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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及说：“回程之前是秋祭，那段时间按例朝中会有次人员变动，皇上这次大悦，我听说陈严这次要晋封昭勇将军，到时候底下的人都往上补缺，你还能晋一晋。”
长期以来他们都有书信交流，除了日常的问候以外，顾为停会把自己在军中的信息和情况告诉萧及，他不介意给萧及做事，也慢慢地知道萧及还有不少后手，并不是手无寸铁地在宫中任人宰割，反倒放心了许多。
顾为停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出一大堆权衡各方，安抚部下的规划，真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聪慧漂亮又完美的人，小嘴在那说什么呢，想先亲一口，他忍不住上前一把把萧及揽进了怀里，一肚子心眼的落魄皇子顿时收声，在他怀里闷闷地叫他的名字：“顾为停？”
顾为停轻轻地嗅着他发间淡淡的香，说：“殿下，我们等会再聊别人好不好，你还没说说，我表现这么好，你要怎么犒劳我。”
萧及顿了一下，他知道顾为停一直想要的是什么。顾为停是条要吃肉的狼，现在羽翼渐丰，早已经不是他当年随手就能处理掉的小侍卫，饿着的时间太长，他已经胆子大了。
顾为停从怀里掏出一条吊坠，纯金镂刻的链条，上面是一块颜色辣得吓人的帝王绿翡翠，透得跟冬天井里的冰一样，做的是无事牌，没有多余的加工，极尽体现这块料子的种水和底子。
他把这条吊坠小心地系在萧及脖颈前，说：“就前年的冬天，我被敌人夹击，围困在山谷里，一开始三千兄弟，打到最后只剩下不到三十人，大家都哭了，想家，想家里的人，但我没哭，我摸到怀里你给的玉佩，就觉得我无论如何得活下去，我不能让你那万两白银打水漂，我还要活着回来见你。我杀了两个动摇军心的逃兵，让大家把干粮水壶全丢掉，减轻负重，直接从阵角冲锋突围……最后算我只活了八个人。”
萧及本来疯狂运作着思考利弊的大脑，被他的话语里风轻云淡带过的杀机和透骨深刻的情意震了一下，紧绷着的肩膀放松下来，手指轻轻颤了颤。
顾为停继续说，“我回营地之后修养了很久，几次以为自己要死了，想着你，我竟然真的又活了过来。营地附近的市集上有算命的老瞎子，我曾经找他算过和你的姻缘，他说我至死方生，我想或许他是对的。两个月之后我终于亲自斩杀了匈奴人的大将，他们的萨满临死前诅咒我，说我会死在至爱的刀下，我不在乎，他就转而说我的爱人会病死他乡，后面还有什么我就没耐心听了，直接也砍了他的头。大家都说这种事当不了真，听敌人的诅咒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但我还是心里不舒服。不久我偶然间见到这块原石，觉得适合送你，就买了下来，派人请了少林云游在外的一个老和尚给开光，他说我杀性太重，佛祖保不了我，我就告诉他不是我要戴，是要送给我的心上人，保佑他平安顺遂。”
他没说的是，高僧其实拒绝了他三次，前三次都是说他杀性重，第四次见他心诚，便让他叩首跪拜，顾为停从高僧落脚的山下开始，三步一叩，九步一拜，一直跪到庙前，跪到高僧脚下，拜遍十万八千诸佛。高僧悲悯，到底给他这块无事牌亲自开了光。
萧及哑然，顾为停看着他难得仓皇的眼，偏过头，萧及闭上了眼，睫毛像欲飞的蝶轻颤，但顾为停只是轻轻用嘴唇碰了碰他的唇角。
顾为停说：“我不逼迫你，此生我不愿你难过，你只管收下，让我放心些，这就是我要的犒赏。”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萧及破皮了的伤口，暗自发誓，一定要爬的更高，到那时候……
不会有任何人胆敢伤害他。
tbc.
第5章 5监军
【假情假意假温柔】5监军
入冬前封赏终于顺利开始，顾为停的上司陈严晋封昭勇将军，顾为停也跟着又封了武威将军。
这段时间他尽量避开人往萧及府上跑，但他们关系好，朝堂上这些人精全都一眼就能看出来。
老皇帝果然宣了顾为停觐见，没想到的是让萧及跟着一起。
萧及在老皇帝面前一向没什么存在感，他那美丽但人微言轻的母亲常年在皇后宫里待着，不争宠也不出头，像个摆件，萧及挨骂她没什么求情的必要，萧及得赏她也不太在乎。
大概早年里，这位美貌的女子曾经有过心上人，只是审时度势之后，她没有闹出个天翻地覆，也没有过让人惊叹的传闻，所有人都得偿所愿，只有这朵纸捏的花逐渐落灰，枯萎，凋谢，在后宫只能看见院墙的小院子里心如止水。
萧及进宫见皇帝之前顺路去问她安，顾为停不方便入内，就在宫道上等着。萧及给她讲了点宫里宫外的事，她静静地点了点头，就算知道了。
“逢年，从长计议。”她和萧及寒暄之后，平淡道。
实在是个太聪明的女子。
去皇帝养心殿的路上顾为停偷偷偏过视线看萧及，萧及面无表情。
老皇帝今年身体越发不好，两鬓斑白，但两眼依然炯炯有神，像一支蜡烛，中心串着棉线，所以理所当然地燃烧。
行过礼之后寒暄几句，老皇帝道：“嘉光这样年轻有为，可有属意的女子？朕有个小女儿，正是该出阁的年纪，同朕说非英雄不嫁，朕转念一想，我朝人才济济，英雄自然是数不胜数，不过如今朕最属意的还是朕的武威将军。”
嘉光是顾为停的字，看来老皇帝确实很满意他。
顾为停看不出多高兴，道：“陛下隆恩，臣铭感五内，但臣现在军务在身，出生入死，实在担心耽误了公主殿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老皇帝顿了一下，说：“爱卿心怀社稷，朕十分欣慰，既然如此，朕也不好辜负了爱卿一片拳拳报国之心。”他不满地提了句萧及，“逢年，嘉光比你还年少几岁，你怎好整日拈花惹草，不思进取。你三哥和七弟都已经在朝中独当一面，独你还不成事。”
萧及本来在旁边走神，闻言道：“陛下说的是，可惜儿臣荒废久了，还是不给朝中各位添乱了。 ”
皇帝说：“大丈夫生于天地，岂能玩物丧志。这次，朕有心给你个机会。北线秋冬照例增兵驻防，你去随军，替朕告慰众将士。”
萧及之前从未参与过军队部署，更别说这种机会了。其实这两年太子的人选快定了，随军攒点军功是成为王朝继承人之前的重要一步，萧克和萧信为此争得头破血流，萧及本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突然把他拎出来当靶子。
萧及微微抬起头，老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话不会是商量，只会是通知。
萧及拜倒下去：“儿臣斗胆领命。”
老皇帝说：“连成和你关系亲近……”
萧及的睫毛抖了一下，心说，萧克？
皇帝说：“你们兄弟关系好，朕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毕竟也都是该成家的年纪了，不能总让朕放心不下，皇后也是心急了些，她看着你长大的，还能害你不成。你是连成的皇弟，凡事也留意些，知道么？”
萧及心里冷笑，一个两个安排人都安排到裤裆里去了，嘴上规规矩矩说：“儿臣明白。”
出了宫门上车轿，顾为停一声不吭，萧及没打扰，把软被盖在身上就准备补个觉，他心事重，实在累了，坐着就快睡着了，顾为停老大一只自觉地坐过来，让他能靠肩膀更舒服些。
萧及虽然难得放松，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举动有点太暧昧，身体快于意识躲了一下。
但顾为停没尴尬，顿都不顿一下，用毯子把萧及包得密实稳妥，“殿下休息一会，到了我叫你。”
萧及这样倒睡不着，短暂的一会沉默里，像是想了很多，最后只是轻笑了一声：“哈，顾将军也是谈婚事的年纪了，竟然这么会照顾人，若真斗胆比一比，比我那让人操碎了心的皇兄是好多了。”
顾为停挑眉：“萧克？”
萧及：“嗯。我没有别的皇兄，大皇子二皇子在我们小的时候都相继夭折了，老四在七八岁的时候马上摔下来，后来也不成了，宫里人丁不旺，萧克萧信的日子算好过的。尤其萧克，当时大哥二哥刚去，宫中一片冷清，人人自危，萧克降生的时候听说父皇高兴坏了，万般宠爱。”
顾为停淡淡地说：“他不单纯。”
萧及笑道：“当然。宫里谁单纯。”
顾为停看着他含笑的侧脸，“他对你不单纯。”
萧及无语：“这就有点危言耸听了。”
顾为停皱了下眉，在萧及面前少有地展现出一丝戾气：“我看得出来。”
萧及哼笑：“那又能怎样。看得出这次父皇的心大概确实在萧克那……很多事再由不得他了。”
萧及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子党，皇帝没有直接让萧克监军，算给了萧信一个最后的机会，需要萧信拿出点实际的东西说服他。大概萧克迟迟没个子嗣，皇帝也有猜忌，但萧及这一下监军，少说几月半年，再怎么情深难舍，两方隔开总是好处理得多，处理得好，萧及以后还会是一块终于能派上用场的磨刀石，不至于白白弃置这么多年没个用处，制衡朝中隐有两党之势的两派，自有奇效。
顾为停低头看了一眼萧及笑眯眯一肚子坏水的样，突然猛的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殿下就爱看我呷醋，是不是？”
萧及哎了一声，担心外面有人，能看出来里面的人在干嘛，没有用力挣扎，加上根本不怕顾为停，笑吟吟地说：“谁叫顾郎生气拈酸好看呀。”
顾为停给他把凌乱了的发丝别到耳后：“那殿下爱看多看，他们说我如今功名加身，谁家的姑娘嫁给我都是享福的，陛下都想把公主许给我了，殿下……怎么就一点不醋？”
萧及说：“醋不了啊，我这里没有姑娘可以嫁你，瑞王妃的位置倒是一直空着。”
顾为停呼吸一窒，到底没有风月老手嘴皮子利索，忍不住低头想亲他，却只亲在他不知什么时候抽出来的掌心。近在咫尺的距离里，萧及发丝微乱，两个人呼吸交错，萧及咬字轻而又轻：“顾大将军，这里是宫道上。”
顾为停无声地顺着他的手心，吻过他轻轻鼓动着的脉搏，“……殿下。”
他动情极了，忍不住把萧及抱在怀里揉了又揉，滚烫的手掌隔着衣物烫得萧及呼吸也重起来，“殿下……”
外面的侍卫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瑞王殿下，顾将军，是宁王殿下。”
萧及拂开顾为停，擦了擦亲得有点泛红的嘴角，脸色恢复了那种惯有的风轻云淡，装模作样地低声叮嘱一句：“我们的事低调些。”随后便带着他不想负责的渣男做派如常出来，见萧信已经抱胸站在那打量自己，先行了个礼，笑道：“七殿下安。”
萧信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他的嘴角，眉毛拧了一下，还没开口，见下来的是顾为停，眉毛彻底打成了死结，“五哥，顾为停，你们怎么在一起？”还有一句，是你们都熟到坐一辆马车了？但谢天谢地，他到底把这句憋了回去，避免了最尴尬的情况。
顾为停说：“宁王殿下安，臣与瑞王殿下有事公办，待朝廷圣旨下达，殿下自然就知道了。”
萧信冷笑了一声，“本王找五哥有事相商，顾将军麻烦退避一二。”
顾为停皱了下眉，私心不喜欢萧及这两个兄弟，直觉让他觉得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萧及不想节外生枝，说：“七殿下请。”
两个人在一处寂静宫墙下，这处地方太偏僻，墙角的金丝红漆有点开裂，竟然没人修补，萧信一时沉默，萧及也不催。
半晌，萧信说：“五哥，我母妃要给我介绍赵相家的女儿。”
萧及点点头，赵相是朝中有名的老滑头，如果萧信夺嫡失败，团队里加个这样的人精于自保有利，谢贵妃在宫里嗅觉灵敏，大概是体会到了什么风雨欲来的气息，在给他上保险，“恭喜七殿下。”
一时又没人说话，萧信总是意气风发的脸上先是一阵难言的恼意，少有地划过一丝自己也想不清楚的茫然和落寞，嘴唇动了动，扯出个难看的笑来，“没别的，到时候五哥赏脸来观礼就是。”
萧及还是一派顺从，“是，那是自然。”
萧信自己上了马车，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了，顾为停问他说了什么，萧及摇摇头，轻笑道：“走吧。”
军队过不了多久就要开拔，他们都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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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世风日下
【假情假意假温柔】6世风日下
过完秋天的尾声之后，部队开拔，萧及一同前往北线。
北线言和的时间还不长，现在双方都很谨慎，匈奴人确实贼心不死，但是顾为停的大名又让他们十分忌惮，时不时派两个探子来试图刺探情报，都被抓出来砍了。
萧及在北大营只是挂虚职，一是他没有实际军权，这次只挂了个车骑校尉的军职，二是北大营的老大，新任昭勇将军陈严不喜他这样的花花公子。
陈严是少有的哪边都不站的纯臣，或许也是因此路子都走得很稳，这样的人心里多少有那么多忠君爱国，但是难免保守。其实按亲缘算他还算萧信的远房舅舅，跟萧信母妃那边的谢家有点关系，只是他为人刚正，不怎么喜欢和大世家一唱一和。
按品级顾为停和陈严中间还差了两级，但是高级将领就这么多人，虽然之前顾为停跟他交往还不密切，但是陈严还是很关注顾为停，并且非常欣赏这个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的，唯独不理解的就是顾为停为什么跟瑞王这样的纨绔子弟关系这样要好。
北边的这个季节，下午的时候是一天里最暖和的时候，萧及以前没来过边境，跑马都是在侍从的护卫下在人工开辟好的马场里转圈，顾为停如果下午不必去巡防，就会屏退左右，带萧及去秋风原跑马玩。
秋风原在长水河的这一边，北大营往东南几里的地方，水草丰沛，这个时候草下去了，风却还爽利，无形的风拂过一波波的草丛，天特别低，云也大朵大朵的，让人感觉一抬手就能摸到。
顾为停让一匹马自己去吃草，剩下一匹两个人同乘，把萧及揽在怀里，慢慢地沿着长水河纵马放风。
萧及问他，“你家在燕地，离这里远吗？”
顾为停说：“不远，我家世世代代都养马，北边的马匹好，慢慢就定居在这里。去年在北线上过年的时候，我回家一趟，家里什么都好，但营地里事务繁多，初三我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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