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间是祭雁青身上好闻的药草苦香。
沈决脊背僵直,任由祭雁青将花环戴回他头顶。
祭雁青说:“卓瑶想让你戴着,别让孩子不开心。”
“嗯!哥哥不要取下来!跟瑶瑶一起戴。”
沈决有些无措,但没再取,“……好的。”
因为沈决看不到,所以祭雁青的视线才目不转移落在他身上。
不远处的树林里,南知站在一棵松树后面,眼中带泪看着花海中,和谐的一幕。
一人站立,一人眼蒙纱布坐在轮椅之上,他们身边围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跟在一只白犬身后追逐。
花与蝴蝶作陪衬。
祭雁青的眼睛,只看着沈决,这斑斓的花海,也没能有一朵落进他眼底。
画面宁和的,再融不进任何一个人。
第116章 你喜欢他
从新寨回来的卓然,怀中抱着一大堆阿喜婆婆寿辰上带回来的食物烤肉米酒等东西。
沈决没能有机会去参加,这些东西带回来给他尝尝也能安慰他。
本来她一大早就该回来的,但是她的下司犬找不到了,为了找它才耽搁了时间。
实在没找到卓然也就作罢了。
她的白犬很有灵性,不怕丢,想必是贪玩跑到哪里去了,等它玩够自然自己回来找她。
卓然哼着歌儿,往祭雁青住处走。
走到一半,她想起来山中还有一处地方,现在正是开花的时候。
那片山上的花颜色最艳,香味最纯,花瓣做出来的香水,香味经久不散。
从前她阿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那里采摘花瓣,制作香水。
阿姐的手最巧,做出来的香水每一瓶都香味独特好闻。
卓然不会做香水,所以每次她阿姐做完,卓然都要没皮没脸喊着好阿姐好阿姐,再给我一瓶吧讨上好些来用。
想到阿姐,卓然心头疼了一下。
她眼底流露一丝怀念,顿了顿,转身往那片山上去。
她要去摘些花,放在阿姐的墓前,阿姐一定会喜欢的。
刚到山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苗条身影。
那身影站在一棵树后面,目光凝视着前方,卓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风拂荡的花海里,赫然是沈决和祭雁青。
还有卓瑶。
等等,怎么还有一个白色的东西从花丛里窜了出来。
仔细一看,那不正是她找了一上午的白犬吗?!
卓瑶竟然偷偷把她的狗带走了,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跟祭雁青他们在一块的。
还没等她想明白,站在树旁的那个人影转身,与她四目相对时两人皆是愣住。
“南知?”
南知眼眶通红,眼中含泪,她见到卓然时,慌张地抹掉眼泪,掉头就跑,被卓然箭步上前,一把拉住。
“你在这儿干什么?还有你怎么哭了?你……”
问到一半,卓然忽然间联想到某些事情。
她愕然地看着南知,想到南知总是来找祭雁青,对祭雁青格外上心,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喜欢大祭司?”
被卓然戳破心事,南知又羞赧又难堪,她用力甩掉卓然的手,低低吼了句:“不要你管!”
然后拔腿就跑。
卓然怀中本来就抱着很多东西,被南知这么一甩,哗啦啦全掉在地上,有个别罐子还摔碎了。
卓然心疼之余,赶紧追上。
他们弄出的动静,惊到不远处的祭雁青。
祭雁青眸光冷厉朝某个方向投射过去。
片刻,他又神情如常起来。
沈决也听到了某些声音,侧着头,问:“刚刚,是什么动静?”
祭雁青说:“没什么,有人路过。”
一听有人路过,沈决登时心慌起来,“是谁?”
沈决不希望是南知,他怕南知会再误会什么。
“卓然。”
沈决松了口气。
两人间宁静温和的气氛似乎被刚刚的小插曲打断了。
沈决又觉得尴尬了,他应该和祭雁青保持距离,更应该克制自己的心绪。
他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准备开口说回去。
结果牙齿刚碰到唇瓣,就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回忆起什么,沈决的脸刷的一下通红滚烫起来。
他的呼吸乱了几分。
偏偏祭雁青还问:“你嘴唇怎么了。”
沈决竭尽全力保持冷静,祭雁青昨晚喝醉了,听他的语气,好像完全不记得他亲过自己的事。
既然祭雁青压根都不知道,那他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话虽然如此,可沈决还是忍不住心头的那一抹酸意以及心虚。
“没,没什么,可能是不小心咬到了。”
祭雁青盯着他泛红的耳尖,眼底眸光变幻。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曾经的沈决,也故意装醉这么戏弄过他。
卓瑶趴在沈决腿上,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哈欠,沈决拍拍她的背,把她抱在怀里让她搂着自己肩膀睡觉。
“我们快点回去吧,瑶瑶累了。”
沈决总算找到一个恰当的理由。
“好。”
…………
另一边,树林里。
卓然气喘吁吁追上南知,拽住她,“你跑啥,别往前了。”
她们前方是一片堆满落叶的树林,最前面一棵树上,系了一条红布,厚厚的枯叶将地面盖得严严实实。
南知不常居住在寨子里,不知道寨民们会在固定的地点放置陷阱捕猎,为了防止寨中孩童或者别人误入陷阱,他们会在树林周围的树身上,系上一条红布做记号。
“你放开我。”
卓然抓着南知不让她再走,两人争执着,脚下的枯叶被踩得哗哗作响。
还不等卓然告诉南知,前面是寨民的陷阱区域时,南知不知道从哪爆发出的力气,一把将卓然推开。
然后转身就跑,结果刚跑两步,卓然眼尖得发现南知一步前方的枯叶下,是个抓野鹿的陷阱坑。
她眼疾手快,飞身过去,扯住南知把她往身后一推。
惯性下,卓然身体后仰,一脚踩中那障眼的枯叶,身体一瞬失重。
她摔在坑底,揉着屁股疼得龇牙咧嘴。
好在这个坑不算深,且坑底用来刺死野兽的竹竿也早已腐败,卓然摔下去将它们全都压散了。
“嘶,疼死我了。”
她扶着墙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脚扭了。
南知一脸慌张趴在坑顶朝她望,“你,你没事吧?”
坑不深,正常人能轻易爬上去,但是卓然脚扭了,站都站不稳。
“那个,扭着了上不去。”
南知闻言,从坑顶跳下来,她站在卓然面前,有些愧疚道:“对不起。”
卓然没放在心上,也没把这伤当回事,“没事没事,这片区域是寨民们曾经狩猎的地方,布了很多陷阱,你如果看到树上绑了红布条,就不要再往里走了,那是警告有陷阱的记号。”
南知沉默地咬着嘴唇。
阿喜婆婆也有跟她说过红布条记号,刚刚她有点冲动,没有注意看。
如果不是卓然刚刚扯开她,现在掉进坑里的就是南知。
卓然身下那堆竹子如果没有腐朽,那掉下来的卓然后果更不堪设想。
后怕的眼泪在她眼里打转,她又说了一遍道歉:“对不起。”
第117章 去泡温泉
“哎哎,你别哭啊。”
卓然越哄南知眼泪掉得越厉害,不停跟她道歉。
最后卓然索性捂着腿说,“我们先上去吧,我的腿再不治可能就要断了。”
南知一听,眼泪登时止住了。
她看了看瘸着的卓然,背对着她蹲下,“我背你上去。”
卓然一愣。
但想到她现在这样确实没法上去,除了让南知背,还真没别的办法。
南知看着比她还要瘦些,可力气却不符她的体型,轻轻松松把卓然背了上去。
卓然趴在南知背上,她柔软的发丝上传来一阵让人心旷神怡的香味。
这个味道与她阿姐做过的一瓶香水极为相似,也是卓然最喜欢问她阿姐要的一瓶。
南知把她背到坑顶,卓然说:“好了,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不行。”谁知南知非但没有放下她,反而还背着她继续走。
“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你走不了,我要把你背回去。”
南知异常固执,不管卓然说什么,就是不肯放她下来。
后来卓然也就随她去了,乖乖趴在她背上。
南知身上的香味,随着风飘进卓然鼻子里。
太像她阿姐曾经制过一瓶香水了。
卓然下意识凑近南知后颈,深深嗅了一口问:“你好香啊,用什么花做的香水?”
南知身体一抖,后颈是她最怕痒的地方,卓然那一闻,差点让南知把她从背上甩下去。
卓然吓得紧紧搂住南知脖子,“你背稳一点,我差点掉下去。”
南知喘着气:“你,你不要乱动!”
卓然追问:“你还没告诉我,你用的什么花做的香水?”
“晚香玉。”
果然是晚香玉。
她阿姐曾经也是用的这个。
怪不得味道这么相似。
阿姐……
卓然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想到南知喜欢大祭司这件事,顿了顿,由衷地体提醒她:“南知,大祭司已心有所属,你……”
后面的话卓然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阿喜婆婆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我就是觉得他配不上阿青哥,那个外人对阿青哥做过那么多绝情的事,阿青哥还是那么喜欢他,我就是替他不值。”
南知只是小女孩心思,没有坏想法,卓然看得出来。
“南知,沈决没有你说得那么坏,他跟大祭司两个,就像互相平衡的天秤,不管是谁对谁曾经的伤害多一点,他们都会在彼此身上平衡回来,他们之间也不需要任何人去评判配与不配,因为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在不在一起都要由他们自己来决定。”
卓然这番话,显然是旁敲侧击南知,沈决和祭雁青他们之间虽恨之切,但也爱之深。
祭雁青不会对沈决放手,沈决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所以他们不管现在如何,从头到尾都不需要任何人评判谁配不配谁。
配不配,只有他们自己说了算。
南知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背着卓然缓缓道。
“从看到阿青哥眼里没有我以后,我就想通了,人活一世,总有遗憾,我不会去纠缠谁,别把我想得那么坏。”
卓然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
“我就是跟你说一下嘛,没有说你坏的意思。”
“但你话里的意思就是说我坏。”
“哎呀你怎么这么犟,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有。”
枫叶飘落,两人的身影与争论的声音,渐行渐远,太阳将她们的影子拉了很长很长。
…………
这几日,祭雁青一直待在他生寨之外的住处。
每天不是浇浇花就是逗逗鸟,再附加一项给沈决每日换药。
倒不是沈决多想什么,只是,祭雁青刚和南知订婚,不去陪未婚妻,总是呆在这里,显得很奇怪。
可这里也是祭雁青的家,祭雁青想在哪儿是他的自由,沈决也没有权利去管人家为什么不走。
他心里有疑虑做事的时候不专心。
祭雁青说了好几遍水壶,他都没有听见。
直到手中的水壶被祭雁青拿过去,他才恍然回神。
他们在祭雁青的园子里,祭雁青正在给他的花花草草,还有蔬菜浇水。
沈决是祭雁青叫过来帮忙的。
忙没帮上,还走神了,他有点不好意思,“抱歉……”
祭雁青无所谓地说了句:“无事,待会拿一身干净的衣服,跟我出门。”
“出门?我们要去哪?”
“这几日天晴了,上次带你去的那座山上的温泉可以泡了。”
沈决一愣,话未说出口,脸先红了,结巴道:“泡…温泉,我们?”
祭雁青瞥了眼他通红的脸颊,“你在想什么?泡温泉的时候我会在你的泉水里放上药材,帮你尽快祛除眼睛上的毒素,温泉能帮你打开全身毛孔,相当于泡药浴。”
沈决耳朵都在冒烟,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这样啊。”
“你以为我要跟你一起泡?”
沈决真想捂住祭雁青的嘴,叫他不要再说了。
他的脸充血的不行,慌张摸索着走出篱笆园,“没有!我,我去拿衣服。”
这段日子沈决早就把这里的建筑摆设摸熟悉了,看不见也能安然行走,但是此刻他太尴尬窘迫,撞了好几下篱笆护栏,才找到正确的出口。
望着他仓惶的背影,祭雁青愉悦地扬了扬唇角。
他收起要给沈决药浴用的药草,回到卧室,也拿到了一身干净的苗服。
为了加快路程,这次去,祭雁青依然用轮椅把沈决推去的。
到了目的地,沈决没有闻到熟悉的花香,应该不是在那片花海附近。
越往前行走,温度就越升温,湿漉漉的空气里,混杂着地底流露出的,淡淡的硫磺味。
祭雁青停下了。
沈决问:“到了吗?”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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