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屋的阿塔娜第一时间发现了郑令修的创作,立马劝道,“将这个献给郎主,郎主会有奖励。”
郑令修自然知道贺兰部落的奖励机制的,但是.....还远远不够。
熬了十几日,眼睛都快看瞎了,郑令修终于做成了那张惊为天人的莲花坐垫,认为自己有了站在贺兰定面前谈交易的筹码。
“请郎主帮忙寻一寻兄长。”郑家落难,女眷和稚童们被发配来了怀朔,郑家的男儿们则被发配去了更远更严寒的御夷镇。
曾经,身为郑家女的郑令修觉得,女子的一生便如浮萍,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家族昌盛,则荣华一生;家主衰败,则与之共难。女子是凌霄花,借力攀青云。除了随波逐流,没有其他的办法。
然而,到了怀朔后,兴许是被迫讲授了许多离经叛道的故事和道理。不知不觉中,郑令修竟然觉得所谓的离经叛道兴许才是对的!
“何必等着哥哥来救我,我自是可以去救哥哥。”第一次,郑令修想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第一百零四章
“还没有贵兄长们的消息。”贺兰定一看郑令修的神色就知道她想什么, “不过已经派了一队人马过去打探。”
郑令修窘迫,情不自禁垂下头,她自以为很克制, 遮掩得很好, 却不想竟然被一眼看穿。
“今日唤你过来是为了羊毛戳的事情。”贺兰定将鲜于部落的事情道来。
“鲜于夫人是个性情爽朗之人, 并不难相处, 这几日她会带人过来向你学习羊毛戳的技艺。”贺兰定道, “就是要辛苦你一下了。”除了日常的教学任务,又增加了额外的工作。
郑令修道,“不是什么难事。让她们来小学堂找我便是。”
小学堂就设在贺兰大宅的后街, 无需从宅子的正门进入, 西北角开了个小门, 学生们都是从小门进。
说完羊毛戳的事情,郑令修说起小学堂的日常事务,“这几日学生们的心思有些浮动,可能是刚放完假, 还没有收心。”
“学习的劲头也不如从前,大约是过了新鲜劲儿。”如今, 郑令修是真的把小学堂当作自己的事业在干。
“再有, 学了新的,忘了旧的,这也不是个办法。”郑令修拧眉,“还有就是,有的孩子天赋好, 有些则学的慢些。”
如此, 这些资质不同的孩子便不适合一个教室一锅烩了, 需要分班。学得快, 学得好的孩子,当去学习更加高深的知识。
贺兰定听着点点头,他知道郑令修所言都是有的放矢,都是小学堂现存的需要去解决的问题。
“考试。”贺兰定也想不到什么其他办法了,“周练、月考、季评。”
“考试成绩好的,张贴表扬,有奖励。成绩不好的,告知家中,同时末位淘汰。”小学堂是免费的,不仅上课免费,教材书本免费,还免费提供一日两餐。倘若这样的好机会学习机会都不知道珍惜,那么,也是个蠢材,不培养也罢。
“淘汰?”郑令修心下不忍。
贺兰定却道,“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读书学习,有人天生不是这块料,反倒在武艺或者工匠活之类的上面有天赋。”
郑令修不认同,举例道,“郎主也见过那些工匠师傅们,哪个不是善读会写的。”她指的是那些皇家御用的工匠们。
“王铁匠不识字,手艺可好了。”贺兰定指的是普通的匠人们。
见郑令修一脸不服,贺兰定打住这个话题,“我知道,读书识字的机会难得,你对这些孩子有感情。可是,有些人真不适合。”
贺兰定作为族长,他比任何人都更加迫切地想要提高族人的文化知识水平,但是种田要因地制宜,教书育人也要因人而异。
“末位淘汰的事情稍后再说吧。”贺兰定布置任务,“你把考试的事情琢磨一下。”
“看看能不能通过考试这个手段,激发学生们的学习劲头,鞭策他们不要疲懒。”
一想到那些每日上窜下跳,快乐得像是小猴子的小孩儿们即将接受应试教育的毒打,贺兰定突然就神清气爽了——果然,快乐总是建立的旁人的痛苦上的。
看着贺兰定嘴角溢出的诡异笑意,郑令修一阵恶寒,连忙告辞,“羊毛戳的教学和考试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的。”
“嗯。”贺兰定点头,犹自沉浸在“他人陷入地狱”的快乐之中,最后叮嘱道,“试卷敲定后给我看一下。”——想想就很兴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小崽子们的痛苦脸了。
........
冬去春来,枯寂的草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绿意。气温逐渐升高,羊儿们也脱下了厚重的“毛衣”。
这日,贺兰定正在向刘乾介绍今年贺兰部落的新品,窦兴却找上门来。
“羊绒是何物?”焦急之下,窦兴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开门见山地质问贺兰定。
贺兰定笑笑,“我们正在说羊绒的事情呢。”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一件羊绒制品的成衣。
浅褐色的小衣轻软薄软糯,摸在手上像是初生小婴儿的肌肤,完全没有羊毛针织品的刺挠感。
窦兴上手摸摸了羊绒小衣,瞬间想到了此物的价值,情绪再也克制不住,“贺兰首领瞒得我等好苦!”
宣泄过后,窦兴察觉出不对味儿来——自己这样子怎么像个哭诉负心郎的怨妇?再者,人家贺兰部落凭什么把这等机密告诉自己呢?
可是!鲜于家却知道此事!
窦兴是个沉得住的性子,轻易不会情绪失控。
但是!
一直以来都是他帮扶照顾着鲜于部落。在他的心中,虽然鲜于家比窦家人口更多、牛羊更多,但是,都是鲜于家唯自己马首是瞻——鲜于安是自己的小弟!
年节过后,怀朔镇热闹起来,各家各部落也忙得不行,窦兴作为家主更是忙得衣带渐宽人憔悴。
等忙过一阵后,窦兴突然发觉生活中似乎少了什么——少了鲜于安啊!
“今日鲜于首领没有登门?”窦兴问左右。
“没有。”
窦兴顿觉诧异,心道,难不成是生病了?要知道,往日鲜于安那家伙恨不得住到窦家来,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和自己商议一番。
发觉自己冷落了小伙伴,窦兴丢下手里的事务,带着一队人马出城往草原去。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胖了一圈的小伙伴。还看到了鲜于族人逮着山羊梳毛的场景。
“说不让剪,要梳子梳。”鲜于安在窦兴面前从无隐瞒,“梳下来的毛叫羊绒,价钱是羊毛的两倍。”
“两倍?”窦兴挑眉,“卖予谁?”
“贺兰啊。”鲜于安嘟囔着,“也不知道这羊绒有甚不一样,贺兰小....啊....贺兰首领....额....”
鲜于安习惯性地想要埋汰贺兰定两句,可一想到自己家从贺兰部落赚来的粮食,还是闭嘴了——果然是吃人嘴软。
窦兴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觉得贺兰定此举是在离间窦家和鲜于家!而且已经成功了!
“这段日子都没在镇上见你,就是忙这个事儿的吧。”窦兴套话。
然而,鲜于安是个听话听不到重点的,“不忙。”说着拍拍自己打了一圈的肚皮,又指向不远处忙碌的族人们,“干活儿的都是他们,我又没什么事儿。”
窦兴只得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那你最近怎么没去我那儿。”
鲜于安道,“这不是没遇上什么难事儿么。”
窦兴:!你还真是用过就扔啊。
窦兴还要在套话,只听鲜于安继续道,“反正现在都我家婆娘管事儿,她只要不偷汉子,不老来教训我,她干什么都行。”
说着,鲜于安得意起来,“阿荻很能干,万事烦不到我,早知道,早该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丢给她去了。”
窦兴一颗心沉了下去:鲜于安是自己的小弟,他妻子可与自己没什么交情。比如眼下这个羊绒的事情,窦兴就全然不知情!
看着得意洋洋的鲜于安,窦兴不知从何劝起,只能一个劲儿劝道,“你这个样子不行啊,大丈夫怎么能被女人压制了.....”
“没有啊!”鲜于安打断窦兴的话。只见他一脸喜滋滋,扭头见左右无人,又当窦兴是自己人,便压低声音冲窦兴道,“阿荻如今可温柔多啦!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如老娘一般教训得我抬不起头来。”
“晚上也超级热情来劲。”鲜于安黝黑的脸盘子上升起两朵红云。在他看来,自己如今的日子真是快活似神仙。
窦兴一口郁气憋在心里上下不得,策马狂奔回怀朔镇,一头冲进了贺兰宅,劈头盖脸就问,“羊绒是何物。”
面上是在问“羊绒”,实际上他想问的是,“何故离间吾与鲜于耶?”
贺兰定可不知道窦兴“汹涌澎湃、辗转起伏”的心理活动,他当真以为窦兴是为了羊绒的事情来的,还仔细解释,“羊绒是个好东西,我知道,可是旁人不知道啊!”
“等我把羊绒制品推广出去,赚到钱了,不用我多费口舌,大家都会跟着干的。”贺兰定又说起另外一个原因,“再者,大规模生产羊绒制品,今年的材料就不够了,怀朔完成不了订单,会影响我们怀朔对外的信誉的。”
听着贺兰定说起生意经,窦兴也冷静下来了,可还是忍不住问,“那为何是鲜于部落?”为什么偏偏是鲜于部落呢?
话说到这儿,贺兰定也察觉出不对味儿来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难不成窦兴以为自己是要撬他的墙角?然后对自己怀恨在心?
一想到联盟内部可能因此事而起风波,贺兰定连忙解释,“因为鲜于家羊多啊!而他们又没接多少生产订单。”
贺兰定回忆道,“鲜于部落总共接了八百件毛毡马甲的订单,后来又接了一千件毛毡坐垫。按照他们家的羊群体量,生产这些绰绰有余的。”而其他人家,都是恨不得接单越多越好,自然无法分出原材料来搞羊绒了。
闻言,窦兴也无语了,关于去联盟接单的这个事儿,鲜于安曾经向他抱怨过。
“凭什么啊!感觉是求着贺兰小儿似的。”因此,鲜于安对于去联盟抢订单的事情非常抗拒。
当时,窦兴忙着家里的事情,没有多关照两句,只随口劝道,“你多想了,谁家不是这样呢。”
结果,自己就这么一个疏忽,鲜于安就彻底撂担子不干了!
窦兴稀里糊涂损失了一个盟友,琢磨着如何弥补修复两家的关系,回家后,对自家妻子道,“得空和鲜于夫人多多走动。”
窦夫人犹豫,“怎么走动?我们也说不到一处来。”在窦夫人看来,鲜于夫人五大三粗如野人一般,实在无法交流,根本没有共同语言。
“总有办法说到一处的。”窦兴却不管妻子的困难,只布置任务,说完一头钻进书房——见识了羊绒的优越性后,窦兴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首先要去采买小羊崽,养到明年就能产羊绒了!
【作者有话说】
鲜于安:在外靠兄弟,在家靠老婆——躺赢的一生
第一百零五章
“让您见笑了。”贺兰定冲刘掌柜歉意一笑。和窦兴的谈话并没有避开刘乾, 主要是觉得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细细算来还是失礼了。
刘乾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不了, “拉汉是将某当做自家人的。”
“那是。”说着, 贺兰定将话题拉回羊绒制品的身上, “刘大哥您看, 这个作价几何?”
“好东西, 确实是好东西。”刘乾说着摇摇头,叹道,“可是怎么将它推广出去是个难题。”
和毛毡斗篷不同, 斗篷是穿在外头的, 很好打广告。可是羊绒小衣是贴身穿在里头的, 这就难办了。
“就像上次推广毛毡马甲那样呗。”贺兰定记得当初刘记商行为了推销毛毡马甲,专门请了个寒门子弟作秀来着。
刘乾道,“这种事情一次是巧思,多了就是笑话了。”
见状, 贺兰定道,“那就不搞什么广告了。”
“我这边免费送您两百套羊绒小衣和裤子, 您是送给刘大老板也好, 送给经常合作的家族也行。”先免费送一波,那些人体会到了羊绒制品的好,不得来买买买么。
“免费?!”刘乾叹道,“拉汉气魄!”如此出手大方,倒显得自己缩手缩脚了。
贺兰定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么。”任何一件新产品的推广都少不得要下血本的。
“如此....”刘乾思酌片刻, 下了订单, “除了免费的两百套, 我再采购八百套,凑个整数。”
“一套七百钱,分开卖,上衣下裤各四百钱。”贺兰定出价。
“成。”刘乾并不还价,主要是他对市场情况有数,这样好的羊绒衣转手就能卖个一千钱。
贺兰定见状开玩笑道,“刘大哥如此爽快,我都有些后悔要价要低了。”
刘乾道,“拉汉爽快,某也不能小气了。”
谈话气氛正好,贺兰定问起一件事儿了,“刘大哥你们刘记家大业大,消息也肯定比我灵通,我就想问,洛阳那边情况还好?”
“嗯?”刘乾嘴角的笑意僵住,不明所以地望着贺兰定。
贺兰定摸摸鼻子尬笑道,“不知道刘大哥知不知道前些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贺兰定将雍州来使向他索要方子的事情告诉刘乾。
“民不与官斗,贺兰家如今是空有其名。他问我要,我便只能给了。”贺兰定将这件在外人看来非常屈辱的事情告诉刘乾,其实也有卖惨的意思,想要通过刘记商行的路子探听到一些洛阳、大魏皇家的消息。
75/164 首页 上一页 73 74 75 76 77 7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