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睁眼就看到哥哥被人伸手扯住。
立刻反应过来的云青锦一口咬住那人的手臂,“你滚开!”
他拼命地握起拳头砸在他身上。
男人吃痛放开扯着盛邛的手,转而去掐他的脖子。
云青锦被掐得脸发红,胡乱地打着脖子前的手。但他的力气快耗尽了,就在他快被掐死的时候,男人突然松开了手。
云青锦心有余悸地捂着脖子,眼里湿透了。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男人栽到地上,过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往身后看了一眼,踉踉跄跄地跑了。
火光靠近,是晚上巡逻的人发觉这里有动静过来看了一眼。
“这家伙又动歪心思,给咱们惹麻烦!”巡逻的人呸了一声,见小孩还活着,也懒得多管闲事,锁上锁链后就走了。
盛邛把手里沾血的石头往外面丢了出去,安静地坐了下来。
“哥哥,怎么办?”没有察觉到盛邛动作的云青锦脸上露出绝望。
“没事,会有人来救你的。”盛邛轻声安慰道。
云青锦不知听没听见,闭着眼不再说话。
第二日,昨夜的男人捂着脑袋越想越不对劲,虽然不小心被人撞见了,但他们也不至于砸他脑袋吧?
“真是见鬼了。”他随口骂了一句。昨夜他喝了点酒,有些画面已经记不太清了。
无论是谁砸的他,终归是那两小孩害的。他主动揽下了给小孩送饭的活,却故意扣下了饭。
饿他们几天就老实了,他想。
两日过去,云青锦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他一想到那晚,就不敢再去想吃饭的事。他又闭上了眼,心想只要睡着就不会觉得饿了。他身上的伤也只是止住血,并没有好,有时还会隐隐作痛。
看着他睡过去,盛邛摩挲着指尖。他想,快了,马上就结束了。
“好好睡吧,弟弟。”他低语了一声,起身强行撬开了锁链。
用了两日凝聚出来的灵力支撑着他在黑暗中如同鬼魅一般游走着。
周遭寂静如水,月色微凉,惊悚的神情最终凝固在猎户打扮的男人可憎的脸上。
一声惊呼穿云裂石,土匪们发现男人莫名其妙死在了屋里,死相惨烈,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包括那处。可怕的是,这样的折磨,昨夜没有一人听到动静。
不知是神是鬼。
他们没来得及多想,就有人惊慌失措地跑来大喊了一声,“官兵……官兵打上来了!”
“什么?!”
“我们抓了县令的儿子!就是前几日关笼子里的那两个小孩!”
他们这才意识到惹了多大的麻烦。
没空管这具尸体,他们赶紧带上家伙事冲了出去。
盛邛回到笼子外时,云青锦仍闭着眼。
馍馍突然又出现在了他身后。
盛邛回头瞥了它一眼。
馍馍扇了扇翅膀,没有发出叫声,竟直直地冲向他。
它张开尖利的嘴,绿豆大的眼睛异常明亮。
盛邛立刻挡住它的攻势。
馍馍不死心,疯狂地撞向他,他的手上不慎被啄出鲜血,看着吓人,所幸伤口不大。
云青锦噩梦连连地惊醒,看到传说中的山神被哥哥掐住了脖子,他用力一扭,山神顿时垂下了头,炯炯有神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彩,一身漂亮多彩的羽毛落在地上沾上了灰土。
他倏地回想起那晚男人掐住他脖子的窒息感。
“哥哥。”云青锦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
盛邛闻声转过头,手上沾满了血,他的目光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看得云青锦心头一颤。
盛邛慢慢走向他,打开早已解开的笼子。
云青锦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了,只看到哥哥染血的手伸向他,随后他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10章 采花大盗019
身穿白衣的云项安赶到的时候, 只看到自己的小儿子倒在笼子外,生死不明。自己的大儿子却不知所踪。
他抱起云青锦匆匆下了山,剩了些人继续找云邛。
穷凶极恶的山匪被一网打尽, 深受其苦的百姓为之拍手叫好。云项安的县令之位坐得更加稳固了。
云项安高兴吗?并没有。这是他付出惨痛的代价换来的。
云青锦回去后一直说着胡话,给他救治的大夫说他的身体并没有那么糟糕。能从山匪手里捡回一条命,仅仅只是受了这些伤,甚至算得上幸运。
可他一直没有醒来,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刺激。
云邛最后在山沟沟里找到了,只在手上留了个小小的伤口,个把月就能痊愈,完全不像是被山匪绑架过的样子。
他回家后性子变得阴沉起来,对山上的事情也一直缄默其口。云项安不确定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想问他为什么丢下弟弟跑了, 但看他沉默的样子,突然就问不出口了。
他有很多事要做,没办法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云邛身上。既然云邛没受什么伤,便随他去了。
云青锦过了好几日终于醒来,被云项安告知一切的时候天都塌了。
“哥哥没有抛下我,他只是……”云青锦下意识辩驳。可他突然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哥哥如同中邪一样,还杀死了貌似山神的生物!
“青锦,还有一事,我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告诉你。”云项安一身白衣,眼下落寞悲怆。
云青锦干燥起皮的嘴巴张了张, 似有所感地望向他, 嗓音异常难听, “是母亲出什么事了吗?”
云项安往日严肃的脸上瞬间崩溃, 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失去母亲的云青锦。他不知道一个六岁的孩子接连经历两个重大磨难会不会受不住。
云青锦脑子里像是有刺耳的长鸣声响起,他捂住耳朵, 只能看到云项安的嘴巴在一张一合。他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
“为什么,爹爹你为什么不救娘?”他颤抖着身体直视云项安。
云项安蠕动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他能说自己已经在鬼市里找到了那种药材,快马加鞭回来却没有赶上吗?他回来的时候他的夫人已经合上了眼,撒手人寰。他什么都没办法对云青锦解释。没赶上就是没赶上。
“不,我要去找娘!”云青锦突然从床榻上爬了下去,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青锦!”云项安在身后喊他。
他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可屋外挂满了白灯笼,正院设下的灵堂里只有白幡和挽联。
他跌坐在地,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娘死了,她已经下葬了。
那么早,他就明白了死亡的意义。
云青锦躲到灵堂的角落里,呆呆地望着原本摆放母亲灵柩的位置,失声痛哭起来。
云项安站在灵堂外,犹豫很久终究没有进去。他让人送了饭菜进去,红着眼离开了。
云邛看着这一幕,眉目轻挑,同样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完全不一样。他的眼里充满了阴沉沉的黑,如墨一般。
云青锦看见哥哥来了,抹了抹通红的眼睛。哥哥是来找他的吗?
云邛踏进灵堂,一步步向他靠近。
“哥哥。”云青锦小声喊了他一声。
“不要这么叫我,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恶心。”云邛咧开嘴角,“命真大,居然没死。”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故意丢下云青锦的时候,但并不妨碍他嘲讽云青锦。
云邛蹲下身,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脖子,没有用力,云青锦却下意识地僵硬起来。
“哥哥,你怎么了?”他鼓起勇气扶住云邛的手。
云邛却一掌甩开了他,嫌恶地站起身,“下次再听到你叫这两个字,哼。”
云青锦抱紧自己,他好像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梦醒来的时候哥哥就突然变了,母亲也撇下了他。
在那之后,云邛总会有意无意地欺负云青锦,但都是在暗地里,云青锦从来不告状。
他有时候会想,山神或许真的存在过。传说,惹怒山神就要付出代价。
哥哥杀死了山神,山神降下惩罚,带走了哥哥的魂魄。如今留下来的只是一副丑恶的躯壳。
……
盛邛睁开眼坐了起来,仅睡了一个时辰。他回来了。
他动了动腿,馍馍正靠在脚边睡得正香。他的手慢慢抚摸着馍馍的脖子。
馍馍脖颈一凉,瞬间睁开了小眼睛。恰好对上盛邛骇人的眼神。
馍馍心虚又心慌,“大哥,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啊。”
盛邛拿开了手,利索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染上的灰。
他知道,这一切是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干扰。馍馍回到过去的只是一小缕意识,一时不察被那股力量侵入了。
不过那场对峙,那股力量也没讨得好处。至少在这个世界,它没办法再作妖了。
馍馍发现他居然没有秋后算账,松了一口气。要是回到岛上,麒麟和那几个家伙知道它啄伤了盛邛,非得扒了它的毛和皮不可。
“哥!”馍馍突然一惊,眼看着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盛邛的衣袖里。
盛邛手腕顿感凉意,掀开衣袖一看,是一条银白色的蛇,相比第一次见面时又大上了一些。
小蛇缠在他的手腕上,吐了吐信子。似乎怕盛邛又戳它的眼睛,还故意用尾巴挡在了赤红色的眼睛前。
馍馍咽了咽口水,退后了一步,直接告诉它,这玩意儿有毒。
盛邛放下袖子,眼神飘到了馍馍的头顶。
馍馍有所感地伸出翅膀探了探,它头顶上正站着一只嘴尖爪利的鸟,体型不大,却稳稳地抓着它的脑袋。
通体黑色的怪鸟扇了扇翅膀,主动从馍馍身上离开,落在了盛邛肩上。
馍馍眨了眨眼,又撤退了一步。它突然想起自己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馍馍跑了之后,怪鸟轻叫了一声,腕上的蛇也嘶了一声。
盛邛诡异地听懂了它们的意思。
“去京城吗?”他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动身离开了那片草地。
草地茂盛,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盛邛下落不明的消息终于传回了雀安县。
柳祝一听说凌王殿下回来了,赶紧带着盛邛的文章去找他。不曾想竟得知了这样一个悲痛的消息。
“殿下,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柳祝拱了拱手,神色肃穆。
他行了礼,便是以臣子的身份问盛寻。
盛寻明白了柳祝的意思,他答应回太学宫任教,却是为了只做了几日师徒的盛邛。
“柳博士请说。”盛寻正色回道。
“陷害云邛舞弊之事是否是您的意思?”柳祝躬身问道。
“本王从未做过此事。”盛寻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柳祝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确定他是被陷害的?”盛寻放下架子问。
柳祝沉默了一瞬,拿出了盛邛的文章。
“此文出自云邛之手。这雀安县乃至整个晋城都再难找出这样好的文章。臣以清誉担保,这是他亲手所作。”柳祝神色坦荡,“何况,他把文章交给臣时殿下也在场。”
柳祝之清誉于柳祝而言重过生命。
“舞弊之事未有证据,岂容他人空口白牙地造谣?假若云邛真的……死了,也不能白白担了这污名!”柳祝胸中的愤怒直白的抒发了出来。
“你说的对,本王即刻命人去查,若真如你所说,必定还他清白。”盛寻保证道。
他心中却隐隐有一丝难以言说的不爽。盛邛此人为人再过出众又如何?还不是私德有亏,道貌岸然吗?
只有他完全见过盛邛阴暗残忍的那一面。
“多谢殿下,老臣告退。”
盛寻挥了挥手,眉间涌上一丝烦躁,心中的这些念头无处发泄。
“哥,你终于回来了!”盛遇来见柳祝出去,赶紧进了屋。
“坐。”盛寻收敛了情绪,平静地把文章递给盛遇来。
抛开偏见不谈,这确实是篇好文章。
“这是云邛写的?不可能!”盛遇来第一反应却是完全不信。他的反应稍稍有点超出盛寻的意料。
“就是他写的,柳祝都拿清誉担保了。”盛寻扯了扯嘴角。
盛遇来不禁抓耳挠腮。
他这几日一直在查采花贼的案子,却一直没什么进展。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位受害的女子,却没有一个人承认。
他又去了两次,好说歹说,其中一位女子终于愿意透露给他一些事。但据她所说,那位采花贼不仅什么坏事都没做,还帮了她一个大忙。
他连忙询问姓云的帮了她什么忙,那女子却不愿意说了,约莫是一些女儿家的私事。
那女子反而问他为何云公子这些日子再也没来过了,是不是因为他们在调查他。
她不仅早就知道采花贼姓云,还很担心自己透露给他的话会不会给云公子造成麻烦。
姓云的有没有麻烦不知道,反正盛遇来是麻木了。
后来,他只好去找那位被打的女子。所幸这位女子虽然认识云邛,却并不知道所谓的采花贼姓云。看样子云邛欺骗了她。
那位女子被告知采花贼就是云公子以后愣了一瞬。盛遇来以为事情终于要有突破了。
可那位女子却哭了。
“这位公子你知道这么多事,想必身份一定不低。我听闻云公子去了芸州院试一直没有回来,我一直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不知能否告诉我他如今怎么样了。”女子一边说一边抽泣着。
“你不难过他骗了你,却难过他出了事了?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何况他还打了你。”盛遇来抽了抽嘴角,恨她不争气还眼瞎心盲。
女子叹了一声,“公子怕是误会了,打我的并非他。云公子虽欺骗了我,可对我的恩情也是真的。他是个好人,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从前我整日活得浑浑噩噩的,只知道讨夫君欢心,即使他打我,我也觉得是我错了。若不是云公子,我根本不可能过上如今这般自在的日子。”女子含泪的眼里染上笑意,“不怕公子笑话,我的绣花绣得还算不错,如今雀安县最好的绣坊都想买我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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