水混合的难闻臭味会被更浓郁的香氛盖住。名利场很无聊,但章纪昭喜欢自己饰演的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为此,他可以表现出无所适从与亢奋,继而贴在解平身旁无所顾忌地表达依赖。
他也真的以情人身份和解平相处了一个月,解平肯为他一掷千金,珠宝、衣鞋……只要他想要他就会从解平那得到。亲吻和关系也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他们白天在外挥霍,夜晚回到最初那家酒店做些节奏不一的调情,然后堂而皇之地干。
有一回是玩捉迷藏,顶着酒店无孔不入的监控,章纪昭被解平温柔又强硬地拽着一条腿从床底下拖出来,总之是很刺激感官的体验。
他脑子里一根筋发挥特工本能敏锐地观察四周,另一根筋不可救药地沉浸在恋爱般的氛围,两根筋拧在一起,强大的扭力让章纪昭精神极度紧绷,他每天几乎睡不到几小时,对上解平时精神却像上了发条,迸发出无比可怕的亢奋力量。
章纪昭单方面陷入了热恋,无论是他的肉体还是他的真心。
今天礼拜三,曾厂长邀请解平今晚参加自己侄女的订婚宴,宴会后有一个名为“罗马假日”的主题蒙面舞会,需要受邀者盛装出席,且必须是男伴携女伴入场。
曾厂长暗示过解平换一个小情人带,然而他在暗处观察多日,也大概明白章纪昭和解平打的火热,于是退一步劝:“你要真喜欢那个谁,也不是不能带来,让他换身女装来吧!最好不要让我侄女看出他是男的,我侄女被同性恋伤害过,最恨长得帅的男的搞同性恋。”
“嗯。”解平在窗边放了个烟灰缸抽烟,他抖落烟灰,垂眸时发丝被晨起清凉的风吹动,“不会出事,放心。”
“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谁?”
“我那个红头发的员工,你那么喜欢他,他本事不小,我不得给他升职加薪。”
这是想换人审查了,解平笑了笑:“我想想,嗯,他没说。”
章纪昭确实没和他做过自我介绍。
不知道他叫什么你跟他搞了那么多天?你俩居然还能每天搞到大清早不睡觉?
曾厂长语塞,不过又觉得合理,玩个人罢了,还是个最不起眼的打工仔,最多长相略有姿色,开口估计也是无趣,在一起也只有那点子玩乐的用处,解平懒得问也正常。
“行吧,按时到啊。”
“一定。”解平闲散道。
他抽完烟转身,本来阖上眼皮躺在床上的章纪昭不知何时起身,坐在床上用一种略加掩饰但他仍然再熟悉不过的爱慕注视他。虽然章纪昭皮囊冰刮出来似的冷,爱慕却是千篇一律且如出一辙的。
解平的终端手机不算漏音,他没按免提,只是手机通话音量稍大,章纪昭一字不落听完全程,右手搅进白被,他自觉生闷,这感受倒是稀奇,不论要替队员承担多少次不属于他的失误他都平心静气,没什么好生气的,大多事情他都看得开。
看得开也有一个好处,即便知道自己正在生气,章纪昭也能边冷着脸边想,他喜欢解平,解平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当然生气,然而自己忘了自我介绍也是实情。
他确实一直没找到恰当的时机介绍自己。代号没必要说,解平早知道他的身份,介绍自己的名字却很羞耻——他发现日常生活中“你”和“我”完全够用,介绍自己简直成了一种夸耀和自恋的表现。
解平在窗边凝视他,唇边白烟被身后冷气挟走,随后溢出些许笑意:“还困吗?”
章纪昭诡异地消了气,他想他今天得找个时间告诉解平他的姓名,哪怕解平觉得他自恋。“不了,今天要去做什么?”
他又进入了服务业工人的角色,不过章纪昭装懵懂装没脑子的方式就是板着脸,像教导主任,但他很漂亮,所以又不像教导主任。
有没有什么品种的小狗是成天拉着脸又去蹭别人裤腿的呢?
解平莫名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的笑含蓄而有分寸,好像一种成熟的引诱,点到为止,像轻易不放出去的钩。如果他想的话,他会在这里放一个钩。
“晚上去跳舞,你愿意做我的女伴吗?”
总有人会咬钩。
章纪昭坐在罗马梳妆镜前任由解平打点,看男人慢而精巧地在他脑后编出环绕的麻花结,他想,解平二十几岁时应当也会这么给自己编头发,他们都需要在某些时刻以女性面貌示人,而那时的解平无疑更加美丽动人。
哪个时期的解平他都很喜欢,漂亮的、英挺的,那解平会怀念以前的自己么?
无从得知了。
等到打扮完全,章纪昭便坐上了红色的敞篷凯迪拉克,老爷车造型复古,非常符合十日谈区的风格,不知道解平从哪搞来的玩意儿,他不问,解平也不说。
曾厂长绕路与他们一道开车去,解平开车门让他先进去等,章纪昭便百无聊赖地在车前镜打量自己。
半披肩的赭红长发,繁复的黑蕾丝镂空绸带下是若隐若现的一双烟熏长眸,吊带裙,解平没给他搭颈饰,但在他的锁骨上抹了细碎的亮粉,解平把他打扮的很漂亮,每根睫毛都刷得卷翘黑浓,他不擅长的眼线解平也画的很好。
想起《血腥神父》中举世著名的黑金长发神父美人,章纪昭没由来地发神,那时候解平风华绝代,美貌远超于任何人。
解平这辈子还有可能在他面前女装,让他亲自一饱眼福吗?
男人现在192的身高和体型已然不适合女装,除非打强效控制剂缩减体型,但那会无比痛苦,只有畜生才会强逼别人注射强效控制剂,他收回心思没再多想。
曾厂长于五分钟后驱车到来,解平也上了车,两辆复古的敞篷车并向开在公路上畅通无阻,地上的车少得可怜,有也是些价值匪浅的跑车和老爷车,反倒是天上的飞行器密不可数,多到阻塞,还都灰扑扑的,清一色的银、黑、灰、白。
“听说以前的人在地上塞,现在多好,一点也不塞车了哈。”曾厂长对天上挤得水泄不通的飞行器视而不见,“环境是越变越好了,人们都可以开喜欢的车出来兜风了。”
解平笑着应了一声。
大约二十分钟抵达目的地,宴会的气氛已然烘托成功,鲜花拱门附近架好的甜品台聚集着三三两两交谈的蒙面男女,旁边的草坪上停着各色的豪奢车,章纪昭提着裙摆被解平接了下去。
解平仍是叫他挽着手臂,章纪昭不由自主就要往高挑的英俊男人身上贴,他摆了张冷脸倒贴还不显掉价,很有番骄横小姐的意思,解平的无装饰眼罩面具同样只在眼睛附近遮了一块,欲拒还迎的遮法显得更加欲感。
二人惹眼的外观入场就吸引了不少贵族子弟的注意。
托厂长的福,座位在第一排,章纪昭才坐下就感到大腿似乎并不太拢,大抵是连日放纵遗留的错觉,他不大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解平弯腰注目他的眼睛:“我要去和他们说两句话。”
“生意上的事?”章纪昭很是不情愿被一个人留在原地,说话的声音冰冷甚至带着威胁的恫怖,他自己尚未察觉,否则绝不会以这样的口吻说话,难听,太像怨妇。
解平拨弄了两下他的发尾,很是亲和地哄:“很快。”
“好吧,你去。”章纪昭胸怀宽广地说,解平朝他点头,还没转身手又被拽住。
章纪昭的脸在蕾丝眼罩下看不真切,只得拼凑出面部语言,眼是冷的,唇角也平,看得出他面容精致冷淡,也看得出他是在不高兴:“很快是多快。”
解平这回没回他,只是温柔地掰开他的手指,摸了摸他的头,章纪昭猜这是在无害地表达“你很烦”或者“别闹了”“别粘人”之类的话语,但解平总这样温柔,会无差别宠坏身边所有的人。
难怪他的两个弟弟都对他死心塌地,最后还为他丧命。所以我也对他死心塌地吗?看来是的,可是为什么?他还没详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即便思考,他现在也给不出答案。
章纪昭双手交叠,手上的黑绸长手套闷热,但不能脱,他冷静地看着解平走向曾厂长和一对青年男女,四个人说笑起来。
其中那位疑似厂长侄女的活泼女性突然莽撞地摘下了解平的面具,像发现了什么一样跳了起来,另一只手猛地推另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性,声音很大:“你快看啊猪,他真的好像那个失踪的美女影帝阿格内特啊!但是是帅版的!天啊你好帅啊!你比这里的人都帅,怎么长的啊!”
虽说“猪”是情侣间的爱称,但这是被称为“猪”就很让人不快了,尤其是未婚妻在夸别的男人帅的情境下。
年轻男性霎时黑了脸,眉头不加掩饰地皱了起来,章纪昭也同样在远处的观众席位上沉着脸一声不吭。
许是因为氛围不对,曾厂长打了几句哈哈将解平与这对新人分开,解平淡笑着离开几人,往回走去。
也是正巧,章纪昭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香水喷的刺鼻的牛头面具的男士,手按在雕花把手上,油滑的视线从头到尾打量他,最后在尖头缎面细高跟中间裸露的足面停留许久。
大抵因为彼此戴着面具,这人能毫不羞耻地开口:“尊敬的女王陛下,一会我能请您跳一支舞吗?”
章纪昭眼神都不落给这种脏东西,只盯着朝他走来的解平看,这人见章纪昭不理会他,不服输地在章纪昭面前晃手:“小姐?小姐?”
解平见状居然笑了,笑意还挺大,章纪昭虽然知道小丑能把人逗乐但更烦解平因为别人笑的那么开心,他终于眯起眼睛朝后看了一眼,上下睫毛刹那间产生了厚重的粘和感,睫毛膏的功劳。青年不苟言笑道:“能把中午吃的饭吐给你。”
小丑讪讪地走了,解平坐回他旁边,章纪昭反而不愿意开口了,绷着脸坐在位置上也不再疯狂往解平身上凑。
他单方面和解平冷战,直到四周灯光熄灭,中央舞台的灯光亮起,解平都没有主动和他说话,也没有打算哄他的意思,该笑笑,该拍手拍手。
章纪昭僵直着脸怒火中烧,冷光下不似参加别人的订婚宴,像是来参加这对新人的葬礼。
生气到一半,章纪昭又开始分析,解平知道他生气吗?
如果解平知道他生气但不予以反应,那么意味着解平不在乎他也懒得哄他理他,看他吊丧个脸岂不是会觉得他麻烦,并且非常可能去找个温柔可心的小姐跳舞?
他越想脸越冷,一会儿又觉得没关系了,毕竟解平不可能和尸体跳舞,但他可以把在场的任何人都变成一具尸体。
章纪昭患得患失的片刻,订婚宴流程走完。
打光陡然变幻,接下来是“罗马假日”蒙面晚会的开场,主持人拿着话筒欢呼道:“请现场的男士做好准备,一分钟后你们需要亲吻女伴的手背,并且面带微笑地询问她是否愿意与你携手穿过拱门跳第一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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