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承闫终于正色起来,跳到地上化作人形。
他居高临下质问:“剥皮抽筋之苦,我如何报?”
局面霎时紧张起来,大战一触即发,贺於菟时刻准备着变身。
没想到玖儿伸手一指坐在床边的邓良霁,底气十足道:“你的妖丹我给他了,我若是不在坊琼山上做那一套,妖王不会那么快信任我们,我和白枍就没法帮你这么多次了。”
白枍紧跟着补充道:“剥皮抽筋的事,虽是妖王命令,但确实是我们对不住你,昽越欠你一个人情。”
茹承闫歪头问:“昽越?”
白枍点点头,但没打算解释。
邓良霁被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即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拿出那个制作精细的木制小匣子,沉声道:“九曲招摇......是三尾银狐的妖丹?”
玖儿连连点头。
邓良霁又看了一眼茹承闫,想也没想直接递过去。
“承闫,拿着。”
第114章 世家秘闻19
玖儿嘟起嘴埋怨道:“我们找了你大约半年,你一点踪迹都没有。这不正打算来问问沈寿,没想到歪打正着恰巧遇到了你。”
“你们跟沈寿很熟?”茹承闫挑眉。
“很熟。”
“不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茹承闫戏谑地看向从楼上下来的沈寿。
茹承闫:“沈寿,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沈寿沉默了,他有些心虚。
茹承闫也没再抓着不放,他对沈寿的尿性心知肚明,若是他不愿意说,再逼他也说不出来。
他只好问玖儿:“以前需要做戏给妖王看,现在就不需要了?”
不怪他对白枍和玖儿信任不起来,实在是他已经听过太多的谎言,无法轻易相信别人了。
“你知道的,我不过是黄泉边的一株蓼藜花而已。”玖儿不以为意地说道。
茹承闫瞬间就明白了,黄泉下的妖兽可不必受妖王的胁迫。因为没有必要,他们的妖力来源不同。
白枍朝着茹承闫翻开掌心,只见里面安然躺着一片白色的叶子,上头好似有几根金丝流转。
只听他说:“我嘛,不过是因从前恩怨,欠神女一条命。”
被风吹动的竹林窸窸窣窣的响,林间开始泛起白雾,天边翻出鱼肚白。
贺於菟的后背猛地一疼,叫他差点疼的叫出声来。
茹承闫抛开白枍没理,回身问他:“怎么了?”
贺於菟摆手:“无事,就是突然一疼,不打紧。”
茹承闫见贺於菟再次站直了身,就暂时压下心中担忧,对玖儿直白地说:“我不信你们。”
玖儿蹙眉,手心捏紧,她不得不盘算下一步的打算。
随即又听到茹承闫的下一句:“但我也不缺你们两个想害我的人,我只想弄清楚一切,一道启程吧。”
玖儿暗中松了一口气,一切都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
天终于大亮。
所有人齐聚一堂,就在这个小小的竹楼里,整装待发。
茹承闫根本没有要向其他人介绍两位不速之客的意思,反倒是巫奴下了楼,就朝玖儿和白枍点头示意。
“妖族真是小啊,到处都是熟人是吧。”茹承闫阴阳怪气地埋汰了一句。
这回轮到巫奴沉默了。
山顶的温度在初阳的照射下逐渐升高,银狐娇贵,化作原形蹲在贺於菟肩头,懒得下地走了。
......
众人提前服用了酸鸡粉,将身上的妖气尽数掩盖。
然后茹承闫用幻术遮蔽守城将土的耳目进了边城飞卢,再买了几匹马。为了赶路,并没买马车。
玖儿和白枍共乘一骑,从队伍最后的位置赶到茹承闫身旁。
玖儿好奇地问道:“你为何一点都不怕了?”
茹承闫窝在某人怀里,轻描淡写道:“傻子是骗不了人的。”
白枍忍不住插嘴:“你好好说话。”
“噢,原来是想搭讪,这个开场白未免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吧。所以你们想说什么?”茹承闫仍旧懒洋洋的。
玖儿只好单刀直入道:“我有些不明白,明明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何就对你......妖王的敌意如此大?”
茹承闫:“谁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立起来的白毛耳朵颤了两下,他睁开眼睛望向玖儿:“在临潼的时候,妖王曾特意嘱咐,一定要将我送到坊琼山。坊琼山上有什么?不就只有你们俩吗?他大费周章地营造一个温柔乡,就想让我死在不明不白之中。但你们俩如此费尽心思,一见面就朝我露出凶神恶煞的嘴脸,无疑只是想警告我尽快远离坊琼山,你看我猜的对吗?”
玖儿很惊讶:“对。”
茹承闫继续说:“你们从一开始跟妖王就不是一条心的,他设局想要我的妖丹,但又想保全他自已的名声,所以就需要将这罪名找别人顶替,你们恰好就是那替罪羊。”
玖儿继续点头。
茹承闫忽然间皱起眉头:“但我有一点没有理清楚,他要我的妖丹做什么?或者说,他要凡间这么多的灵力做什么?”
话音刚落,周围除了不急不缓的马蹄声之外,竟无人敢答。
白枍沉思了一阵,才斟酌地开口:“他已是天下妖王,妖力在青丘神山已是无人能比,甚至强于九重天的很多神仙。你体内有一半神女的血脉,令你的妖丹具有不可复制性,应当是有血引的作用。但具体是要引什么,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毕竟妖王也并不是很信任我们。”玖儿补充道。
茹承闫:“那你们是怎么把我的妖丹顺理成章地给了邓家的?”
“你不知道吗?那个谁......”玖儿挠头。
白枍及时提醒道:“邓延年。”
玖儿:“哦对,邓延年,就是有水鬼癔症的那个,六百年前他不是将流火珠给了贯丘家的人嘛,所以我当时就觉得邓家的人在至高武力的诱惑面前都能淡然自如,能当大任。所以我拿到你的妖丹之后,本想保管留到局面稳定时再归还与你的,但计划有变,后来我们就将九曲招摇放到邓季同身上了。”
茹承闫的眼神暗了暗:“所以你们一直在监视我们?”
玖儿笑的有些灿烂:“我们在保护你。”
茹承延:“保护?保护了什么?”
白枍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她可以说。
玖儿一副天真浪漫心不设防的模样,低头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起来:
“首先,就是在坊琼嘛,你老是偷吃我种的蓼藜,那是我的妖力,换而言之我用妖力替你疗伤。其实在坊琼山的范围内,你逃到哪里我都能看得见你。一开始我们留有私心没有对你下手。后来妖王亲临,我们有所求被胁迫,白枍没办法了,只能按照原计划对你下手。”
茹承闫:“还有呢?”
玖儿仔细回想:“嗯......然后就是贯丘家大换血的时候。”
“什么大换血?”走在茹承闫后面的邓良霁竖起了耳朵,听到这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玖儿摆起双腿,脚腕上的金铃叮叮当当地响:“看样子你们都不知道啊?也对,当年妖王做的有些隐蔽。六百年前邓延年将流火珠留给贯丘元良之后,妖王很快就察觉到了流火珠的去向。”
“妖王用贯丘家上下的命来威胁贯丘元良,逼他交出流火珠。但贯丘家的人也嘴硬,坚持说已同邓延年反目,没有拿到流火珠,不在他们手上。然后所有人就被屠了,妖王入侵了他的记忆,找到了流火珠。但妖王仍需要一个在北幽的傀儡替他掌控曜庆的情况,贯丘家已在北幽扎根多年,是最好用的眼睛,所以妖王再造了一个贯丘元良,他已经不是他自已了。”
等玖儿说完,白枍随即又补充道:“真正的贯丘家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血脉,当时被派遣去飞卢买马的贯丘也幸存,在北幽出事之后,这人就销声匿迹了。”
茹承闫沙哑着声音问道:“再造了一个贯丘元良是什么意思?”
第115章 世家秘闻20
玖儿张嘴准备解释,地面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玖儿问:“怎么回事?”
白枍:“山脉地动,我们先找个地方等地动过去再赶路吧。”
邓良霁率先下马,就近找了处客栈歇息。
客栈里的小二慌里慌张,躲在柜台后不肯出来,问了句打尖还是住店之后,就再没声响了。还是被赶到的掌柜一声大喝,才点头哈腰地出来迎客。
“还想不想干了?天崩地裂你也得给我出来迎客!啧!一个下人也敢偷懒?”
掌柜的转过脸,对着沈寿一行人眯着眼赔笑,亲自吩咐了伙计将众人的马牵到马厩里去喂上等的草料。
此时正是午时,大家都各要了茶水在大堂里歇息。
“近来地动太频繁了些,不知又要生出一些什么幺蛾子了。”巫奴一口喝了半杯茶水,眼神失焦地不知望向哪一处。
邓良霁浅呷一口茶,放下杯子发出清脆一声瓷器碰撞声后,沉声说道:
“关于地动,我倒是曾在《百妖列闻》里看过一篇,所谓地动,一般都是和龙族诞生有关。其中提到一句:魂乎无北!北有寒山,逴龙赩只。不知其是否与现在的地动有关。”
沈寿立马就开口反驳:“不可能,若是凡间将有烛阴出世,九重天怎么可能不知道?”
“九重天真的不知道吗?”贺来财玩味地问道。
沈寿瞪大了他粉雕玉琢的眼睛,显得像个福娃娃似的:“你从未上过九重天,仗着自已是天禄就敢信口胡言?不怕天雷劈了你?”
贺来财站起身,踱步向沈寿走去,熟悉的威压再次释放:“呵呵呵,自大的金仙天鹤,凡间妖兽尊你一声金仙天鹤就真把自已当神仙了啊。你不会忘了你只是神女座下供人玩乐的一只小宠而已吧。”
沈寿额角的青筋尽数显现,心里有气但发作不出来,因为光是扛着天禄的威压就已经用了全力。
轰隆隆——
不远处的山下好像有不少的巨石滚落。
“来财,你不跟他们明说,他们不懂。”贺於菟分毫没有想阻止妹妹的意思,只是淡淡提醒道。
贺来财轻叹了口气,收了威压转身在兄长身边坐下,也不再无理取闹,轻轻点了点长定的肩头,道:“长定,你来说说,你当初到底为什么会下凡?”
茹承闫神色一凛,脑海里的线索飞速串联起来。
他记得,当初在刚从天狼鱼台的幻境里出来时,长定,也就是孔夫子,对他坦白声称自已是天狼族的混血,血脉并不纯粹,属黄狼一族。
现如今天禄却说,长定来自九重天?
到底什么意思?
长定心头一颤,老老实实开口道:“我本是神女派遣到各大帝身边当做眼线的部下,原身是朱宫,能幻化万千妖兽形态。所以第一次在殿下面前展露的是黄狼。”
“别叫我殿下。”茹承闫的声音有些冷。
长定的脑袋愈发低了,在贺来财的示意下继续说道:“神女在九重天的布置已经接近于完美,但自从殿......少主出世之后,神女开始察觉到听玉书的异心,便开始派人卧底到听玉书身边,包括我在内。”
“听玉书生性多疑暴虐,我花了几百年时间都无法取得他的完全信任,直到一个转机到来,也就是南天门玄武池事发。”
“所以我娘一直都知道玄武池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吧。”茹承闫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原先的猜想还没有到这么坏的地步,他没想到自已的亲娘也会对他的安危视若无睹。
贺来财替神女辩解:“不,神女不知。妖王分身在九重天向紫薇大帝告密,致使神女被困,无暇顾及这边。”
长定接过贺来财的话头道:“神女在最后关头,用尽办法送给我最后一封信,信上说,少主遇袭十有八九都是妖王的手笔,要我寸步不离跟着妖王,找寻机会保护你。”
然后长定摇摇头说:“可惜妖王分身太多,我并不知晓他的哪一个分身会接近你,所以我花了些时间寻找。待我找到时,你肉身已陨,魂魄分离。彼时妖王正愁无人可在他和贯丘家在外活动时监视你,我只好向妖王自荐,化名孔夫子,立了长定书院,成了少主的夫子。”
“茹子昂也是他。”这回茹承闫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不出所料,长定点了点头。
茹承闫追问:“所以茹子昂和贯丘月兰的死亡也是他给自已精挑细选的结局对吧。”
长定的头点不下去了。
他发现茹承闫敏锐多疑和妖王简直是如出一辙。
茹承闫喃喃道:“他看着我被仇恨困在原地,看着我在他亲手建造的迷宫里兜兜转转,就是为了让我远离曾经的一切,永远发现不了真相,然后乖乖当一只没了爪牙的绵羊,愚蠢到死是吗?”
茹承闫冷哼一声,思来想去搜肠刮肚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好字,只好道了一句:“所以我还要为他费心留我一条命感恩戴德吗?”
贺来财回答他:“不,是他该死。”
轰隆隆——
山石滚落的巨大响声填满了众人之间的沉默。
茹承闫在巨响之后回过神,才意识到在依岱城短短的十几年里,那些温情都是假象。
过去的回忆在脑海里走马观花地放着,他都不记得自已有没有发现过妖王露馅的蛛丝马迹,又或者说,妖王早就将茹子昂扮演得炉火纯青,没有丝毫的破绽。
在爹娘惨死之后的五年时间里,那些时不时冒出来将他攻击得体无完肤的,所有茹子昂曾教导他的金口玉言金科玉律,不过都是他对死去多时之人美化过的回忆罢了。
他牵挂的不过是自已臆想出来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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