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决眼神下瞥,瞅着祭雁青的伤,犹豫地说:“要不,头发我自己剪吧?阿青你还伤着呢。”
虽然沈决很想要这个和祭雁青亲近的机会,可万一把祭雁青伤口弄裂了就不好了。
最后还是祭雁青给他剪的,沈决时不时就叮嘱他,小心一点,别扯到伤口,随便剪剪就行。
祭雁青微凉的指尖穿过沈决额前的碎发,剪刀响着剪断头发咔嚓咔嚓的清脆声音,一缕缕黑发掉在地上,还有几根被风吹到祭雁青衣服上。
沈决伸手捏起,开玩笑说:“阿青啊,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啦?”
祭雁青并不言语,专注帮他剪头发。
这次沈决是真的感受到祭雁青待他的态度变了,虽然还没有亲耳从祭雁青嘴里听到祭雁青也喜欢他这种话,不过沈决已经不急了。
早晚他都会让祭雁青亲口说出来的。
没想到祭雁青手艺还挺好,剪的利索又干净,没有沈决想象的狗啃刘海。
他一开始还下定决心,就算祭雁青给他剪成狗啃他也心甘情愿。
“阿青,你真厉害。”沈决照着镜子欣赏祭雁青的手艺。
祭雁青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沈决,沈决通过镜子看到祭雁青将手中刚刚剪掉的一撮稍长的头发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随后用扫帚扫去地上的碎发。
沈决可没自作多情到认为祭雁青会收藏他的头发,只当是祭雁青随手放的,准备等会儿跟簸箕里的碎发一起扔掉,便没再留意那撮被祭雁青悄无声息收起的发丝。
沈决不知道,就是这撮发丝,成了他后来最后悔的事之一。
第23章 不会相信
又过了几日,似乎没人在意沈决在不在寨中留下,也没人来驱赶他,他索性安然自得留下了。
阿布在卓依一事不久后,被人找到时受了摔伤,伤是小事,就是人有些应激,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暂时安置在长老家。
沈决打算阿布状态好一点,把人也送回熟寨去。
近半个月都是连绵不绝的阴天,沈决没忘记自己的目地,这天下午,沈决趁着祭雁青午睡,悄悄溜去了后山。
上山的路上偶遇了好几口被抬上后山的棺材。
沈决心中疑惑,这座寨子里的人们,不管男女老少,放眼望去看着都很健康,怎么这几天每日接连有丧事。
鼓藏节早已过去,祭祀后山一片肃穆。
那棵高大的神树,屹然矗立在祭祀场地最中央。
沈决本该很早就来到这里采集样本,但是鼓藏节一直没结束,后山时刻都有苗民,沈决完全没机会。
他没办法,只能直接一口气等到鼓藏节彻底结束好几日才来。
他正要上前,忽地碰见了抱着襁褓婴儿的卓然。
卓然手中拎着一篮祭奠的纸钱用品,瞧见沈决,皱眉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之前卓依不能埋葬在本寨,是卓然跪在卓长老门前一天一夜才求来将卓依埋在后山。
“我随便走走。”沈决笑着说,看向她怀中的婴儿,疑惑问:“这婴儿是?”
他心中有了猜测,卓然神情憔悴,失去阿姐对她打击很大,整个人消瘦了好几圈。
“我阿姐的孩子。”沈决总归是帮过她,卓然待他也没了一开始的恶意。
沈决点点头,看那小婴儿俊秀的眉眼,的确跟卓依很像。
“你要去祭拜你阿姐吗。”
长老是明令禁止过,不准任何人,包括卓然去祭拜卓依。
卓然态度坚决,“她是我阿姐,永远都是。”
说完,卓然便抱着孩子走了。
望着卓然的背影,沈决也放弃了去采集神树标本。
卓然在后山附近,他不能被人看见破坏那棵树。
日后再找机会吧。
路上发现几棵枇杷树熟了,祭雁青之前受的伤好不容易才休养好,但是近几日总是阴天,祭雁青有点感染风寒,时不时会咳嗽两声。
枇杷能止咳,沈决摘了好些。
回到祭雁青母亲住处,不知为何门前聚集了好些寨民,卓长老也在其中,令沈决惊讶的是,除卓长老外,所有人都在跪着。
沈决认出跪着的人中,有祭雁青受伤时,拒绝搭救祭雁青的妇人和寨民。
这是在干什么?
沈决走进去,卓长老在与祭雁青对话。
说的苗语,沈决听不懂,通过祭雁青微蹙着的眉头猜出,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祭雁青来说不是。
“阿青。”沈决唤他。
祭雁青向他。
卓长老对突然打扰他们的沈决很不满,可在祭雁青面前又不好表露什么,只缄默其口,站在一旁。
“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都在跪着,是不是又要求你办什么事了?”
祭雁青坐在木桌旁,那张过分昳丽的面容此刻苍白虚弱,他掩着嘴咳嗽了两声,感冒让他的声音微哑,听着格外让人心疼,“他们在求我,担任祭司。”
沈决记起,这个寨子里有一波人是认可祭雁青是祭司,比如卓然。
但也有一部分人反对血统不纯的祭雁青当他们的祭司。
卓长老立场不明。
沈决扫了一眼在场的寨民们,来求祭雁青的,几乎都是曾经对祭雁青退避三舍,把祭雁青看成厄运的人。
祭雁青与卓长老说了一句什么,卓长老直接反驳,颇有一副强行逼人上位的意思。
沈决气得不行,要不是语言不通,他高低得给这群人整两句脏话。
祭雁青看向沈决,“你觉得,我要答应吗。”
没料到祭雁青会忽然将这个问题抛给自己,沈决愣了愣,认真思忖片刻:“阿青,祭司是这里的头儿吗?如果你当了真正的祭司,还会有人再对你呼来喝去吗?”
祭雁青定定望着他,薄唇微启:“不会。”
沈决一咬牙:“那就当。”
与其被人当成厄运退避三舍,有事挥来,无事踢远的,不如就当他们的大祭司,再也没人敢对祭雁青说一句不。
祭雁青只说了一个好字,便对一旁听不懂汉话的,直皱眉的卓长老低语了几句。
卓长老布满沟壑的脸上扬起笑容,带着一众苗民走了。
“阿青,我希望以后再也没人可以欺负你。”
祭雁青面色苍白,掩嘴轻咳了两声,或许嫌开着的窗户风凉,那双如玉的手不疾不徐将窗户关上。
此情此景,沈决忽然就具象化了书中所说的病美人。
祭雁青:“你刚刚去哪了。”
沈决不由得一顿,有些心虚,但面上称得上演技高超,他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扬了扬手中带着叶子的枇杷,“我在寨子里发现了几颗枇杷树,这个熬水喝,止咳的。”
他冲祭雁青眨眨眼,“阿青懂那么多草药,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
沈决咧嘴笑:“那你等着,我去给你熬水。”
祭雁青望向他眼角弯起的弧度,轻声道:“谢谢。”
沈决眼珠子一转,故意忽地凑上前,祭雁青用袖子掩住口鼻像是怕传染了沈决。
但沈决不管,一把扯掉祭雁青遮住口鼻的手,挨他更近,不出意料听见了祭雁青猝乱的呼吸,和他因为慌乱紧张而忽闪忽闪的睫羽。
他欠欠地说:“阿青真的想谢我的话,不如也喜欢我呗?或者亲我一口。”
祭雁青呼吸不畅,侧头咳嗽起来,他的耳朵不知是因为咳嗽憋红的还是其他原因。
不等祭雁青给出回应,沈决拍了拍他的背顺气就恰到好处退开,“怎么样,阿青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去给你煮止咳水。”
沈决走后,祭雁青咳嗽止住,他复又推开窗子,看沈决埋头正琢磨着用吊炉煮枇杷水。
祭雁青盯着他忙碌的背影,眼底不由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心绪,祭雁青陡然烦躁,那点笑意也随之消失不见。
他的目光渐冷,幽深地重新睨向沈决。
在没有得到确定的结果之前,祭雁青都不会给沈决任何回应,更不相信他空口捏来的喜欢。
第24章 明知喜欢
沈决的枇杷水很有作用,连续两天沈决都给祭雁青熬新鲜摘下来的枇杷水,祭雁青的咳嗽好了很多。
阿布状态也恢复得不错,沈决和祭雁青提了将阿布送出寨子,祭雁青安排了当初送陈程他们离开的几人送阿布。
阿布被蒙着眼睛,送出了生寨,临走前连句招呼都没跟沈决打。
沈决也不甚在意,自己蒙住眼睛,被寨民带着回了生寨。
他们走过的地方,沈决脚下印下一点白色粉末,那粉末接触到空气,很快变成无色。
那是高塔研究出来的特殊标记粉末,他只带了一点,同样是非必要不使用的珍贵东西,且长时间不会消散,原本是打算在他们一开始迷路的时候用的,好在他们很幸运遇到了祭雁青。
这个东西也就省了下来。
回到寨子后,眼罩被摘下来,强烈的阳光刺的沈决睁不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眼。
那些人将他带回寨子便各自散去,沈决一看周围,刚好在后山。
周围没人,沈决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掉头走向那棵巨树。
然而天不遂人愿,沈决这次的标本采集又要泡汤了。
因为那棵巨树前,跪着边哭泣边磕头的苗民,那苗民头上戴着白色的麻孝布,这身行头沈决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近日,很多寨民家都连接有人去世。
寨中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何会短时间内有这么多人死去。
是他们饮用的水源出了问题?还是又是人为的。
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能拿到那棵树的样本。
沈决打算回去问问祭雁青,说不定阿青知道寨中发生了什么。
路上又顺手摘了一些枇杷,沈决快步回到祭雁青家。
让沈决意外的是,祭雁青家里,站着七八个长相靓丽的苗女。
这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选秀。
祭雁青目光沉静站在木桌旁,木桌上放着一个花纹奇特,外形古旧的瓮,瓮中放置着一根刚冒出嫩芽的树枝,树枝用一节红绸缎捆起,尾端打结。
那树枝跟嫩芽瞧着眼熟,尖尖的菱形,似乎是‘神树’上折下来的。
只见卓长老递给苗女一杯酒,苗女喝下,然后长老拉过苗女的手,用银针刺破她的手指,挤出血,滴在树芽上。
之后又扎破祭雁青的手指,同样滴了一滴血在树芽上。
卓长老双目瞬也不瞬静待那嫩绿的树芽发生什么变化,但是可惜,并没有任何变化。
卓长老失望地摇摇头,对那苗女摆摆手让她走,之后又有另一个苗女上前。
沈决想走到祭雁青身边,长老一挥手挡住沈决,表情很严肃,嘴里叽里呱啦说的什么沈决也听不懂。
猜意思是不让沈决过去打扰祭雁青。
沈决看向祭雁青:“阿青。”
祭雁青对长老说了一句话,长老不情愿放了沈决进去。
沈决问:“这是在做什么?”
祭雁青语气很轻,眼睫低垂看不清瞳中情绪,“验证祭司的伴侣,树芽若是生长,则被神树认可。”
沈决当头一棒,难以置信:“什么?”
伴侣?往那树枝上滴两滴血就挑选出祭雁青的伴侣了?
这是什么玄幻故事,太荒谬了。
让沈决不爽的是,祭雁青从没说过当可祭司还要挑选伴侣,祭雁青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
沈决将这么多日来心血付诸东流的不快变成演技,他眼中满是委屈,“祭雁青,你要跟这些女孩中的一个结婚?”
说着眼圈泛起红色,声音也哽咽了:“你怎么能这样……”
沈决转身跑走。
望着沈决离去的背影,祭雁青眸色微黯,蜷了蜷袖中手指。
卓长老道:“大祭司,寨中近日频频有人因瘴毒去世,神树迟迟不开花,寨中便无花粉可解毒。您必须尽快找到神树认可之人催开树花,待圣果成熟后诞育新的祭司后人!只有这样,寨中子民才能得救。”
“卓长老,请回吧。”祭雁青踏步出门。
卓长老在后面跺了跺拐杖,“大祭司!”
祭雁青脚步微顿:“我自会解救寨子。”
祭雁青的身影走远,卓长老精明的眼神落在桌上瓮中的树芽。
难道祭雁青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不肯配合他,那个外人总是坏他的好事,偏偏祭雁青不让寨中人驱逐沈决。
长老闭了闭眼。
不可急,他蛰伏这么久,不可因急躁毁了一切。
寨中女孩那么多,他亦在树芽上做了手脚,树芽上有母蛊,苗女喝的酒中有子蛊,那蛊是他一辈子练就的心血,与情蛊相似,但并非情蛊,就算是祭雁青那样的巫蛊师也不一定会发现。
那么多女孩,总有一个是不排斥酒中子蛊之人,只要找到那人,做出被神树认可的假象,祭雁青再与那女子生下祭司血脉的孩子,他的目地就达到了。
寨子中心的广场上。
沈决坐在那尊偌大的铜鼓边。
祭雁青竟然真没来找他?
他气得用小树枝戳地上的泥,戳出一排排小洞来。
其实祭雁青不会跟来也很正常,毕竟祭雁青从头到尾都没有表露过对他的心意,全靠沈决自己自作多情的猜。
谁知道祭雁青心里怎么想的。
话是这样说,沈决心里却有点说不上来的烦闷。
他更加使劲戳地。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沈决。”
沈决一愣,很快入戏,他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瞬间疼出来。
扔掉木棍,眼中含泪转身看向祭雁青,“做什么?”
祭雁青盯着他睫毛上晶莹透亮的泪珠:“找你。”
“不用你找,随便你和哪个女孩结婚,我明天就走!”
祭雁青蹙了蹙眉,不喜欢沈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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