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分清一时不注意,视线停留略久,一下被她敏锐地发觉。
莫娜笑着问:“怎么了,姐夫?”
阿诺斯嘴角还带着笑意,也跟着看向他。
邯分清也笑了:“想起来朋友最近开了一个画展,有兴趣吗?”
莫娜眼前一亮,立刻应道:“好啊。”
她来A国,除了探望姐姐和外甥以外,还顺便来参加一个知名的画展。她学艺术,对此十分热爱,能一个人对着画布上的杰作欣赏一整天,分析其中颜料的色调和笔触。
姐姐幸福快乐,虽然生育和抚养小孩到底使她和过去相比流露出些许疲惫,但姐夫体贴入微,或许是一位值得托付的对象。
莫娜稍微放下心。
原以为在A国稍作停留几天,便要返回故乡。然而很快,事情出乎她的意料。
作为姐夫,邯分清确实对莫娜照顾有加,甚至热情得有些过头。莫娜也是一位Omega,思量过后到底觉得不合适。
又一次从展厅离开时,邯分清再次“顺路”开车来接她。莫娜推拒不过上了车,打算委婉地谢绝他的好意。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一旁的Alpha忽然将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与此同时,车厢里弥漫起苦涩的烟草味——这是Alpha的信息素。
难以形容那一瞬间莫娜的感受,她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在短短几分钟内将Alpha大力推开,开门下车。
等她回过神时,拨打给阿诺斯的电话已经接通,她的姐姐还在家中陪伴年幼的孩子。
莫娜坐进出租车中,嘴唇咬得发白,手背上还有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她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阿诺斯,你得和他分开。”
而这场闹剧,在阿诺斯发现自己忠诚的爱人,原来早就在外面有其他的外遇对象,甚至有了私生子后落幕。
......
.
阿诺斯这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的完美婚姻,不过是她一人编织的美梦。而她眼中所谓正直可靠的丈夫,原来和其他的登徒浪子并无区别。
在家人的协助下,她迅速提出离婚,并把一纸文件扔到丈夫面前。
邯分清以他们年幼的孩子为筹码,试图为这段感情力挽狂澜。但阿诺斯去意坚决。
她最后亲吻了一下睡梦中的孩子,不舍地抚摸他的脸颊,然后毅然决然地和妹妹离开了这个国家,许多年未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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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他们就分开了。”
问自闲把Alpha抱在怀中,吻了吻他的侧脸。虽然早已知晓故事大体走向,却还是低声问道:“那小孩呢?”
邯知表情很平静:“就放在家里,请了个保姆管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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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偷吃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闹得这么大还离了婚,邯家觉得脸面上过不去。
于是邯分清不久后就将外遇对象和他们的孩子接到家里,好像这一个家庭并没有分崩离析。
而他原来的孩子,早就被他抛到某个角落里,偶尔才会想起。
小孩变成了一个结巴。
在幼儿语言发育的黄金时期,几乎没有人和他说话,他的生活里如同一潭死水,到学校里时也经常被嘲笑。如此恶性循环,整个人越发沉闷安静。
而保姆也并不尽责。
因为对这些豪门纷争有所耳闻,知道自己所看顾的不过是一个无人在乎的小孩子,话说得都不利索,亲爹不在乎,亲妈也不要。
所以日常行事逐渐放肆,克扣伙食费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到时间了也懒得做饭,自己点了外卖,任由小孩饿肚子。
好饿。
小孩找遍了家中所有的角落,翻出一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期的面包,囫囵吞枣地吃下去,勉强填了点胃。
但一块小小的面包,又怎么够。他坐了一会儿,很快肠胃再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好饿。
好饿。
保姆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电视机没关上,里面的主角们正在争吵,喋喋不休。
小孩安静地往外走。
他暗自咽了下口水。
直到走到街上才停下来。
这里十分热闹,还有食物浓烈的香气,无论是什么味道都让他流口水,胃里一阵绞痛。
店里人多不好,太容易被等候的客人发现;太少了也不安全,太引人注目,一眼就会看见。
他精心挑选,在一条路来回走,最终选择了一家最合适的店面。
店的规模不大不小,看起来很整洁。一个干练的阿姨在招呼来客。
里面还有空位,很符合他的需求。最主要的是,在靠近门口的位置里,刚好有一个客人起身离开了。
他座位上的瓷碗里,还剩着不少面条。
小孩的目光直直盯着那碗剩面条,嘴里不停分泌口水。
走得慢一点,不要太快,个子小有个子小的好处,借着前面大人的身影遮挡,小孩终于到了那碗面条前。
就在他的手要握上筷子时,一双小手扯了扯他的衣服。
小孩吓了一跳,手一松,筷子从桌子上掉了下来,咕噜咕噜滚到地上。
这动静自然吸引到别人的注意。
旁边一个大叔回头看:“诶,这小孩干什么呢?”
小孩呆住了。
那个小女孩还在扯他:“哥——哥哥。”
声音稚嫩,发音不太标准,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小孩子下意识扶住她,担心她摔倒。
阿姨说:“害,没事,孩子小,贪玩呢。”
她走过来,亲切拍了一下小孩的肩膀,把一碗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面条推到他表情,顺手把那碗剩面条收拾走:“吃吧。”
阿姨把碗筷端进后厨水槽,又远远喊着:“恒仔——哥哥吃饭呢,你到旁边来玩。”
许恒才不管,“呜呜哇哇”地:“哥、哥——”
小孩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眼泪掉到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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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算是单向掉马
第31章 Truth or dare
小孩每天的时间安排固定,早上起床吃过早餐,然后司机接送去学校。中午在食堂吃饭,下午放学回来,又由司机送回别墅。
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他已经独自过了很久。只是近来他越发不爱去上学。
小孩一点也不明白学校有什么好的,同学只会喊他哑巴,还会嘲笑他信息素的味道。
而老师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他的书包被人丢进垃圾桶时,他经过走廊被其他人满怀恶意地推推搡搡,然后跌倒在地时......没有人向他伸出援手。
最后小孩一个人扶着墙壁,慢吞吞地站起来了。
他并没有回教室,那里大概还有另一场闹剧在等他。
这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大家都拥有着优渥的家庭背景,生活条件。
除了小孩。
他没有可以为他撑腰的大人。父亲对他不闻不问,许久未见,也许正忙碌于另一个家庭。
这意味着这些小打小闹,只要不出格,都是在被默许、可以容忍的范围。
但是小孩不懂。他感到困惑,又难过。
那一个下午他没有回教室,躲在了一个少有人来往的角落,也如他所愿,没有人来找他。
世界静悄悄的,好像把他这个人彻底遗忘了。
小孩意识到这一点,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放学的时候步伐欢快,就算又被人扔石子了也不在意。
司机又是迟了好一会儿才来,坐上车后,小孩系上安全带。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见他的动作,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你这小孩,怎么天天脏兮兮的。”
妈妈说,做错事情,要道歉。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小孩还是绞着手指,磕磕绊绊地说:“对、对、对不——”
话还没说完,前面的司机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大力拍了一下方向盘:“行了,话都说不清楚。”
小孩便不说话了。他把头低下,好像一朵永远也看不到太阳的太阳花,只好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悄悄枯萎。
那一天,吃完了保姆随便做的晚餐,小孩思考了一个晚上,然后下定决心。
明天不去学校了。
这或许是他目前人生中做过最大的决定,因此他忐忑不安了很久。但最终做出决定后,心里只有无尽的轻松,好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卸下了。
等到第二天,司机来接他时,小孩没有上车,而是背着书包,站在车窗前摇摇头。
司机手指点了点他,警告似地:“是你自己不去的啊,别说我没来。”
小孩的手指捏紧了衣摆,但仍然点了点头。
司机便开车走了。
目视着汽车远去的背影,小孩松了一口气,心情渐渐轻快起来。他想不到这件事居然这样轻易地解决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果然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找到他,问他“为什么不去上课”。
小孩还是保持着之前的作息,只是把去学校的时间,换成了去上次那家饭店。
那位阿姨姓许,他们一家人都是Beta,女儿刚上一年级,就在附近的公办小学。
许姨一开始还问:“你不去上学吗?”
小孩把嘴抿得紧紧的,只是胡乱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他对类似的话题很紧张,因为害怕自己又被当成另类赶走。明明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许姨自然也看出来了他流露出的窘态,小孩不愿意说,她便不再多问。久而久之,许姨也习惯了。
招待客人时,她也会给这个无处可去的可怜小孩留碗饭。小孩执意要帮忙,她就让他扫扫地板,清理一下桌面。
偶尔,小孩会教妹妹写作业。虽然话说得不太清楚,但他会给妹妹批改作业,纠正简单的算术题。
这样的日子比之前好太多了,在许姨的店里,没有人打他骂他,还有热腾腾的面条吃,小孩很开心。
他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然而很多事总是突如其来。
和往常一样的一天,小孩从家里出来,轻车熟路地往许姨的店走去。
走过小巷拐角,离饭店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时,小孩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转过头,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盯着他,仔细观察他的面容,像是商人挑选商品。
一直以来的经历让小孩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他后退一步靠在墙壁上,朝他们讨好地笑了笑。
然而两个人并没有像他所期盼的那样离开。其中一个手臂上有纹身的男人上前一步,嗓音沙哑:“你叫邯知?”
小孩犹豫两秒,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另一个男人哼笑一声,掰了两下指头,关节处嘎嘎响动:“不是你是谁,少给老子装。”
那天的小孩没能吃上香喷喷的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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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自闲愣住了。他并没有在档案上看到这段经历。
邯知接下去说:“然后,小孩就被他们带走了。”
小孩被蒙着眼睛,扔到后座上。他的手脚被粗糙的绳子绑着,眼前一片漆黑,感受着车行驶时的颠簸,想起了在饭店等待的许姨一家,心里又急又怕,忍不住挣扎起来。
他嘴巴依旧可以讲话,在后座上像泥鳅一样扭了扭,鼓起勇气开口:“你、你、你们,谁?”
副驾驶上坐着的人回头看他一眼,那目光高高在上,如同在看一只将死的蝼蚁。他拍了拍大腿,笑道:“哈哈哈哈、居然真的是个结巴。”
“这也能是Alpha。”驾驶座上的人轻蔑哼了一声:“还是个外国种。”
小孩并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要干什么。眼上的布取下来后,他发现自己被带到一个废弃的小屋中,屋外是连绵的荒山。
两个绑匪并没有向他透露太多,似乎一直在和谁交涉。到第三天时,那个手上有纹身的男人朝一旁吐了口唾沫,提着匕首向小孩走来:“眼睛别给他留着。”
小孩尖叫起来,他这一生从未有过如此恐惧的时刻,一颗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蹦出喉咙。
那刀尖离他的眼睛越来越近,小孩泪流满面,猛烈地摇头:“不、不、不要——”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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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自闲听见自己微微发颤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后来呢?”
邯知呼出一口气,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隔着肌肉,肋骨下面的心脏正在健康、有力地跳动。
“没事的。”邯知轻松地笑了笑,亲了他一口:“现在不是好好地出现在你面前。”
“然后,有一个哥哥救了我。他是个Beta,也为军研处工作,或许你也认识。那时他刚巧路过,要不是他,也许我现在就真的看不见了。”
邯知下巴靠在问自闲的颈窝:“其实本来也没人想管我的。但那段时间家里不知道为什么没了好几个孩子。祖母心疼子嗣,又念着我是个Alpha,所以命令我爹多来看我。”
但是邯分清嫌这种家生子被绑架的事情被人知道不太光彩,因此把别墅的地下室改装成医院。
邯知从市医院做完手术后,很快便被带回家中,在地下室中接受后续治疗和康复训练。
“哦。”邯知忽然想起来,补充说:“我问过那个哥哥的名字,他告诉他叫——”
“白木。”
白木。
同一时间,问自闲在心里默默念出这个名字。
他闭上眼睛,仿佛看见命运无形的手搅乱河水,将他送往自己也未曾预想的支流。
怎么会是你呢?
邯知。
十年前那个豆芽一样发育不良的小孩,紧紧趴在他肩头,好像十分害怕被抛弃。
如今竟也长大成人,有健壮结实的身体,可以和其他人侃侃而谈。
而一旁的Alpha还在继续述说:“等我眼睛恢复差不多后,我就想去一趟军研处,亲自和白木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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