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邛摸出已经被他扯下一片叶片的仙草,上面仍残留着馍馍的口水味儿,难怪会被馍馍发现。
“你自己偷偷吃过了?”馍馍眼睛滴溜地转,小声嘀咕, “吃过了还问我。”
盛邛自己才不会吃有着馍馍口水味儿的草,缺的那片已经给盛夫人吃了。
盛邛没空和馍馍解释这些,扯下一片叶子干脆利索地塞进了矜负羽的嘴里。
矜负羽没有完全昏过去,感觉到盛邛往他嘴里塞东西,也没力气抵抗,顺从地张了张嘴。他被盛邛生硬地抗到身上。身上有点疼,但他也顾不上这些感觉了。
盛邛背着他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往一个方向走去。
“……不用救我了。”矜负羽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唇间响起,滚烫的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滴地掉进草丛里。
“闭嘴。”盛邛皱着眉喊道。万一这人多说一句, 挂掉了怎么办?凡人的命有点脆弱。
“阿盛!”盛姣正在训斥下人, 远远地看到有个身影很像盛邛, 立刻跑了过去。
在盛姣面前, 盛邛突然装出一副累得直喘气的模样,托着矜负羽的手一直往下滑。满脸写着他要背不动了。
盛姣马上找人接过盛邛背上根本看不出是谁的“尸体”, 心疼地检查起盛邛身上的伤口,“你怎么自己乱走,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不然我要吓死了。”
刚才得知盛邛没有乖乖听话地站在原地而是一个人走了的时候,盛姣吓得魂都快飞没了。
盛邛笑着点点头,看起来倒极为温顺。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到底怎么回事?”盛姣脸上的紧张之色还没消散又涌了上来,“你的眼睛也好红。”
“不是我的血,”盛邛无奈指了指看不出人样的矜负羽,“是他的血。”说着他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叹了口气,估计是自己的“红眼病”又犯了。
看盛姣满眼关心的模样,盛邛抓了抓头发,转移话题道,“公主殿下刚才去那里,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盛姣立刻被他成功转移了注意力,耐心回道:“发现了一处贼窝,已经派人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贼窝?”盛邛疑惑地问。
“整天偷盗抢劫的亡命之徒,罪有应得罢了。”盛姣看懂了盛邛的疑惑,不想盛邛因为这种小事忧心,粗略地解释了一番,“这些贼子重伤,一路跑到巷子里,被侍卫队发现,已经被压入大牢了。”
“好了好了,你身上都是血,我先带你回去换件衣服,”盛姣拉住盛邛的手,“至于矜负羽,我会派人找他的。”
盛姣猜到盛邛已经发现她派暗卫跟着他的事了。他贴心地没有提起,她也不打算改变什么,毕竟这事关盛邛的安危。
暗卫们还没来得及把盛邛会武功的事告诉盛姣,盛邛就被找到了。但现在他们已经插不上嘴说这事了。盛姣也不会相信。
盛邛眨了眨眼,指了指矜负羽,“我已经找到矜负羽了,不就在这里吗?”
这下轮到盛姣语塞了,看来有人比她早一步把矜负羽抽筋扒皮,真是便宜他了。
一个被重伤生擒的贼窝,一个满身是血的矜负羽,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当真会有如此巧合?盛邛若有所思地转了一下眼睛。矜负羽这次是去了贼窝才受了重伤的?
“那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盛姣发现盛邛心情比出皇宫时好了很多,心情也跟着变好了,“能让阿盛惦记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那倒也不是。主要是因为值钱,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盛邛掂了掂手里的玉佩,心想如果不是因为里面还有一只聒噪的小肥鸡,他才懒得拿回玉佩。
“谁是小肥鸡?”馍馍小声咕哝了一句,它好鸡不和盛邛这个坏人一般见识,哼。
盛姣带着盛邛,顺便把矜负羽一起打包,回了皇宫。刚打算歇一会儿,父皇就派了人唤她去。
盛姣冷下脸。即使父皇再宠她,知道她把盛邛带回宫里,也肯定会生气。可她绝对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放弃盛邛了。
盛姣急匆匆地走了。盛邛则留下来,坐在仍昏迷不醒的矜负羽旁边。
“他怎么还没醒?”盛邛看热闹似的看着矜负羽,他记得仙草能救人性命,怎么用到矜负羽身上却没这个效果了呢?
“他为了杀那窝贼,大半条命都快没了。”馍馍待在玉佩里说风凉话,“不自量力的家伙,也不想想他自己是什么水平?真是白浪费仙草和我宝贵的唾液。”
“那你之前还乱保证,说他肯定会活蹦乱跳的?”盛邛拿出匕首在玉佩上比划了几下。
“俺……俺可不是被吓大的,”馍馍话说到一半,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刃,立刻变得慌乱了起来,“你看他的心脏,不是正在活蹦乱跳吗?他伤得这么重,总要时间恢复。”
至于什么时候醒,只能听天由命。不过这话馍馍可不会傻乎乎地跟盛邛说。
“对不起……对不起。”矜负羽的嘴里突然发出碎碎念的声音。
“他在说什么?”盛邛和馍馍一起歪着头,盯着矜负羽看。
馍馍和他一起摇摇头,表情迷惑。
盛邛伸出一根手指,试探地在矜负羽的鼻子下面感受了一下。“好像还有气儿。”盛邛摸出已经被摧残得乱七八糟的仙草,思考要不要再给他塞一点。
矜负羽又碎碎念了一会儿,最终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不知道,如果他再不醒,盛邛可能都要把他研究死了。
“醒了?”盛邛一脸惋惜地坐下。
矜负羽呆呆地望着盛邛,自己居然没死。
“快说,我这玉佩有什么用?你偷我玉佩干什么?”盛邛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忙不迭地问道。
“……有人不想让你活,没了玉佩相当于没了身份证明,只要你死相惨烈,没人认出你,就不会有人发现你已经死了。他们只会以为,你已经出了长安。”矜负羽如实回答。那人让他偷了玉佩,盛邛就按那人的想法去死了。
盛邛突然听了他的答案,瞪大了眼睛。谁这么缺德?
“我一直都知道他想杀你,却一直粉饰太平。”矜负羽的眼神里刻满了忧愁,说出了心里话,“他让我做的一切,我如数做了。唯独杀你,我做不到。”
那张信纸上写的两个选择,兴许也是试探他的。谁都明白斩草要除根的道理。只有杀了盛邛,才能保证不出意外。他也不会被那人猜忌。
可他实在不忍心那么做。这一次,他被派去剿杀贼寇,无非就是因为那人不满他的做法。
矜负羽曾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可现实给了他一个血淋淋的打击。
矜负羽下不了手,以为只要把盛邛送出去,再伪造出已死的假象,盛邛就能够顺利离开长安。唯一的难处就是让那人认为盛邛已死。
结果这一切,还没实施,就被发现了。
见矜负羽表情凝重,盛邛砸吧了一下嘴,“到底是谁要杀我?”
“这……”矜负羽不知道该不该说那人是齐游。都到如此境地了,盛邛还救过他两次,他不该狼心狗肺的。可他已认人为主,如果他背叛,他的过去就没有了意义。矜负羽迷茫了。
“你从没有替自己活过,对吧?”盛邛没心没肺地提了一句,然后站了起来,“既然说不了,就不要说了。”他才不会为难人。
“真是个小气鬼,不说就不说嘛。”馍馍附和地拍了拍翅膀,朝矜负羽吐了吐舌头。
盛邛丢下刚醒的矜负羽,走出门,轻叹一口气,“为什么总要打打杀杀的?我是个好人啊,怎么都要杀我?”
知道内情的馍馍灰溜溜地缩着脖子,要是让盛邛知道他自己是反派,还不得气死。
“天地悟我,我悟寰宇,隐——”盛邛出于无聊,随口念了句口诀。
眼睁睁看着盛邛隐身的馍馍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盛邛居然能在这个世界里使用法术。难不成是他认定自己是主角的信念感太强了?
算了,要是让盛邛知道自己故意瞒了他一些事儿,它肯定会被弄成一只死鸡。馍馍下定决心,一定要坚守盛邛是反派的秘密。
盛邛看了看自己,果然隐身了。不愧是他——气运之子。
既然来了皇宫,怎么能不去陛下的宫殿打个卡呢?
“馍馍,你闻闻,公主殿下现在在哪里?”盛邛提起玉佩,对馍馍指使道。
馍馍心想,它又不是狗。
盛邛立刻拿出匕首。
“往东南方向走。”馍馍被迫妥协,不情不愿地回道。要不是它被困在玉佩里,才不会受盛邛威胁呢。
盛邛心满意足地往陛下寝宫走去。在寝宫外面,他意外听到两个宫女的闲谈。
“陛下不会发火了吧?他叫了公主殿下进去,一直没出来。好像是发生争吵了。”其中一个宫女悄摸摸地说道。
“听说是因为公主殿下带回来一个男狐狸精,把陛下气着了。”另一个宫女煞有其事地回道。
她们一致认为,“公主殿下已经长大成人,被一个男狐狸精迷着了也没什么。等公主殿下选了驸马,说不定就没事了。”
真·男狐狸精·盛邛怔愣了一下,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地溜进了陛下寝宫里。
“哈哈哈!”馍馍笑得都快把眼睛笑没了,发现盛邛盯着它不说话,才收敛了一下。等它回去,出了那个破岛,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让盛邛丢脸。
不知道馍馍在打什么歪主意的盛邛很快找到了盛姣所在的地方,他隔着墙,侧耳一听。
“姣姣,你把盛邛带回来干什么?”陛下无奈地叹气,“你带谁回来,朕都不说什么。唯独盛邛,不行。”
“为什么?”盛姣一字一句地问道。
“因为他……他是罪臣之后。”陛下犹豫了半天,说出了一个原因。
“父皇,长安的罪臣之后,也不只他一个。”盛姣对于陛下的解释,完全不接受。
陛下抚了抚盛姣的手,“你这孩子,的确不只他一个,那你偏找他干什么?”
“我觉得他不该是现在这样,我替他不甘。”盛姣眼神坚定地说,“他是我弟弟。”
“他等到你叔父回来,必难逃一死。再说,他算你哪门子的弟弟?”陛下没有办法,只好隐晦地告诉她,“你现在这样,岂不是害朕?”
盛姣听得糊涂,“哪个叔父?”
“大祁的战神。”陛下最疼盛姣,告诉她也无妨。
当年逼得盛将军远守南关之事,有先帝插手。他也知情,虽没有直接参与,却派了盛侯爷在其中动手脚。
“你叔父现在正在镇守南关,”陛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大祁如今的劲敌,却在北方。”
“军中,无人吗?”盛姣作为一个公主,从不过问这些,这些也不是她该过问的。现在却顾不上了。
“那些家伙,平时挣着抢着表现自己,一到关键时刻……”陛下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是自作自受也好,说是因果报应也罢。他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盛将军身上。
“盛邛他爹逼得你叔父回不来。纵使你叔父再正直,他爹不死,朕连给你叔父写信的脸面都没有。”陛下把责任全推到了盛侯爷身上。
一旦叔父回来,盛邛会被牵连。盛姣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上辈子父皇并没有告诉她这些事情,因为她当时没把盛邛带回宫,眼下这场交谈自然不会发生。盛将军回来应该是后面发生的事,那时盛邛死于火灾,而她也已经早早病死了。
“听进去了?”陛下误会了,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你早点把盛邛送出宫,此事就当作没发生。”
第38章 浪荡世子013
“可是……”盛姣眉间蹙起, 她还是不理解,既然是盛侯爷造下的孽,为什么非要牵涉到盛邛?盛邛那么好, 对盛侯爷做下的错事一概不知,只是运气不好才摊上盛侯爷那样的父亲。
见盛姣犹豫,陛下只好道,“朕知道你心软,可此事关乎大祁的命运。”
盛姣心里隐约察觉到,哪怕父皇再宠她,也不会允许她任性地留下盛邛。她知道,在父皇眼里,没有什么比大祁江山更为重要。
盛姣低着头,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心中纠结,她不该不顾大局,却也不能不管盛邛。
“只要他出宫,朕不会拿他怎么样。”陛下妥协道。言下之意,只要她让步,盛邛不一定会死。
真的?盛姣立刻抬起头,眼眶里还残留着晶莹的泪珠。
陛下布满细纹的眼睛缓缓地从她的视线里移开。他背过身去,叹道,“姣姣的婚事, 也该提上日程了。”
“父皇!”盛姣轻盈的衣摆随着衣服主人的惊讶地抬头剧烈晃动着。
“到时朕会办一场宴会, 邀请长安适龄的公子参加, 一定寻个配得上姣姣的驸马。”陛下明黄的身形背对着盛姣, 如是说道。
盛姣看不到父皇的神情,揣测不了他的想法。
陛下却知道盛姣的心思, “宴会之事朕已经派人准备了。姣姣大婚时,朕会让人护送盛邛安全离开长安。”
盛姣知道她拗不过父皇,兴许父皇没有骗她。她应该退一步,听父皇的话。可这件事是关于盛邛的,她突然有些怀疑。
她真的要这么做吗?想了想,过去的种种萦绕在她的脑海中,她的目光逐渐坚定下来。
她没有直接拒绝父皇的提议,而是朝他规矩地行了礼,一言不发地走了。
盛姣从未如此规矩地行过礼,陛下眼里闪过晦涩难懂的眸光。盛邛怕是留不得了。
他露出轻蔑的笑,想起了一些往事。当年盛侯爷行事狠辣,下了死手,如今因果报应来了,活该他们盛家受着。他死了,父债子偿不对吗?在他看来,盛邛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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