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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课躲着睡觉的韩清被这阵声响彻底吓醒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娇弱的Omega，怀里死死抱着他的书本，白皙的手臂上已经被课本的一角划出道血痕来。
他估计是一路被追，走投无路跑到了器材室里来。被汗水沾湿的头发黏在他的额角，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被海草层层缠住的美人鱼。
每一声撞击，都会让他眼底的惊恐加剧几分，最后连带着看向韩清的眼神都盛满不信任和恐惧。
韩清总算从昏昏欲睡中清醒，站起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恶意，“是冲着你来的吗？别怕，我帮你。”
他缓缓向陆未眠靠近，陆未眠不由自主因为紧张而吞咽了一口唾沫。
走到一半韩清便停下来了。他观察了片刻，把装篮球和排球的球框推到刚刚自己躺的软垫附近，构成了视觉盲区。
他拉着陆未眠的手腕让他躲进去。
陆未眠呼吸还不稳，看了看那个角落，又看了看韩清，他的眼睛里好似有波动的水珠，“你……你要去开门吗？”
韩清知道他是在害怕，安抚道：“对，你别怕，我不会供你出来的。躲好，也别发出声音。”
说完后他看着陆未眠蹲坐下来，然后又站在门口反复确认几眼不会被看见，就缓缓打开了那扇铁门。
他在阴暗密闭的器材室里睡了几个小时，一时半会间眼睛还不能适应强光，眯着眼睛缓了片刻才看清眼前的人。
门只开到一半，韩清靠在门框上，身躯几乎遮挡住了所有他们能看到的地方。他双手怀胸，表露出一副好梦被打扰的不爽模样，上下打量着郭子旭他们。
“嗯……？韩清？”郭子旭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开门的会是韩清。
韩清的家世显赫，郭子旭也属于比较富裕的家庭，两个人由于家庭原因勉强算是认识，但完全称不上是好友。
更何况说，论家世，郭子旭更是远远比不上韩清的。
“你们在干嘛？我睡觉都被你们吵醒了。”听闻韩清脾气性格非常好，但这会儿他的语气却是浓烈的不爽和抱怨。
站在郭子旭身后的小弟还在不断踮起脚尖伸长脖颈往里看，试图发现蛛丝马迹，结果被郭子旭重重地一脚踩在他的鞋尖上。
小弟顿时停下了动作。
知道自己惹了一个不好惹的主，郭子旭立马陪笑，“我们在找一个人……韩清，你有没有在器材室或者这附近见过一个Omega？”
韩清挑眉，尾音上扬，“当然没有。除了你们，还有谁会那么不识好歹，来打断我的美梦啊？”
说完后他话锋一转，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冲着他们上下打量一番，“怎么？你们在干什么事儿？”
“没有没有。”郭子旭连连摆手，眼神暗示小弟们往后退，准备走，“就……朋友，走散了。你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你了。”
说完后他立刻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带着小弟们离开，路上还有人在嘀嘀咕咕：“明明看见他往这个方向跑了啊……”
韩清在门口站了一会，确认他们暂时离开了这附近，才关上门折回去看陆未眠。
这时他才看见，陆未眠蹲坐在原地，双臂拢着小腿，把脸埋在腿间。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凌乱的发丝像新生长出来的杂草，延伸进他校服领口雪白的那截脖子里。
莫名其妙地，看着挺可怜的……
“那个，他们暂时走了。”韩清在他附近保持距离蹲下，不由自主放软了声音。
说完后他看了眼腕表，看陆未眠上体育课还拿着书本，估计是个好学生，便提醒他：“离下课还有段时间。”
陆未眠像一只被人欺负了的小猫，许久才抬起头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
一旁的韩清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当然，陆未眠也不希望韩清问譬如“他们为什么追你”“你被欺负了吗”“你做什么了吗”这样的问题。
虽然他能看见韩清眼底的欲言又止和疑惑，但自己就是那种，哪怕过得再狼狈也不想表露出来的人。
善心可以有，但不要怜悯我。
他永远都有自己的傲骨，宁愿一直不被理解，也不想为了融入而随波逐流去改变。
好在韩清最终还是没有问出那些问题，他随着陆未眠一起站起来，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抗拒，嘴唇上下翕动，但什么都没说。
半晌，他的手越过陆未眠，从窗台上拿下来两个果冻，递到陆未眠面前。
“喏，吃两个果冻吧。”他微微歪着头，冲陆未眠笑了一下，“吃完我带你出去。他们肯定在会这附近徘徊，我带你走小路。”
时间已步入春天，午后的阳光透过那扇窗洒落进来，像漫天的星云构成了海浪倾泻而来。陆未眠好似被耀眼的星河包围着，看向韩清的眼底忽然变得不清明。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吃果冻了……这个Alpha，是在安慰自己吗？
陆未眠盯着看了一会，递了个果冻回去，示意一起吃。韩清先是愣了两秒，然后眨眨眼睛笑了起来，接过那个果冻。
两个人站在阴暗的器材室里，安静地吃完了果冻。
吃完后韩清熟练地推开那扇窗，“翻窗，会不会？”
话音刚落，陆未眠立刻瞪大了眼睛，摇拨浪鼓似的摇头。
“别怕，我扶着你，带你体验一把翻窗户。”韩清说完后很利索地从那扇窗子里翻出去，然后伸手，从窗外接过陆未眠的书本放到一旁。
“不要怕，这不高的，我拉着你手腕。”
陆未眠从来没有翻过窗，在他看来这也是件有些令他恐惧的事情。他频率极高地眨了眨眼睛，试探着将指尖放到韩清的掌心上，韩清将他的手以一种轻柔而有力的力度握住，往外面拉了一点。
“先抬一只脚，踩到窗檐边上。”韩清在外面温柔地指导他，余光瞥见了他那双洗到泛白褪色的板鞋上。
他停顿了几秒，就又继续指引，“对，很好。另一只脚也跨过来。”
在韩清的指引和安慰下，陆未眠成功翻过窗来到外面。韩清主动放开了握住对方的手，冲他挑眉，眼里是止不住的夸赞和为他高兴，“怎么样？不难吧。”
“不要怕，什么都可以克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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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气风发的十八岁小韩闪亮登场！
第35章 不再向前走的初春
韩清以不轻不重的力度握着陆未眠的手腕，一路小跑带他走小路。
他迷茫地看着韩清带着自己，穿过树枝树叶交错纵横的林荫小道。他们灵活地弯下腰，树枝从校服表层刮过，留下极浅的一道痕迹。
而后又为了避开训课的教导主任偷偷躲在岩石后头，最后才来到了靠近食堂的池塘。
这过程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仙境的爱丽丝，而韩清就是为他拿着怀表探路指引方向的兔子先生。
这一处是个观景点，有一座小假山，前面就是大片的池塘。池塘里常年养着各色的锦鲤，池底安置了一个只有池水三分之一高的瓷块，修筑成龙门形状。
当锦鲤从上方游过去时，便寓意着“鲤鱼跃龙门”。
两个人站在池边撑着膝盖喘息，从操场跑来并不近，更何况陆未眠此前也剧烈运动了一下，早已体力透支。
韩清陪他歇了一会，才说：“这儿离教学楼不远，等到快下课了你直接回去就行。”
一旁的陆未眠还在微微喘着气，他把零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缓过来时身上出了薄薄一层汗。
陆未眠眼神飘忽不定，身体也有些僵硬，不自然地对韩清道谢：“啊…嗯，好，谢谢。”
他太久没有和人接触过了……特别是Alpha。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看出了他的不自然，韩清注视了他一会，没说什么。只是盘腿坐在池边，从兜里掏出来一小包鱼食，倒在掌心，然后把手放进池水里。
感受到水的波动和鱼饲料的味道，不远处的锦鲤全都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去抢韩清掌心的鱼食。
它们缓缓游来，池水表面漾起一阵接一阵的水波，不同花纹的锦鲤顿时一齐挤在池边。
韩清笑了一声，然后打开剩下那小半包鱼食，对着陆未眠扬了扬下巴，“来。”
没有料到他会让自己也喂鱼，陆未眠有些不知所措，口中嗫嚅，最后小声说：“我就算了吧……”
“寻个好彩头嘛，很多人都会来喂锦鲤的，权当祈福。”说完后韩清的视线转移到陆未眠怀里的书本上，继续道，“都是竞赛题。说不定，鲤鱼跃龙门，你能拿下保送哦。”
祈福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诱人了，其实陆未眠并不相信这些，如若所谓“祈福”“保佑”“信仰”真的有用，那他怎么会至今都那么不幸？
但看着眼前的少年大大咧咧地席地而坐，眼里好像盛满了盛夏的阳光，整个人透着一种……令陆未眠可望而不可求的自由与松弛，竟然让陆未眠也有点心动，想去喂锦鲤。
他看起来太轻松了，就像是一阵强风吹过，他是顺着风展翅高飞到自己想去的任意一片碧空的白鸽。
如果是别人说“寻个好彩头”，陆未眠大概会当作一个无足轻重的迷信，亦或者是无用的自我安慰。
可这话从韩清嘴里说出来，好像真的“试试就有可能成真”，他有种令人不得不令人信服的力量感。
陆未眠低垂下眼眸，伸出白皙的掌心，看着韩清把剩下的鱼食倒在掌心里。
……那就当是为自己祈福吧。陆未眠这么想着，手臂使上力气往水面一挥，一颗颗鱼食落入池中，锦鲤又纷纷顺着方向游去。
“把烦恼全都像鱼食一样抛掉了哦。”身后传来韩清含着笑意的声音。
陆未眠一愣，回过身看着他。却见韩清忽然指着陆未眠的练习册说：“有白纸吗？再顺便借我支铅笔。”
“啊……有。”虽然不明白韩清要做什么，但陆未眠还是把整本拿来打草稿的本子都递给了他。
“谢谢。”韩清接过纸和笔，依旧是散漫的样子，“你可以写一会儿题，这里偏，巡课老师不会来。”
陆未眠不明所以，但还是选择坐在了韩清的旁边，准备写题前抬头看着他，“你不回去上课吗？”
“我本来就是翘课躲器材室睡觉的啊。”韩清很理直气壮地回答，眼睛圆睁，和做错了事但是拒绝道歉的小狗一模一样。
被他的理所当然震撼到了……
几秒后，身边传来韩清低沉的声音，“我陪你，到下课。”
陆未眠很轻地眨了两下眼睛，像一只蜻蜓点在水面上。他莫名觉得心脏跳动地有点快，眼前的题目都变成了漂浮在空气中的文字，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不久后，池子里的锦鲤已经远离了岸边。两个就地而坐的少年，一个在低头专心致志地写题，另一个则是在画画。
铅笔在纸张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落笔又快又准。陆未眠没有因为这声音而分心，在埋头攻克最后一道压轴大题。
随着时间流逝，最后一个数字求出，本题无解。
韩清也在此刻完成了自己的画作，但他没有惊扰陆未眠，而是看着陆未眠把答案填上，轻轻按下了自动笔。
“写出来了吗？”韩清饶有兴趣地问他。
“嗯，看了下参考答案，是对的。”陆未眠点点头，嘴角上扬。
韩清眉毛不经意地一挑，面带微笑，然后从陆未眠的草稿本上撕下来了一张，偏了偏头，说：“送你。”
陆未眠接过那张纸，发现上面赫然画了一枝海棠花。
时间过去得并不长，这幅画显然是有些草率的。好几处细节都处理得不太好，但整体画面看上去却很舒服，一枝秋海棠栩栩如生。
“这是……海棠花？”陆未眠双手接过，愣神盯着这幅画许久，半晌才抬起头来问出这个很傻的问题。
“对不起，没有冒犯你的意思。”说完后韩清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挠挠脸，掩饰自己的羞怯，“但我确实闻到了……你的信息素，是海棠花的味道。”
韩清仰头望着天空，蓬松的头发顺着他的动作垂荡下来，“你读过川端康成吗？他写过一句，‘凌晨四点钟，我看见海棠花未眠’。”
视线从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上缓缓转移，韩清又看向了陆未眠。陆未眠拿着那张画纸，局促又好像饱满着期待和欣喜，眼睛里只有韩清一个人。
“看到你我就想到了这句话，你是个像海棠花一样的人。”
话的尾音像一滴水，轻轻从不知何处滴落，在陆未眠心头平静的小溪上漾起一圈圈涟漪。
好像这一刻世界陷入了安静，时间被按下暂停键，只有陆未眠的世界开始兵荒马乱。
不远处的教学楼忽然传来一阵短而悠缓的小提琴曲，是学校的下课铃。
韩清起身，陆未眠也跟随着他站了起来。
眼前的少年随性地甩了甩头发，像只在甩干身上水分的落水小狗。陆未眠觉得他这样很可爱，肩膀耸动，短促地笑了下。
“回去上课吧，要考个好大学哦。”韩清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说。
陆未眠望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韩清送他的那幅海棠花夹在课本的首页，郑重地点头，说出了今天最想说的一句话：“谢谢。”
他原本想问问韩清的班级姓名，日后想好好道谢。但还没等他问出口，就听韩清说：“郭子旭他们，未来不会再去找你麻烦了，你安心学习吧。”
这句话被韩清说得很温柔，但又透着点难以言喻的威慑力，陆未眠心头一紧，微微张开了薄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很优秀，那些人不过是嫉妒你，金子散发的光芒太耀眼不是你的错。你要继续好好读书，把烦恼和那些垃圾都甩得远远的，去往更开拓明亮的未来。”韩清看着陆未眠的眼睛，好看的眉眼舒展开，属于少年独特的嗓音像温水涌进陆未眠冰冷的血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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