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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知最近因为计划求婚的事情忙得要命,好几个提议都被否定了,气得任予笙破口大骂他龟毛,让他自己折腾。
邯知却不觉得怎样。毕竟结婚多重要呀,一辈子只有一次,必须要认真对待。
得挑一个好日子,最好是晴天,太阳无须太大,否则晒得人头晕。
邯知已经有了一个完美计划的雏形,正在逐步完善,企图将所有细节都处理到最佳,一定要让问自闲感动到泪流满面才行。
算了。邯知又想:舍不得他哭。
他想得累了,瘫在沙发上出神,在问自闲路过时忽然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像一款Omega自动捕食机。
问自闲发出疑问的声音,拍了拍Alpha的手臂:“嗯?怎么了?”
“你知道吗?”
邯知靠在他肩头,发了会儿呆,忽然说:“其实饮水机只是装水的容器,人才是真正的饮水机。”
问自闲:“?”
问自闲吓得去摸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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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前一天。
邯知睡前还在脑海中过一遍明天的安排,先去看景点,碧绿如涛的草地和水波荡漾的海滩,避开正午的阳光,然后傍晚时去山顶的餐厅吃饭,顺便可以欣赏烟花表演。
气氛烘托到最热烈时,他就可以变戏法似地将戒指拿出来。
邯知美美幻想,连梦里也在练习把戒指盒递出去的姿势。
他是睡着了。而问自闲支起身体,借着台灯昏黄的光线看他。
Alpha的眉浓如墨,嘴唇很薄,亲上去却很软。
问自闲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在脑海中努力找到当时的记忆,比对容貌。
片刻后,他的掌心轻轻拂过邯知的脸庞,在他唇角印上一吻,才缓缓躺回去了。
这时,邯知搁在桌面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问自闲动作一顿。
邯知这几天神神秘秘,就差直接在脸上写“我有一个秘密”。问自闲并不是毫无察觉,但在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时,却还是生出了一种后悔。
问自闲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应该早点离开的,而不是拖到这个时候,留给人一些无法实现的幻想,又一声不吭地消失。
既然给不出承诺,就应该早点放手啊。
可是舍不得。
如果早知道是你。
问自闲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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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邯知神清气爽地起床了,再三翻看记得满满当当的备忘录,确保自己没有遗落的地方。
问自闲乖乖坐在餐桌上吃点心,什么也不问,对他的所有指令都点头接受,看得邯知心软软,俯身亲了亲他。
但他细嚼慢咽地吃完早餐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忽然对邯知说:“昨天邻居把东西落到楼下椅子上,阿姨应该还没去上班,我先拿给她。”
就在上下楼,邯知算了一下,应该也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嗯嗯,那你快点回来,我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就出发。”
问自闲点了点头。
他慢吞吞地走到玄关处换鞋子,深深地看了眼邯知。可惜后者正在纠结今天该穿什么衣服,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于是问自闲收回落在他背上的目光,轻轻地合上了门。
那天邯知没能按计划求婚。
他在家等了一会儿,把东西收拾妥当,问自闲还没回来。
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来电。
是个境外电话。
邯知看了一眼,稍微皱了下眉头,没事情的话一般不会有人找他。
他走到窗前,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个女声:“Ignatius,你现在在哪里?”
“我一直在A国,出什么事了?”
女声说:“昨天夜里的走阳逻线的交易产品被扣下了,要求出示证明许可,说我们违反了医学法。”
她说到这明显情绪有些激动了,但很快恢复镇定:“Ignatius,现在怎么办?Vina让我来参考你的意见,她说药检方很有可能是冲你来的。”
邯知皱眉:“昨晚?这也不是例行检查的日期,Laura,你别急,他们没给别的原因吗?”
Laura叹了口气:“没有。来势汹汹,随机抽检了前面几批货就扣下了。”
邯知沉吟片刻:“这两天我会尽快过去一趟,麻烦稳住目前局面,我们所有的手续都合规合法,不会出大问题的。就是担心客户那边信任度会降低,你先听Vina的,其他事情不要着急。”
挂了电话,邯知深吸了一口气。
他皱着眉头,还未理清思绪,站在大厅中沉思。
而问自闲还没回来。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何叙打来的。
邯知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接起电话。
屏幕那头,何叙的语气稍微有些严肃:“邯知,你看一眼报道。”
电视中大部分频道正在紧急插播一条新闻。
是一则举国震动的信息素改造案件。许多知名医院都被揭露出有收集或滥用腺液的现象,不法分子将其倒卖走私,用以非法研究。
近年来许多失踪案件至此真相大白,受害者家属正在法院抗议。镜头切到他们身上,举着红色的横幅,表情悲愤。
报道的最后,主持人面色严肃,着重强调:“目前,部分案件相关人员已经落网,但主要嫌疑人仍在追踪,警方将持续跟进,请广大群众平复情绪,如有线索,可以向相关机构提供……”
屏幕上呈现出一张照片,眉眼如画,邯知再熟悉不过了。
“……”何叙声音低了些:“他现在在你身边吗?”
邯知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依旧看向屏幕。
越来越多的人发来消息,任予笙问他怎么回事?今天不是还要求婚吗?
邯潭的口吻严肃,她说邯知,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陈捥卿她现在还下落不明……
邯单弦表面关心,实则阴阳怪气:哎呦大少爷,怎么出了这回事,你看这事搞的,您不会也掺和什么不该做的吧?
……
邯知没有回复。他把手机随手扔到沙发上,电视关掉了,房间变得静悄悄。
他在大厅站了一会儿,又走进房间,问自闲来到这里的时间不多,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但邯知每走到一处,立刻就能想起有关他的一切记忆。
他们在沙发上接吻,互相摸到对方汗湿的身体。他也还记得问自闲仰头吻他时的神色,眉目真挚:“邯知,不要害怕,我会爱你。”
“问自闲。”邯知眨了眨眼睛,无声地说:“你这个骗子。”
说好要永远爱我。说好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说“永远”的那一个人,却悄无声息地率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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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起风了。天气预报并不准确,云层被风力裹挟,从远方到达城市上空,细小的水滴落了下来。
没有带伞的人们步履匆匆,往家赶去,踏在潮湿的地面上,呼吸着尘土的气味。
又一场雨,夏季正式步入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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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尘旧梦
第35章 春寒料峭
春寒料峭,大地还未彻底回温。南方没有降雪,最多只会在山上的瓦片结一层薄薄的霜。
寒风从窗户间隙里溜进来,像是要直钻到人骨头缝里去。旁边的办公台伸过来一双手,使劲把玻璃往旁边推了两下,仔细确认它是否严丝合缝。
虽然南方城市并没有大规模供暖设施,但军研处作为政府重要机关,却有一笔专门为冬天使用的经费。
问卿言搓了搓手掌,她要提笔写文案报告,戴着手套不方便工作,于是毛绒手套只能搁置在一旁。
写了一会儿,问卿言隐约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今天外面似乎格外热闹,问卿言心想。不知道是有什么新鲜事。
军研处是一个处理各类案件的中转机关,包括但不限于抓捕犯罪团伙、整理并递交文书,甚至有一个部门专门负责适龄服役人员的训练和培养。
问卿言负责的是信息处理类的工作。她今年临近三十岁,为军研处工作已有几年。
又整理完一份文档,她搁下笔,往手心里哈出一口热气,拎着水壶去外面接水。
绿色铜门一推开,合页年久生锈,发出细长的“吱呀吱呀”声,这一动静使得走廊上的人纷纷朝她投来视线。
其中一个半大的小孩,隔几步站在人堆后面,低着头也不说话,这时候也抬起头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吸了吸鼻子。
他年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身上穿着的衣物不算厚实,得亏建筑内抵挡了些寒风,要是出去走两圈,这小人儿铁定要病倒。
问卿言水忘记接,把红色塑料壳的水壶随手搁在架子上,往前走了两步,嘴上和站在前面的人打招呼,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这是谁家的孩子呀?”
眼生得很,之前从未见过。同事中结婚生子的不少,这孩子还是头一回见。
在小孩身后,一个女士偷偷地对问卿言摇了摇头。
问卿言心下了然,当着孩子的面没有多说什么。
周围安静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收住话音,看她向那个小孩走去。
那小孩依旧沉默着,慢慢地又把脑袋低下去,两只手放在口袋中,缩着肩,看上去像一只戒备的流浪猫。
问卿言走进了才发现他在发抖。
也是,这个天气,外面的温度不过六七度,还是小孩,必定怕冷的。
问卿言对同事们使了个眼色,轻轻拍了拍小孩单薄的脊背:“进阿姨房间来,吃点巧克力。”
她不爱这种甜食,抽屉里的零嘴大多是朋友塞过来的。问卿言边翻找东西边想:这下倒是派上用场了。
小孩跟在她身后,在包装袋淅沥哗啦的摩擦声中,犹豫地问道:“……巧克力是什么?”
问卿言动作一顿。她找到了那袋巧克力,从锯齿袋边撕开包装,香甜的气息弥漫开来:“就是吃了心情会变好的东西。”
她递出一块,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来,尝一尝。”
小孩犹豫着接过去了。
问卿言蹲下身,抽了一张纸巾,给他擦鼻涕。又找了一件不常穿的外套,披到他身上。小小的人儿,宽松的大衣,像个柔软的茧子一样把他裹住了。
细看了才发现,这小孩长得是真好,眼珠黑润润,睫毛弯弯,圆脸蛋看上去软乎乎,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小孩懵懵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巧克力。
问卿言笑了笑。
小孩小声地说:“甜。”
他没有继续吃完,而是把被咬了一小口的巧克力举起来,要还给问卿言:“姨姨吃。”
问卿言心软成一片,温柔地推出去:“都是给你的,好孩子。”
于是小孩就坐在椅子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外套,小口小口地咬着那块巧克力。吃一口,停下来细细回味。
问卿言看了他一会儿,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轻轻合上门。
那群人依旧站在外面,像是刚结束一场交谈,问卿言这才问:“怎么回事?”
“还记得几年前在陵河的案件吗?”同事叹了口气:“任务前段时间才收网,主犯已经抓捕转交了。当时有一对夫妻帮忙接应,但最后不幸牺牲了。这孩子是他们留下来的。”
“前天陈队他们到达时才知道这事,那小孩平日一个人住,多亏住在附近的一个老太太照顾,好歹有口饭吃。陈队就把人带回来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那这孩子怎么办呢?”
“送去孤儿院?”有人提议。
问卿言想起小孩乖乖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却也给不出更好的建议。
正踌躇时,有人开口了。
讲话的人叫温启华,是一个Alpha,主要负责药物对接之类的工作。他说:“处里不是还有应训生的名额吗?特殊情况,可以申请宿舍分配,之前也有过这样的先例。”
“这倒是可以。”旁边一个人接道:“但今年的申请通道要过段时间才能开,而且那小孩也没到年纪,太小了。”
温启华顿了顿,说:“那不如我先把孩子看顾一段时间。正好可以给河迟做个伴,他们年纪相仿,或许有话可聊。”
他是有个儿子,也是Alpha,年纪不大,但十分懂事乖巧,性格很好,经常来军研处,大家都很熟悉。
这话一说,其余人都没有异议,问卿言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于是小孩就被温启华带回家了。
他坐在温启华的车里,拘谨得一动不动。温启华瞥见他的神色,和蔼地笑了笑:“别紧张,到家了可以去找哥哥玩。哦,他叫温河迟,只比你大两岁。”
温启华讲到这里,稍微停顿一下,摸了摸他的脑袋,缓缓地喊出小孩的名字:“白木。”
白木迟疑着点了点头。
“白木”根本算不上什么正经名字,在凌河方言中发音近似“小孩”,老太太平时这么叫他,他便以为这是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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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白木第一次见温河迟。
个子明显比他高的Alpha穿着连帽衫,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桌面上的方块。
温启华要处理工作,把白木带到书房门口,和温河迟交代了一句便离开了。
温河迟站起身,径直走到白木身前,而后者的目光还落到他的玩具上。
温河迟低头看着他,温和地笑了笑,伸出手:“你叫什么名字?”
白木没有回答,双手依旧垂在两侧。他说:“要倒下来了。”
温河迟的右手还举在空中,他第一次被人这样光明正大地无视,虽然对方只是个小孩。
他的微笑僵在嘴角,无意识地皱起眉头。
下一秒,身后传来积木轰然倒塌的声音。
温河迟动作一顿,转头一看,桌子上的东西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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