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味的永远是看得见吃不着的,比如烤箱里还剩三分钟的蛋挞,再比如…
“诶呀,好热喔。”于磐端着勺,目不转睛地盯刚出浴的小男友:“宝贝过来帮我擦擦汗。”
热怎么不开空调?可小李没想起来这茬,像着了迷魂药一样飘过去,离近了看,于磐的喉结亮晶晶的,高挺的鼻尖上都挂了汗珠。
小李有点害羞了,敛下眼皮不再看他。
近到温热的气息交融,于磐玩味地笑,低头努嘴道:“纸在兜里。”
围裙胸前有个兜,很大很深,李朝闻心如擂鼓地伸手进去,手背隔着那层薄薄的皮,触到他再熟悉不过的肌肉线条,再往下探,这兜背后竟然是漏的!
男人的呼吸缭绕在耳畔,指尖所到之处,腹肌都绷得很紧,滑腻的、坚实的触感让人心猿意马。
李朝闻够到纸包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两人一同抬眸,目光交汇,刹那间电光火石。
叮咚,烤箱的声音。
互撩暂停,于磐颇为遗憾地拉长音:“哎呀~蛋挞好了诶。”
反正都要吃的,先吃饭也不耽误。
小李咬一口金黄的蛋挞,千层饼皮特别酥脆,夹心近似流体,不愧是发源地的顶级产品;鱼汤也极尽鲜美,带点南欧调料特有的辣味,他就着汤炫了两大张饼。
吃完好吃的,李朝闻心满意足地点头笑,奖励似的啵了于磐一口。
于磐抬手摘了围裙,双臂环住他,亲回去,被吻得意乱情迷时,李朝闻忽然想起,刚刚明明生气来的!
“你根本不是好好做饭,你就是为了勾引我!”他按着胸把人推走。
于磐眨着狗狗眼,装出很冤枉的样子:“没有啦,我的错喔,那我穿回去。”说罢,又把那颇有情趣的围裙穿上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样更馋人啊!
管他的。李朝闻咬着唇,手强硬地伸进兜里,双腿微微一跨,倾身去把于磐逼到了椅背上。
他都把浴袍褪了一半露出香肩来,身下的人却像块石头似的,除了唇舌间的挑逗,毫无半点回应,李朝闻垂下迷离的双眸:“怎么不抱我?”
于磐得意地勾起嘴角:“我今天不能碰你,你说的。”
狗男人又在卖弄!小李决定争口气,作势要从他身上下来,被人一把薅住。
半夜,猫咪都睡了好几觉了,可恶的人类还在折腾。
“诶呀,够了吧,明早还想早起呢。”
早起去辛特拉的最后一站,葡萄牙国王费尔南多的离宫,佩纳宫。
原本小李把它放进愿望清单,是因为“西红柿炒鸡蛋”的红黄外墙,让它成了辛特拉最火的城堡,火爆代表着视频流量会大点,但也代表着现场人满为患。
虽然张扬耀眼的彩虹配色,跟杂乱无章的建筑分布,都足够有吸引力,但看着大排场龙的入口,他忽然就没兴致了。
“反正先不发视频了,要不咱俩去蒙塞拉特宫吧。”李朝闻说。
“好啊。”于磐毫不犹豫地转动方向盘。
真是个好决定,这里不仅没有排队,连入口都不算有,门前站个保安,验了票就算完事。
这里几乎没有其他游客,唯有山石叠落,流水潺潺,石头小径被不知名的奇花异草包围着,俨然一方遗落世外的森林秘境。
两个人就这么听听水、看看花,李朝闻突然说:“我好像还是喜欢人少的地方。”
“我一直都是。”
走到山坳处,看见几重废弃的石门,有的轮廓尚存,有的干脆被侵蚀成了自然的形态。其实这种断井残垣,反而更有幽深的古色古香,小李的脚刚受伤,很容易疼,他们就在这处坐下休息一会。
石门的空隙处,蒙塞拉特的米黄色宫殿,在树林掩映之间半遮着面,横亘在中间的,是一片无边无垠的绿草坪。
好像要是没有几位身着巴洛克风鲸骨裙的欧洲贵妇,打着缀满蕾丝的伞在那里野餐,就辜负了这片盛景似的。
如果需要录vlog,李朝闻就不会喜欢这个花园,因为它没有标志物,效果不好,但现在他喜欢,很喜欢。
抬起手指过滤阳光,他不假思索地说:“哥哥,其实不录视频也挺好的。”
于磐会心一笑。
两个人静静地坐了许久,于磐接了个电话。
半晌,他神色凝重,嘴里嘣出一句:我不信。
看一眼手机屏幕,他咽了口水,数次欲言又止,本就硬朗的下颌骨,咬出明显的直角轮廓。
“怎么了?”
于磐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的残垣和繁花皆在离他远去,连爱人的脸,都要聚焦、再聚焦才看能看到轮廓。
“阿嬷这次恐怕真的不行了,小宝,我得尽快回台北一趟。”
第72章 波尔图(一)
晚上九点, 李朝闻是一个人走出波尔图汽车站的。
车站在地下,但天花板特别高,同车的乘客很快散去, 填满空间的只有惨白的灯光。
空阔, 让人感到茫然。
Hermina夫妇的家在杜罗河边的Miragaia区, 他要自己坐地铁去。
昏暗的地下通道特别长,好像在修缮, 到处挂着满是广告牌的围挡,这个人烟, 稀少到李朝闻以为自己走错了, 确认了好几遍导航,是这条路。
手机消息:“到慕尼黑了。”
于磐需要从慕尼黑转机,把猫送回家, 呆20个小时,才能飞到台北。
“我也到了。”
李朝闻随手拍了眼前灰扑扑的通道, 发给于磐。
“好想你”,他字都打了出来, 又删了, 不知道于磐现在心情如何, 卿卿我我的,可能不合适。
地铁站反而是在地上,空气潮热黏腻, 不由分说地包围了他。李朝闻坐在陌生的地铁车厢里, 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想不了, 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
他试图唤回自己:没有他之前,你一个人不也走过好多地方吗?有什么好六神无主的?
催眠失败, 小李的心仍然莫名地揪起:他怕的不是找不到路、不是拿不到奖,也不是于磐不能跟他来波尔图,而是某种未知,他怕他陷入困境而自己浑然不觉。
消极的第六感。
倒公交车,天黑得像墨汁,他在荒凉的路边等了好久,终于等来了,发着暖光的车竟然从他面前飞驰而过,根本没搭理他。
他追了几步也没追上,脚踝又开始疼,委屈在心里堆积如山,算了,打需要等十五分钟的Bolt{出租车app}吧。
折腾到地,已经接近十点半,小李远远地看到老夫妇站在街角,Hermina阿姨穿着一袭艳粉色的裙子,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Oh.Hi!!!”
李朝闻摔上车门,飞奔到他们身边。
萍水相逢的人三天未见,如今竟像他乡遇故知一样亲切而安全。
小李本能地想拥抱他们,但不知道会否太过热情,正在犹豫时,阿姨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还行了贴面礼,她说,再次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司机摁了两下喇叭,说了句葡萄牙语,Tomas拍手道:“You forgot your suitcase.{你把行李箱忘了。}”
大爷从后备箱里,把他的黄行李箱拽出来,小李很不好意思,坚持不要大爷帮忙,自己把箱子拎上楼。
三个人的欢声笑语很快盈满了楼梯间,小李热热闹闹地抱怨公交车,仿佛半小时前马路上惨兮兮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Hermina听罢大笑,解释道:波尔图的公交车不管站牌处有没有人,是要你招手他才会停的。
原来是这样,我真是个小丑,李朝闻自嘲,夫妇俩跟着笑,笑得脸通红。
热烈的寒暄结束,不可避免地,谈起于磐。
小李之前已经跟他们说过他回台湾的事了,Hermina唉声叹气地,一直说so sorry{很遗憾},Tomas表示,他知道东亚人有很强的故土情节,也很孝顺,他欣赏这样的人。
Hermina指着墙上他们儿子的照片:“Diogo, His grandma ill, he cry also.{他奶奶病,他哭。}”
李朝闻看了几张,似乎明白她为什么说于磐像他了,他们呲着牙阳光地笑起来,下半脸的确有点像。
道完晚安,躺在客房的床上,小李给于磐发信息:
“我到Hermina阿姨家了,他们对我超好,哥哥你放心吧。”
于磐一小时前发过了“晚安”,但李朝闻还是期待他回消息,空等了十几分钟,小李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双人床的一边,从前无论多大的床,他都睡中间的……
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可是他不想睡,恨不得于磐现在立马打个视频哄他才睡得着,可是怎么可能?小李搜肠刮肚地又发:
“阿嬷怎么样了?”
“要照顾好自己。”
“爱你。”
“不知道喔。”于磐不愿意主动跟于冠良联系,而且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我要登機啦。”
[语音:我也爱你,宝贝~]他嗓音有点疲惫沙哑,但这声宝贝叫得格外宠溺。
清早收到这条语音,李朝闻揪着被子把脸埋进被窝,抿嘴乐着听了无数次,心里空落落的感觉,终于被填补了一点点。
明天要参加FantasPorto的开幕式,老夫妇提议今天带他在波尔图转转,盛情难却,小李欣然答应了。
他们去了教士塔,登上钟楼,看波尔图的全景。
塔顶的石栏杆长满了青苔,近处都是红瓦屋顶的小房子,极目远眺,与天相接处才有一小片高楼大厦。
Tomas在兴致勃勃地,跟他讨论《Vertigo{迷魂记}》里塔的意向,小李却心不在焉,边回忆边脑子里盘算着于磐还有几个小时到台北。
这样的全景,慕尼黑的圣灵大教堂也有,李朝闻自己在的时候没去过,是于磐来了,两个人才一起上塔的。
那是一月,还下着雪,寒风凛冽,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他俩拿着护照一起自拍,小李开玩笑嫌弃于磐的台湾绿护照,说这要是两本红的,就可以装作结婚证了。
“冰岛可以结婚的。”于磐说。
“德国也行。”
“Mystery is love itself, but when it comes to marriage, it doesn't work.{神秘感是爱情本身,但在婚姻里行不通。}”Tomas说,他在谈电影Vertigo里,男女主的关系。
Tomas突然又问:你怎么看电影结尾,那个修女的出现?
他是波尔图大学艺术史系的教授,李朝闻见过的男教授中最谦和的一位,没有之一:他问你的观点时不是为了“考考你”,而是真的关心你怎么想。
李朝闻低头笑,他说突然出现一个故事外的人,推动最关键剧情的发展,有点像主角被车撞死一样不负责任。
可生活就是这么随机。Tomas说。
是啊,他的爱人还在未卜的跨国飞机上,李朝闻忍不住用□□电影的逻辑脑补,于磐会不会一下飞机就被人控制了,其实他也明白,大伯只是有点钱,不可能只手遮天。
走在下塔的逼仄楼梯上,李朝闻随手刷了一下小红书,大数据真精准,第一条就是:
【@xx:[爆于磐真名的原贴截图]此人玩得非常花,男女通吃,不过人大方活也不错,我朋友之前跟他约过几次。
@:这男的真的……懒得说
@:靠,什么渠道?卡颜吗
@:楼上真是不挑,这种烂黄瓜也要。
@:现在造谣成本这么低?!随口说一句就有人信?
xx回复@:有照片的。】
真离谱,怎么还是抓着他们不放。
李朝闻看得手发抖,一股火拱在喉头,好像爆炸后的废墟瓦砾在割他的心。
楼梯是薄薄的木板台阶,踩上去嘎吱嘎吱,摇摇欲坠的,塔里又暗,只有碉堡洞一样的小窗偶尔透进光亮,Hermina注意到他嘴唇煞白、脸色难看,问他是不是fear{害怕}。
李朝闻皱眉:“I used to fear of heights but…{我以前恐高,但现在…}”现在不是因为恐高才这样的。
他张口想形容一下他们被网暴的事,可说来话太长,又有文化差异和代沟,他们之间的了解没有还深入到这地步,于是只得作罢。
从教士塔上下来,李朝闻仍旧坐立难安,他手指出汗又发颤,删了好几回才打出来回复:“别臆想了,怎么可能?”
他也不敢再看回应,慌忙把手机锁屏了。
小李用的是小号,但忘了挂梯回国内,IP仍是葡萄牙。
Hermina说了两个下一站的选项,小李没认真听,只能记得住后面的那个,便笑着重复了一遍那个奇怪的发音,Farolim海角。
他们驱车驶向大海,一座弯曲的桥从陆地上飞架出来,大气磅礴的曲线,挥洒在杜罗河的入海口,两侧碧水青山,人仿佛悬挂在云梯之间。
“Did you take photos{你拍照了吗?}”Tomas回头问他。
李朝闻心乱如麻,哪还记得拍照。
Tomas笑着看后视镜里的他,说:一会回来的时候,我们开慢点,你可以拍一些视频。
海角。大海的波涛汹涌澎湃,巨大的浪花响彻云天,毫不留情地拍在鲜红的灯塔顶,在浪花的衬托下,那座灯塔像小孩子的沙滩玩具,渺小得不成比例。
“I’ve never seen a wave like this{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浪!}”李朝闻说。
其实他见过,冰岛的海浪也和这一般大,只是周围没有人造景观,便显得像虚无缥缈的克苏鲁神话,而波尔图的浪,随时要把灯塔吞没,不留痕迹地,狂噬掉愚蠢的人类。
空气中全是迸溅出来的水滴,带着盐,一点点沁进李朝闻心里的伤口,痛得有点累,他不得不长叹一口气:“Wow! I love Porto. Such an amazing city.{好喜欢波尔图这个城市!}”
小李表面的元气满满,都是装给老夫妇看的,其实他只有一个念头:于磐怎么还没到台北呢?
等他落地,等他也知道这件事,他就可以跟他商量、跟他分担这糟烂的情绪。
李朝闻想了很多很多,唯独没想过,这事万一是真的呢。
“Joh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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