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仲林,你这问法,怕是什么都问不出的。”一顿,转向阵中故人,“所以,焦峰主当年果真算出了什么吗?”
袁仲林先是怔然,随即屏息去听。
数息之后。
袁仲林:“……”哈哈哈哈哈!师兄,你也翻车了!
我看这人也没打算回答你。
第074章 走出
笑了一刹后,袁仲林飞快地收敛了心神。
他这会儿不知师侄与……师侄孙之间的交谈和猜测,然而同样的念头,在他这儿也出现。
是单单天一和云梦被列做焦峰主的目标,还是其他门派同样不曾幸免?
想到后一种可能性,袁仲林神色愈糟。
若是当真如此——他心头泛起惊涛骇浪——妖蛟所谋求的,定是与整个修真界都息息相关的大事!
算算时候,派往其他门派报信的弟子们应该还在路上。只是要不了多久,便该有一批人抵达目的地。到时候,一切便能见分晓。
……
……
大事上,自有长辈们操心。尤其邬戎机已然出关,邬九思虽仍被称作“少峰主”,太清的诸多杂事也依然会找到他头上,可肩头担子的重量毕竟不同。
他虽还是对父母的状况、宗门的状况满是挂怀,可也总算能抽出心神,细细处理自己和郁青的事。
对方的伤势还没完全恢复,可有些状况并不耽搁处理。
修行之人讲究“本真”,从前便也罢了,如今他已经知道青年的所有担忧、顾虑,并能明确地说一句自己愿意让一切都被揭过去。既然这样,在邬九思看,郁青实在没必要继续用假身份生活。
还有那份让郁青被焦峰主盯上,以至有了此刻伤势的道侣契。
邬九思几次想要提起:“抽个时间,还是将这份契解除了吧。”
要不是它的存在,郁青也不会出事。而到现在,他们依然不知道焦峰主的目的,也不确定对方是否存有同伙。虽然父亲已经离开闭关处,也重新好生安顿了母亲,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总归现在邬九思是真的不需要,两人也再非这种关系。
可他最终总是不曾说出。
是因为郁青看向自己时总要带上几分怯的目光?还是因为从内心深处,他其实也……
罢了。邬九思想,郁青的伤势还没彻底恢复呢。
他不是对方的道侣了,却依然是对方师尊。有那份契在,两人同时修行《鸿蒙阴阳诀》时效率明显胜过往前。起码也要等到郁青经脉完全复原,才好计较后话。
这些考虑,邬九思一个字都不曾对郁青说出。他只告诉对方:“平日在我这儿进出多的弟子,诸如祝伯敏他们,如今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若是想要事情简单些,便放出话去,说之前你以‘陈禾’身份行走是事出有因,如今一切归位。”至于究竟是什么“因”,以郁青的身份、邬九思的身份,实在没必要再对旁人做太多解释,“若是觉得这样不妥,如对着祝伯敏他们一样,让人顺其自然地知晓也好。”
郁青听着,自动把两种选项翻译成:一口气承受所有外间议论,或者让这些议论细水长流地来。
要他自己来选,以青年这会儿很想缩进乌龟壳中的心态,还是后者更好。不过看邬九思的神色、两个选项的位置,他想了想,还是说:“一口气把事情讲清便好。”
邬九思安抚地朝他笑笑:“父亲都回来了,旁人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这自然是在告诉郁青,有邬戎机这尊大神镇压,就算有人对郁青的经历怀有疑虑,也定不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
郁青听着,却记起自己当初离开的直接原因:“如此一来,无极峰的人应该也不会再有胆气用那种眼神看我了吧?”
他思绪稍稍安定了些,跟着笑了:“那我都听师尊安排。”
邬九思眼神动了动。郁青苏醒之后,还是头一回叫他“师尊”呢。
两人此番商量好,消息便以最快的速度在天一总传播开来。司徒修和安朗对昔日友人本就关注,听到有人议论“陈禾”二字,自是第一时间竖起耳朵。
若论本心,在听到对方受伤的第一时间,他们便是想要结伴前去探望的。可那会儿情势特殊,莫说是进入太清峰了,两人就连自家峰头也出不去。想发信符吧,也被师兄师姐们拦下了。那种关头,一个不好,就有被视作歹人同谋的可能。
两人只能暗暗心焦。好在好友苏醒之后,倒也给他们各自一枚信符安抚。再到往后,后山的地动山摇传了过来。“果真是出大事了。”司徒修与安朗虽同样不能碰面,心头却都有这样的判断。一时之间,也无法再埋怨什么,只能期待事情快些过去。
到现在,他们好不容易又能自由活动。两人先凑到一起,商量去看“陈禾”时要带什么礼物,便听旁人说,好友其实不是这个名字。不光这样,他还是邬少峰主的前任道侣。
司徒修:“……”酷啊兄弟。
安朗:“……”本以为我们都是单身,没想到你偷偷已婚!
两人入门的时候毕竟晚些,从前又不在玄州,对邬少峰主曾经的道侣只是有所耳闻。再多一些的细节,便是半点儿不知了。
可想到“陈禾”——如今是“郁青”了——从前对此闭口不谈、拜师那年甚至几度提及离开天一宗后是何打算的样子,两人又能想到,其中一定有些内情。
他们对视一眼,司徒修还在踟蹰,安朗已经说:“不管怎样,他是咱们认得的那个人便是了!”
司徒修一笑。原先担忧好友多想,如今看来,自己才是多想。
他点点头:“对。也不知道陈兄……郁兄如今情况怎样。”
安朗提议:“直接问问呗,反正现在也不限制咱们发符过去了。”
于是,一盏茶工夫后,知道自己应该给友人们报个信,可始终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郁青听到了来自故交的关怀。
郁青深吸一口气,回了张信符给他们:“是,只是这就说来话长了。”
既然如此,后头的话自然要当面说。
三方相对,还是郁青先打破沉默,略带赧然地和两位好友赔罪,“我当时着实没想过会再留下,原先只是想来再看一眼。”
“也是缘分。”司徒修劝他。猜到郁青更早之前离开此地一定是有隐情,他便并不提及过往,只说当下,“此番过来虽未见到少峰主,可看周遭这些,也知道他待你一定很是上心。”
安朗也说:“对!我们听到的话里也说,邬少峰主如今还是很看重你这个‘徒弟’。能这么讲,定是他老人家对外摆明过态度。”
郁青笑了笑,轻声说:“师尊的确是好人。”
至于其他的事,实在没必要强求了。
三人说了一会儿,听郁青无意中提起自己伤重后还不曾去过外间,安朗干脆提议:“这多闷啊!正好我们来了,不如出去转转?”
司徒修心道,这说得是不是有些莽撞了。转而又想,郁青既会不好意思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二人,大约也会不愿面对太清众人的目光。可这并非长久之计,他总得走出去。
与其让他独自面对这些,不如让自己和安朗陪着。
思绪转到这里,他也开始劝:“是啊!咱们各自拜师的时候,还说要多相互串门呢。可这么些年,你我都各自有事忙碌,至今不曾有机会放松地走走转转。这回我俩过来,你手头又没什么忙的,不如领我俩参观参观?”
郁青眼睛缓缓眨动,应了:“好啊。”
有些话,不必说得那么明白,可他能听出。
“我也有些时候没有好好晒过太阳了。”青年又说,“你们可要多待些时候——晚上干脆我来下厨,咱们好好喝一杯!”
司徒修、安朗相视一笑,“好!”
三人谁也没留意到,自己讲话的时候,有人静静立在外间。
看着郁青脸上明显灿烂起来的神色,邬九思垂眼片刻,唇角也跟着弯了起来。
这边是风和日丽,尤其真正走出之后,郁青很快发觉,事情并没有自己原先想象中那样难捱。
困住他的并非旁人言语,而是自己的内心。
他愈发轻松放松,也悄然琢磨:“也得做些什么,和师尊表现一下‘我也在认真摆正身份’吧?——只是眼下状况,是不太好再去做师门任务。哎,不如也是一顿酒菜,一醉方休?”
他心头计较,却不知道,另一处峰上气氛正是紧张。而这份紧张当中,自己的名字也被提了起来。
上官微正兴冲冲地去找自家叔祖。因无极峰和太清峰关系历来紧张的缘故,邬九思放出的消息,近乎是最后才传到他们这边。上官微听过了,先是怔忡,随即狂喜。
他们苦苦找寻多年,几次失手的天阴体竟又到了眼前!这叫什么?自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对,要快些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叔祖他老人家!大约是老祖宗在后山出事那日受了牵连、险些出事的缘故吧,这些日子,叔祖都不甚高兴……
近乎是为了印证上官微的想法,他尚未真正抵达上官冲的洞府,便见几个同宗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停下脚步一问便知道,几人方才又受了训斥。
上官微停下脚步。
要不然,自己就别和叔祖多说这些,让他烦心了?
自己把事情办好,再直接把成果拿到他老人家面前,不是更妥当些吗?
第075章 动摇
走走转转到了傍晚,按着计划,郁青带着两位好友取得最后一站是峰上的炊房。
有了前头大半天的经历,他这会儿已经能很坦然地与诸厨修们讲:“我是陈禾,今后就叫回从前的名字了,你们或许还记得的。”
的确记得、堪称是印象深刻的厨修们:“……”
依然是厨修们:“郁……师叔。”
郁青点点头,轻快地说:“这趟来你们的地方,主要是想买些兽肉、灵果。”做饭嘛,不外乎这些东西。至于灵酒,他自己是有储备的。
听着他自然形容的话音,厨修们到底还是又同手同脚了片刻,后头收拾起食材了才镇定下来,与郁青讲:“我们这儿现在有些不同品阶的妖牛肉、羊肉,哦,还有蛇肉。”
后头那样虽然在炊房中,可万一郁师叔他想炖个蛇羹呢。
厨修意思意思地提议了下,没想到,郁青听到“蛇肉”两个字,眼睛都霎时亮了,痛快地应下来:“好啊,就这个。”
不光厨修们,司徒修和安朗也意外。来的路上,他们不是说了一路待会儿卤肉来吃吗?这蛇肉……
郁青面上还是淡然,心头却微微咬牙切齿:“蛟妖是吧?我倒要看看,进了锅子,你还张不张狂!”
所谓代餐,不过如此。
他这会儿没和好友们说起自己的隐秘心思,不过酒过三巡,司徒修和安朗到底有些按捺不住:“郁兄啊,我们是说——是说,那日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这也是他们来前拟订的策略。到了郁青面前,定是不论过往,只谈今朝。
而今朝之事中,他们这会儿说的,无疑是最大的一件了。
两人是真的好奇,同时也是真的为好友考虑。一日相处下来,时间、新面孔带来的细微生疏迅速消弭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来拜师那一路上的熟稔亲近。于是,司徒修又补充:“不过,若是这事儿真的不方便讲,你也不要为了我俩破例。”
郁青听着,端着灵酒杯的手微微一顿,转而笑了:“说倒是没什么不行。那日是有人袭击了后山,使诡计打开一位长老的闭关处,还真险些让他得逞。”虽未细讲,不过光是“险些”二字,也足够说明事情最后的结果了。
司徒修与安朗听得抽气,紧接着,见郁青又道:“不过,”一顿,“要说那人究竟为了什么,别说你我,就是长老们这会儿也没弄清楚。”
安朗:“哎?对了,”他忽地来了好奇心,“这趟擒住歹人的,又是哪位尊者?”
郁青眨眨眼睛,意识到自己的确漏得太多:“唔,是我们太清峰的师祖,邬戎机、邬尊者。”
司徒修与安朗心头:“哦——”
两人嘴巴里:“邬尊者?他老人家出关了?”
郁青点点头:“也是因为这事儿呢。”想了想,干脆又往讲述当中增添了很多细节,“这说来就话长了。一定讲起的话,还得从许多年前开始……”
随着他的话音,司徒修与安朗经历了点头、惊叹、屏息惊奇、忧心忡忡等诸多情绪。到最后,前者皱着眉毛,后者则满心不解地脱口而出:“这损人不利己的做法,到底是要做什么?”
郁青无奈地摇头,示意自己不知。安朗摸摸下巴,开始脑洞大开:“难道他其实是损人利己?修习了从其他大陆流传到咱们这儿的魔修功法,要用其他修士的血肉作为修炼根基?”
郁青:“啊?”魔修?其他大陆?这都是什么东西?
司徒修毫无表情地戳破他:“这是他近日看的话本里的东西。”
安朗“啧”了声,说:“要不然呢,他总得得到点什么吧?哪怕是点道德优势呢。‘你们不懂,我虽然要杀你们,却也是为了你好’。”
司徒修揉了揉眉心,从一旁抓了枚灵果,塞进安朗嘴巴里。
“前辈们总能搞明白的。”他说,“你还是好好吃吧。”
……
……
“焦峰主道心尚在,并未走火入魔。”邬戎机说。
他就坐在话中人身前不远处,还不知从哪儿找来了灵酒、小菜,这会儿一并摆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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