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谢恒走到门前,拿起门上铁环敲了敲门。
很快,有一个下人打扮的小厮匆匆赶来,看了一眼谢恒,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马车,拂手道:“公子请稍等。”
下人赶到书房的时候,柳永安正坐在书桌前看盯着上的一封书信,眉头深深皱着,下人说外面停了辆京城的马车的时候,正巧茶已经端在了嘴边,不顾茶杯放没放稳,柳永安起身就往外赶。
要不是腿脚不便,柳永安恨不得跑到门口,于是只能三步作两步的赶到门口,对倚在门上的谢恒匆匆行了个礼后,略过他直往马车里钻。
前一天谢恒派禾佑快马加鞭的给柳永安送了一封信,信中简单交代了宫里发生的事和柳晟的状况,并告知他自己将会以最快的速度将柳晟送回,请不必过于担心,还请府中准备好医师,以便有突发情况发生。
当然信中只提到了柳晟在昏睡,没说是怎么昏睡的。
马车内,柳永安半弯着腰站在软榻前,看着毯子下憔悴到没个人样的柳晟顿时湿了眼眶,柳永安有些吃力的将柳晟的上半身扶起,再用毛毯包的密不透风,又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将柳晟又裹了一层,才半跪到地上,艰难的将人扯到自己背上。
柳永安背着柳晟出马车的时候,额头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谢恒见了立马走上前去扶他,“伯父,还是我来吧。”
柳永安在谢恒的搀扶下稳当的下了马车,沉闷的说了一句“不用”后,背着柳晟往家里走,谢恒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柳永安的身后,双手在半空举着。
第26章 初见
“长生!长生!”
“快打120!”午休的卧室内乱成一团,张院长抱着浑身滚烫的刘长生,朝着门口大喊。
正直正午,十岁的刘长生在午休时不知怎的突然起了高烧,躺在床上身体控制不住的抖,张院长来查房时看到的就是双颊高原红的刘长生在床上抖若筛糠。
小长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原本安安静静的卧室突然乱成一团,他只记得自己午饭吃的太饱,睡前将院里发的桃子放在了枕头旁边。
再醒来的时候,小长生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个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地方。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电视里的衣服,小长生没搞懂是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穿上的,总之除了他自己就是院长和院里的那些对他们很好的阿姨了。
四处张望了一下,小长生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某处公园的小路上,面前有一个湖,湖里有各色小鱼,湖边有很多假山,靠着小路的那座假山顶上趴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不知道这个小孩是什么时候就在这的,小小的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岁大,干瘪的脸颊上脏兮兮的,嘴角还残留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油渍。
小长生回头看见他的时候,他正趴在假山上用警惕又好奇的眼神打量着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自己。
“你是谁呀?”小长生朝着他走近几步。
见他走近,那小孩有点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怯生生的看着已经走到假山底下的小长生,不讲话。
走近了,小长生才看见那小孩有半边身子都是悬空着的,这太危险了,假山有一定高度,这要是一不小心掉下来,一定会摔着的。
小长生连忙高高举起双手,朝着那小孩轻声哄道:“小弟弟,上面太危险了,下来跟哥哥一起玩好不好呀?”
那小孩依旧不出声,只是眼神又喜又怕,小长生向他晃了晃胳膊,“不要害怕,哥哥比你大,会接住你的。”
小孩看着小长生伸出的双臂迟疑了半刻,终是动了动身体,手脚并用的往下爬,怕他踩空,小长生一直伸着手,直到他安全地站到地上才把手放下。
直到看着站在面前只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孩,小长生才惊觉,自己竟然变小了!变成只有五六岁的个子,难怪刚才那小孩多有迟疑。
看着全身脏兮兮的小孩,小长生抬手想去拍掉小孩身上的灰尘泥巴,谁知道刚抬起手,那小孩就跟受了惊一样,抬起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但是人还站在原地没有跑开。
双双被对方吓到,小长生连忙放下自己的手,很着急很抱歉的说道:“不是不是的,我不是要打你的,你的衣服脏了,我只是想帮你拍拍。”
那小孩迟迟就站着不动,怕再次吓到他小长生也不敢上前,好在那小孩听了他的解释后自己将手放下来了,不说话,只是对着小长生笑,笑得牙齿都露出来,是真的很开心的笑,只是那双眼睛里分明含着泪。
见他笑,小长生也笑,这才伸手拍掉小孩身上沾上的泥巴,又将他拉到湖边蹲下,将手放在湖里打湿,向洗脸一样,往小孩脸上抹,几个来回后,终于将一个精致稚嫩的小脸蛋从脏污之下给解救出来。
那小孩由着小长生对他又拍又抹的,就是不讲话,只是笑,笑也是不出声的笑,一整套下来,小长生只觉得这小孩不仅没人管,还是个哑巴,看起来比自己还可怜,心里不免更心疼他几分。
像哥哥照顾弟弟一样,将人一顿拍打揉搓,收拾的干净点了之后,小长生蹲在他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面前的小孩乖巧的点了点头,小长生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问:“那你能说话吗?”
小孩依旧是点了点头,小长生站起来,摸了摸那低自己半个头的脑袋,“那你能跟我讲讲话吗?”
那小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视线落到小长生衣摆的口袋处,小长生顺着他的视线往口袋看,只见口袋里赫然装着一颗桃子,一颗长得和自己睡前放在枕边的桃子一模一样的桃子。
小长生将桃子拿在手心,问他:“是想吃这个吗?”
小孩舔了舔唇,点头。
“那,跟我说一句话好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叫长生,你叫什么呀?”小长生晃了晃手上格外诱人的桃子。
那小孩咽了咽口水,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出两个字:“谢宸......”
第27章 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谢宸...谢宸...”
“谢宸...”
谢恒推开门,就听见柳晟在用类似于哭咽的声音不停的重复着谢宸的名字,越喊语调越伤心。
谢恒悄声走到床边,柳晟人还没醒,嘴里不停的念着谢宸的名字,眼泪从闭着的眼睛流下,打湿了枕头。
谢恒看了眼手上还热乎的信,将它放在柳晟的枕边,也不管柳晟能不能听见,叹了口气,用长辈般操心的神情道:“我就说我哥不会有事,这不,人还没到北疆,信就到江南了。”
说完还颇为无奈耸了耸肩,转身出了房间。
后院锦鲤池旁的凉亭内,柳永安将饵料撒在水中,一条条的各色锦鲤蜂拥而上,张大着嘴,头伸出水面,极力争夺着有限的粮食。
柳永安正盯着水面出神,身后冷不丁的传来声音。
“柳伯父安好!”柳永安被谢恒洪亮的声音吓得捏紧了拳,飘远的思绪回笼,柳永安扭过头,首先看见的就是谢恒的一口大白牙。
谢恒笑得灿烂,在食盒的另一边坐下,看了眼水中嗷嗷待哺的小鱼崽子们,大手一挥,将食盒里的饵料全部撒进了水里...
“哎哎哎!你是要撑死我的鱼吗?这可是今年最后一批的好鱼苗,是老夫高价买来的啊!!!”柳永安一把夺过谢恒手中已经空掉的食盒,在一旁捶胸顿足。
谢恒的动作太猝不及防,柳永安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鱼的肚子越吃越大。
“怎么会撑死。”谢恒指着水中开始四散的鱼:“他们跟人一样聪明,吃饱就不会再吃了。”
柳永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问道:“你来是有什么事吗?总不能是特地来谋杀老夫的鱼吧!”
“那不能,我要去西南了,特地来和伯父告个别,大哥那边还等着我呢。”谢恒道。
柳永安点了点头,正色道:“嗯,何时出发?”
“都收拾好了,立马就能走。”说着谢恒站起身。
“好。”柳永安停顿了一下,道:“对了,后厨有你爱吃的蜜枣糕和你大哥爱吃的如意糕,你都拿去。”
听见有点心,谢恒立马又露出那口大白牙,欢笑道:“我明明也爱吃如意糕!多谢伯父!”
“哎,记得给你哥留点!”看着谢恒蹦蹦跳跳的背影,柳永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谢恒抱着一袋子蜜枣糕和两袋子如意糕刚踏出大门,消失了好几天的禾佑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蹿了出来。
“将军。”禾佑毕恭毕敬道。
谢恒看着眼前已经将胡子刮掉的禾佑,一抹难过在心中蔓延,立马拉下脸,将大包小包的一并塞到他怀里,头也不回坐上马车,留下站在原地一脸无辜的禾佑。
等禾佑坐上马车后,谢恒终于忍不住道:“让你去送信,你倒好,信是送到了,人却跑了,说!是不是去找姑娘家了?!连胡子都刮了!”
禾佑对这话很是不明所以,神色平静道:“不是跑了,没有找姑娘家,是将军说不喜欢末将的胡子。”
很是精简的回答,谢恒看着那张万年冷峻的脸和永远公事公办的说话方式,问一句答一句,说什么都面不改色,心中更加欢喜他这副摸样,语调已经有点雀跃道:“是吗,我有说过?那你去干什么了?”
禾佑手上放包裹的动作僵住,紧抿着唇,耳尖噌的一下变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去、去找你会喜欢的地方了。”
“哈哈哈哈哈哈。”谢恒毫不留情的笑出声,“那以后我们俩就在这里养老了,哈哈哈哈!”
看着谢恒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禾佑心中也不免畅想起以后,以后的北部不再有叛乱,以后的谢恒还活着,以后的自己也还活着,以后的所有都是美好的...
禾佑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的勾起轻微的弧度,而这样的念头在看见谢恒手背上那条触目惊心的刀伤后变得更加坚定。
马车行进的速度有限,两人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弃掉了马车,换了两匹马,策马而去。
入夜,西南边境的营账内已经点起了火炉,谢鹭安站在火炉前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铁丝网上的栗子。
自从上次的全军交锋之后,双方军队就进入了漫长的待站期,期间谢鹭安按照约定,每月月中,只身赴约,每次都是负伤归来,浑身是血。
将士们只见谢鹭安每次都伤的很重,每次都要养好一段时间的伤,但每次都没有传出敌方退军或者己方退军的消息,很显然,两次都是平手。
第三次赴约的日子在即,和往常一样,谢鹭安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几个月下来,底下的人也对谢鹭安有了足够的信任,相信他不会带回败绩,但时间长了,军中的人也不免会期望着将军带回比平手更好的消息——敌方退军。
铁网上的板栗发出表皮炸开的噼啪声,露出金黄的果肉,香味不断窜出,谢鹭安还处于半走神状态,伸手就去拿板栗,果然刚碰到板栗就被烫的缩回了手。
这下谢鹭安彻底回了神,从桌上拿过碗,拿起木筷将栗子一颗一颗的夹到碗里,夹起最后一颗的时候,门帐下方突然响起异动,谢鹭安立马停下动作,眯起双眼盯着门帘,下一秒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滚了进来。
谢鹭安夹着板栗的手停在半空,扭头盯着滚到一旁桌子底下的谢恒,一时无语凝噎......
蒙着脸的谢恒鬼鬼祟祟的从桌下出来,转头,两人四目相对。
谢恒讪笑一声,尴尬的指了指门口,将自己的面罩扯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踱步到谢鹭安身边,夸张的猛吸一口气,搓着手道:“大哥,外面好冷啊,正好适合吃烤板栗。”
看着已经伸到碗里的手,谢鹭安提醒道:“烫。”
“没事的,我不怕烫啊啊啊啊啊啊啊,呼!呼!呼!”于是某不怕烫小孩,现场给他多年未见的大哥献上了一段不堪入目的舞蹈。
将最后一颗板栗放进碗中,谢鹭安走到桌案后坐下,将碗放下朝着上蹿下跳的谢恒道:“别跳了,过来坐。”
谢恒没个正形的歪坐在软垫上,半个身子瘫在桌面上,撅起嘴嘟囔道:“大哥也不问问我一路上好不好。”
“那你一路上好不好?”谢鹭安一边说一边将剥好的板栗放到碗里。
谢恒立马喜笑颜开,“嘿嘿,挺好的。”
谢鹭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听见谢恒说:“对了,这些给你。”
“金疮药、冻伤膏、活血化瘀膏、还有一些口服的药丸。”谢恒将腰上挂着的三四个布袋解下,瓶瓶罐罐倒满了桌子,一瓶一罐的介绍,“这些都是我常用的,有些是改良过的,起效更快。”谢恒拍着胸脯保证,最后,谢恒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道:“还有,这是柳伯父让我带给你的点心。”
谢鹭安拿过纸袋打开,看了眼里面只有一半不到蜜枣糕和如意糕,笑道:“这是吃不下了,才留给我的。“
被一眼看穿,谢恒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我很久没吃到了嘛,而且路途遥远,我就多吃了点,嘿嘿。”
一碗板栗很快剥好,谢鹭安将碗推到谢恒面前,自己则是从纸袋里拿出一块如意糕,问道:“禾佑没跟你一起来吗?”
“来了,他说他先去找个隐蔽的地方扎寨,就在军营附近分开了。”谢恒嚼着板栗,含糊不清道。
“好,三天后,你随我一起去见见故人。”谢鹭安点了点头,将手中那一小块的如意糕吃下,将纸袋也推向谢恒:“今天你就先回去,这几天你就别再来了,有事信鸽联系。”
谢恒点了点头,道:“好的。”说完便起身往外走,走之前还不忘将点心放回怀里藏好,顺便将没吃完的板栗一并给捎带上了,只留下一个给谢鹭安尝尝味。
谢鹭安看着碗底孤零零的板栗,失笑着眉眼上挑,拿起板栗放进嘴里,很甜。
柳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谢恒到达西南边境的第二天了,这几天柳晟一直浑浑噩噩的做着同样的一个梦,梦里他好像是柳晟,又好像是长生,这个梦好像是臆想出来的,又好像是真实经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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