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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他自己其实已经喜欢上他但是不自知了吗？但这有什么用呢？给他带来的伤害难道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还有好多次他站在门前，想推开那扇隔绝开他和陆未眠的门，问问他为什么说爱了自己很久？说爱我是真的吗？那…那蒋酌呢？
告白是信息素和标记所带来的影响吗？
想不通，也不想明白。
陆未眠闭口不谈那天的事和说过的话，甚至是有些抗拒提及的。他完全封闭自己，每天都是游离状态。
但那不是单纯的游离，他好像重新把自己缩进了坚硬的外壳里，任何人都敲不碎打不破。
想到这里，韩清的手克制不住颤抖起来。
他到底该怎么做。
不知道是因为被寒风吹了太久，还是想这个事情想得太难受，韩清感觉有点头疼。
他夹着指尖的烟，颓唐地深深叹了口气，又低着头继续抽。
抽完后韩清发现烟盒里还剩最后一根，想着干脆抽完得了，又拿打火机点燃最后一根烟。
这根烟刚抽一口，身后的门被突然推开。韩清听到声响回过头去，发现是陆未眠站在身后。
陆未眠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蹲下身，凑上前，白皙细长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烟。他微微偏过头，像要接吻一样，用自己的烟头对着韩清的烟头借火。
两个人凑得很近，韩清能清晰地看见陆未眠垂着的睫毛，在烟头亮起星火时，他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了颤。
点着这个火，陆未眠站起来，把从屋子里拿来的外套披在了韩清身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陆未眠就咬着烟转身回到了家里，把门留了一半，任由寒风吹进去。
见状韩清也没办法继续抽了，仓促地按灭烟头，急匆匆跑进室内，把门关上。
陆未眠不在客厅，韩清就先去看了眼餐桌。饭菜几乎都没怎么动过，米饭只吃了几口，最上层的米饭上还有茄子留下的深色酱汁。
等韩清在二楼找到陆未眠时，发现他躺在二楼画室的地上。大概是冬天怕冷，远离画架的中央放了一块很大的鹅绒地毯，但出乎意料地很干净，没有颜料滴在上面。
韩清见状愣了一下，才走过去，轻轻坐到陆未眠旁边。
陆未眠用手肘枕在脸底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里没有情绪。
这一刻韩清看着陆未眠，突然觉得他就像折翼的天使。
洁白的鹅绒地毯就是他断裂的羽翼，他带着伤痛坠入凡间。
韩清几度想要开口，但嗓子都像是被一片浆糊糊住，纠结过后才问：“饭菜不合胃口吗？”
一旁的陆未眠翻了个身，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他没有穿鞋和袜子，光/裸的脚不由自主蜷缩了一下。
“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陆未眠的语速很慢，看向天花板的眼睛就像一潭死水。
韩清陪他躺到一起，小声哄他：“那我陪你吃点好不好？我去把菜热一热，你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
陆未眠很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他的眼里总是看上去很湿润，仿佛随时都会有泪珠从眼角滑落，沾湿他的睫毛。
许久后，他缓缓道：“韩清，我很不喜欢下厨做饭的。那天，你失约了。”
韩清怔住。
在大概是很久之前的一天，陆未眠打了通电话给韩清，问他：“你愿意来我家做客吗？我最近在研究做菜，你也帮了我很多忙，算是回礼吧。”
当时韩清答应了他，时间约在三天后的晚餐。
那天一早陆未眠就赶去菜场，买了很多新鲜的菜回来。他想做得丰盛些，毕竟是第一次请韩清吃饭，还是自己做的。
一个人做那么多菜工作量比较大，太阳还没落山他就开始忙活，把汤煲好慢煮，好让里面的排骨软烂入味。
菜准备到一半时才四点多，韩清那边打来了一通电话，他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啊陆未眠，我这边临时有事，实在走不开，不能上你家吃饭了。回头我请你吃饭，真的对不起。”
砂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陆未眠失神了一瞬，眼睛没有聚焦地看着乱七八糟的厨房。洗过的青菜放在篓子里还在滴水，案板上有切到一半的生姜。
刚开口时陆未眠的嗓音还有点哑，所以顿了一声，竭力克制好情绪才重新开口：“啊……这样吗？没事，你忙吧。”
或许是听出陆未眠情绪的不对，韩清那边似乎走动了，到了另一只安静空旷的地方，“抱歉……你是不是已经在准备做菜了？”
“怎么会呢。”陆未眠苦笑一声，继续撒谎，“才四点出头啊。不用道歉，没事的啦，我还没开始做菜。你先忙吧，忙完早点休息。”
陆未眠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失真，又有点落寞，韩清在那头想多说些抱歉的话，结果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最后还是陆未眠先挂断了电话。
挂断后他看着满地狼藉，久久没有动身，夕阳把他的身影拖得很长，一路延伸到厨房门外。
原本想把这些菜全部倒掉的，但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陆未眠按照原计划，不紧不慢地把菜全部做完了，只是这过程中再也没有期待。
他还是拿了两个高脚杯，往里面倒了色泽很漂亮的桃子汁，一个放在对面，另一个放在自己手边。
他就这么从日落坐到天黑，最后一丝昏黄的光线也被黑暗吞噬，他被黑暗笼罩，却始终一下也没有动过。
直到所有饭菜都变得冰冷，才拿起筷子就着冷菜冷饭吃起来。
吃完后他蹲在厨房的垃圾桶前，把碗底吃不下的饭倒掉，轻声说了句：“真难吃……”
而现如今听完这个故事的韩清完全愣住，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口，浑身冰冷。
陆未眠依旧抬头看着天花板，不看向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其实我对食物是没有任何挑剔的……从小我就没得选，只要能吃、没毒，就行了。”
“韩清，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我感受到了幸福。所以不管怎么说，你都不用自责。是我太贪心了，透支的快乐是需要被抵消的，天底下没有免费的馅饼。”
韩清说不出话来，眼底又漫上一层泪水，低着头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看着陆未眠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温柔地说：“不要这样。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过完接下来的几天，好吗？”
温热的手掌覆盖住陆未眠冰冷的五指，韩清捂住陆未眠贴在自己脸颊上的冰冷的手，痛苦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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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苦瓜
第32章 关于过去
时间一晃来到第五天，被标记的Omega不会再那么需要Alpha信息素和陪伴了。不管怎么说，韩清都没有理由再留下。
下午时他打扫卫生，意外推开了另一间画室的门。陆未眠一般在绘画的那间画室里呆着，这间用来储存画作。
韩清原本都使了力，准备将这扇门阖上，但却在往回拉的那瞬间鬼使神差般抬起了头。
透过那一条小缝，他看见满屋子凌乱的纸张，正中央有很多幅放置在那里的画，有很多海棠花，但也有好几幅是一个少年。
韩清愣住，像被海妖塞壬蛊惑的水手，一步步踏进这秘密空间。
他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对着那沓画纸翻看。画中的不是别人，而是年少时的韩清。
有他抱着篮球去操场的样子，睡完午觉趴在桌子上犯困的样子，在林茵下喝汽水的样子……
这些画被反复画了很多次，有的画纸已经变旧泛黄，有的摸上去还很新。
……这些都是高中时期的自己吧？为什么陆未眠会画那么多十几岁时的自己？难道……那个时候他们就认识了？
韩清大脑一片空白，但手还在意识控制不住地持续翻看。
最底下也压了好几张，韩清还没来得及翻看，就听见动响，发现陆未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声不响来到了门口。
韩清有种被抓包的错乱感，张口想解释，就看见陆未眠低垂着眼眸，一言不发走了。
对视的那瞬间，陆未眠眼底汹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仿佛有什么像火光一样的东西，在那刻被悄无声息地扑灭了。
那几张画对韩清产生了极大的冲击力，始终挥之不去，导致他接下来的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晚上他带陆未眠吃了一顿西餐，这期间陆未眠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也绝口不提那间画室。
韩清想过询问但每次都被回避，也不打算逼问，回来后就准备收拾东西回自己家去了。
其实他也没多少东西，就电脑、充电线、衣物、洗漱用品这些杂七杂八的，还是趁陆未眠发/情期结束后，睡着的那段时间赶回家带来的。
那时候他太着急，怕陆未眠醒来找不到自己，几乎是想起来什么就往包里丢，所以还是漏带了不少东西。
陆未眠趴在沙发上看着他收拾了一会儿，忽然说：“韩清，你留下来过个夜吧。”
“啊……？”韩清愣住了。
这五天的日子过得很煎熬，他原以为，陆未眠大概是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再理自己了。
他给陆未眠带来的伤害是实打实存在的。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无论他以后遇到怎么样的人，他想到自己人生第一个有Alpha陪伴的发/情期，那都一定是痛苦、酸涩、混着泪水的。
他给了这个Omega一次非常糟糕的体验，更把他的一颗真心给无情碾碎。
发/情期结束的这五天，陆未眠也一直情绪不好，不太吃饭，不太理人，更不会主动和韩清肢体接触。
就像这几天陆未眠在完成的画作，是一个巨型的黑色漩涡。
看到这个巨型漩涡的第一眼，韩清脑子里就闪出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你。
而此时此刻的陆未眠，看韩清还僵在原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差这一晚上。”
“我们喝点酒，聊聊天吧。”陆未眠起来，打开柜子，拿了几瓶酒出来。
“拿两个玻璃杯，洗一下。”陆未眠很自然地扬了扬下巴，吩咐韩清做事。
韩清又愣两秒，才转身去洗玻璃杯。等他洗完出来时，陆未眠已经把酒打开了，正坐在椅子上点烟。
他点烟的姿势利落又熟练，一看就知道是老烟枪。这几天韩清还观察了一下陆未眠抽的烟，几乎都是烤烟型，大多难抽又难入口。
他的脸在烟雾弥漫之中显得很不真切，忽远又忽近，让他的美渡上一层薄冰般碎裂的痕迹。
“你是不是很惊讶我会抽烟？”陆未眠忽然转头看向韩清，笑得很开心，好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韩清看着他抽烟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难受，一股说不出来的苦痛在他心头翻涌澎湃。
“知道我会抽烟的人寥寥无几，但每个知道的人，都很惊讶。”陆未眠又熟练地吐出一口烟雾，说完后很浅地笑了一下，“我会抽烟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不靠尼古丁，我要怎么自己一个人活过这么多年。”
“没有人会爱陆未眠的，大家爱的都是一个光鲜亮丽、像梦一样的存在，那不是陆未眠。”他的声音好像从万里之外传来，淡薄如轻纱，蕴含着遮掩不住的愁绪。
“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既然你都发现了那些画………”陆未眠欲言又止。
“人生不会错轨的，从我父母离异、我变成了没人要的孩子的那天起，我不会被爱的一生就拉开了帷幕。”说完后陆未眠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窗外，“我爸叫陆誉，你应该听过。”
本市大部分商人、企业家，或者是家底较为雄厚的人，大概都听过陆誉。
二十年前陆誉平地起高楼，从一个籍籍无名之人摇身一变，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成功人士。
只不过陆誉最为被诟病的一点便是，据说他抛妻弃子，和富商之女、也是他的客户，陈雪梅结了婚。依靠妻子拉拢到了好的合伙人，这才把生意做起来。
韩清顿时觉得周边的空气变得有些稀薄了，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嗓子里好像被人灌上了水泥，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妈妈是Beta，他抛下了我，周游四方。我跟着外婆外公长大，但是他们也不怎么喜欢我……觉得是我拖累了我妈妈，如果不是因为陆未眠，他大概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
陆未眠又吐出一口烟雾，“那时街上一些孩子会喊我‘没人要的’。长身体的时候也总是吃不饱，我就半夜一个人偷偷喝水填饱肚子。有一年我妈妈迟迟没有打生活费过来，我交不上书本费，我说我要念书。他们打我，说像我这样的Omega就是卖去给Alpha生孩子的命，读书有什么用。”
坐在身边的韩清顿时眉头皱起，眉眼间腾起一阵愠怒，双手紧紧握拳，“他们怎么能这么说？”
陆未眠很轻地笑了一声，嘴角舒展开来，“我知道你有很幸福的家庭，韩清。”
所有人都觉得，韩清毫无疑问是很幸福的孩子。他有着充满爱的家庭，这样的爱投注在他的身上造就了一个很会爱人、也会去爱这个世界的韩清。
一个在爱中长大的孩子，会有健全的人格和三观，不会被任何廉价的爱所欺骗，只会变成一个同样很会爱人的人。
爱都流向了不缺爱的人。
昏沉的夜色笼罩着这个世界，客厅里的台灯在室内散发柔和的光晕，陆未眠的脸在光影投射之下，半明半暗，勾勒出流畅又立体的面部轮廓来。
“你知道吗？被爱的小孩可以有费列罗吃。”说完后陆未眠像是不好意思一样，低下头笑了下，然后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
韩清站起来想给他倒水喝，结果陆未眠却端起酒杯来，把杯子里橙黄色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费列罗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你肯定吃过，或者收过更昂贵更好的巧克力。”
“过年的时候，走亲访友要送礼嘛。其他孩子都会有巧克力吃，他们围在一起，站在院子里吃费列罗，但是我收到的是几块钱就能买一大包的牛奶糖。我闻到寒风中那股很香甜的味道，我去问他们那是什么，他们告诉我，这叫费列罗。”
“后来我用帮忙写寒假作业作为交换，换到了一颗费列罗。我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吃完后，在那天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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