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良霁看向白枍,白枍冲他微微点头。
他只好踩着脚蹬下马,将小小的人儿抱起来,再拉着马鞍利索上马。
城门口的闹剧很快就结束了,人群散去,白枍一行人纵马奔跑在城外的官道上。
邓良霁一手拉缰绳,一手护在孩童身前,疾驰而过的风刮得小人儿睁不开眼。
孩童听到白发青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艰难扯开嘴角,冷风一下灌进他的嘴里,邓良霁只听见怀中孩童含糊不清的话语:“我叫钟明子。”
第127章 世家秘闻32
钟明子的出现太过蹊跷,再加上白枍神秘莫测的态度,邓良霁无法按下心中的诸多疑问,开始试探钟明子。
邓良霁:“你是谁?”
钟明子两只小手紧紧抓着马鞍,他不解地回答:“我是钟明子呀,在百越流浪了好久,终于遇到好人了。”
邓良霁皱眉,他在钟明子身上确实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妖气,更何况在除妖师遍布的百越城里,还能安然活着,是妖族的可能性真的太低了。
或许只是他多想了,钟明子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孩童。
这时钟明子问道:“哥哥请问尊姓大名呀?”
“邓良霁。”邓良霁的语气软和了一些,“我们不是什么好人,跟着我们可能会死。”
钟明子没有被邓良霁说的话吓到:“哥哥,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再挨饿了。”
邓良霁愣了愣,没有继续试探。
贺修良拍马赶上最前面的白枍,手里的短鞭挥舞着:“他还会在临潼吗?”
白枍:“他一定在。”
另一边,贺修堰也赶了上来,问道:“为什么这么笃定?过了这么多年,万一他早就在藏匿在山脉别处呢?”
白枍异常地肯定:“不,他一定会守在临潼。”
贺修良问:“临潼......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白枍却不肯再透露更多了:“你会知道的。”
......
临潼山。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响起,荡起回音阵阵,好不阴森:“他们就要来了,阿文!他们就要来了!我们大业将成,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之后,剧烈的喘息声响起:“这是最后的养分,这是最后的献祭!”
听玉书抓着一壶酒,袒胸露乳地倚在硕大的冰床旁,眼神迷离地看着某一处。
“阿文,多少年了?那天过去多少年了?”听玉书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明明我才是能成大器的那个。她凭什么说我是废物,说我是粪土都比不上的蝼蚁!”
听玉书癫狂起来,手中的酒葫芦摔到地上裂开两瓣。
他在凹凸不平的洞窟里赤脚起舞,他微笑着,张开双臂虚虚环抱。
“阿文,我好想你。”
洞窟没能给予他回应,因为这一句实在是太轻了,轻微到连寂寥都不曾捕捉到。
......
昽越京都东宁。
午时刚过。
“陛下,这是俞将军密报。”大太监杨公公持着拂尘快步小走至皇帝昽元德身边,递上一军制竹筒。
昽元德一听,立刻放下手中朱笔,拿起杨公公手心的竹筒拆开。
杨公公恭敬地低着头,就差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他只敢盯着皇帝的鞋子看。
半晌,昽元德吩咐道:“火烛。”
杨公公立即会意,转身从灯架上取下一支新的白烛,用火折子点燃,递到皇帝面前。
昽元德将手中军报对折,放到烛火上引燃,白纸在明亮的火光中化成灰烬,尽数落在杨公公的掌心里。
“让陆隐忧进宫。”
“是,陛下。”
杨公公退下了,昽元德坐回龙椅,拿起朱笔将剩下的奏折批完。
陆隐忧来了。
陆隐忧身穿米色长衫,一张脸长得平平无奇,动作恭敬但脸上神情却十分自然并不畏缩谄媚。
“陛下,时隔多年别来无恙。”陆隐忧行了一礼,随后挺直了脊背冲龙椅上的昽元德微笑。
“是啊,朕已经有......有三十三年未曾见你了,近来可好?”昽元德将最后一本奏折整齐垒好,看了眼杨公公,后者弯着腰退出了偌大的宫殿,顺手将门口的宫女都带走了。
陆隐忧说:“劳烦陛下费心,隐忧一直都很好。陛下这次召我,有何要事?”
昽元德拍了拍龙袍的袖子,突然觉得有些累赘,他缓步走下台阶,与陆隐忧平视:“天下大难将至,朕不能视而不见枉顾民生。临潼那位野心不死,搅得人间天翻地覆,天下各家除妖师也已收到风,不日便可齐聚临潼。朕也会派出镇国大将军借剿匪名义出征,但百姓们无法再承受万家白幡的苦楚了。”
陆隐忧嘴角的笑落了下去,他的声音有些冷:“陛下的阳寿还是珍贵些,只要陛下还在,百姓少了还能再休养生息,但陛下少了,那可就......改朝换代了。”
昽元德并未如陆隐忧所料呵斥出声,反而低敛了眉眼,长叹了一声:“唉,隐忧啊,朕不过也是凡人一命,与那些百姓又有何区别?他们并不是无名无姓之辈。”
陆隐忧还想劝说:“陛下!”
昽元德却抬手打断了他:“昽越还有太子锦澜,朕早就准备好了。隐忧,请你帮一帮天下百姓吧。”
陆隐忧啪一声打开了袖中的折扇,昽元德看见扇面如三十三年前一般,一片空白,不曾染墨。
“陛下是知晓陆某铁石心肠的,那陛下想要怎么样呢?”陆隐忧同样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与昽元德视线交错。
昽元德重新展现出笑容:“随朕来。”
......
昽越北界,平泰城。
俞锦呈这会儿在自家府上。
“夫人,陛下有诏,我不日便要出征了。”
俞锦呈的夫人娵玥脸色肃穆,她夹起盘子里的一块雪白鱼肉放进丈夫碗中:“早去早回。”
俞锦呈嘿嘿一笑:“好。”
用过晚膳,他把自已关进了书房。
他像钉子一般站在书桌前,手里举着一张薄薄的信纸,正蹙着眉盯着上面的字。
半晌,他独自喃喃道:“终于......”
俞锦呈时年二十八岁,三岁起就跟着父亲和爷爷吹着边境沙场的风。
他们世代为将,俞家最威名显赫的是六百年前的联军统帅俞卓。在班师回朝后就受到昽越君主重用,虽几百年来地位沉沉浮浮,但到了俞锦呈时,终归也是再封镇国大将军。
其实他们暗地里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昽越镇妖司指挥使,统管昽越境内妖族事务。
两族的界线从来都不是泾渭分明的。
修成人形的妖族可以通过特殊途径进入人族领地生活,户籍归镇妖司管理,而镇妖司中也存在不少的妖族校尉骑卫。
昽越一直秉承着两族和谐共处共同繁荣的原则。
俞锦呈在北边平泰城驻守时,突有一天收到了太子的密信。
信上说,临潼异动,父皇将会应他之求派出两千北境精兵由镇国大将军带领,秘密行动赶往临潼,助除妖师一臂之力,保天下太平。
俞锦呈盯着手中密信热泪盈眶,胸腔之中燃起熊熊烈火,他终于可以再次代替祖辈踏上临潼的土地,去找寻当年救过俞卓的恩人。
......
百越城张府。
清晨鸟鸣,万籁复苏,贺於菟在空荡荡的院子中练刀。
在众人出发的那一天,贺於菟见到了贯丘玉辰——那道左眉上的粉疤深深刻印在他心头。
贺於菟并未红眼,反而有种诡异的平静,连他自已都不清楚为何会如此平静。
他自我介绍:“我是贺於菟,天狼族。”
贯丘玉辰那双眼睛与先前他蒙着面追杀贺於菟时的眼神天壤之别,此时的他同样平和冷静:“贯丘玉辰,山猫族。”
他们没有相认,或许早就明白了对方的苦衷。
贯丘玉辰身材劲瘦,来的时候背了一把长刀,用灰布严严实实地遮着。
贺於菟问:“这是那把刀?”
贯丘玉辰低头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嗯,我去了一趟巫山。”
贺於菟明白了,在他们进入幻境时,贯丘玉辰曾到过巫山,捡到了从他身上拔出的长刀,这柄刀曾差点斩断他的头颅。
贯丘玉辰问:“你不去吗?”
贺於菟摇头:“我要守在这里。”
贯丘玉辰:“这里是除妖师的地盘,守在这里没有意义。”
贺於菟不欲多说,转头留给他一个背影。
贯丘玉辰叫住他:“贺於菟。”
贺於菟停下脚步,但并未转头,等待他的下一句。
贯丘玉辰解下背上的长刀:“我想把这把刀留给你。”
贺於菟转过半边脸,冷冷地说:“我不需要,也不想要你的东西。”说完抬脚就走。
贯丘玉辰沉声说:“它已经认你为主了,我不配拥有它。”
第128章 世家秘闻33
天高气爽,凉风习习。
转眼两个月过去,深秋已然走到了末尾。
贺於菟练习刀法已有两月了,终于摸到了起手式的门道。
茹承闫仍旧紧紧闭着双眼被囚在那一张不过方寸的床榻间,不曾醒来。
他的脸色就快同散落身旁的银发一样白。
他坠入了一场暗无天日的梦境中,里面只有一个孩童在奔跑,永远没有终点。
贺於菟收起刀,擦去额上的汗珠,抬眼看了看天。他不禁想到,他们应该到临潼了吧。
......
越接近临潼,众人之间的氛围越沉默。
一路上没看到什么活物,甚至山道两旁原本茂密的森林都枯萎倒塌,而深秋的冷风更加加剧了这里的萧瑟。
宛如死地。
沈寿心中十分不安:“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他记得六百年前的幻境中,里面的临潼山仍旧生机勃勃。
走在队伍最前面带路的白枍回答:“因为听玉书觉得,唤醒烛龙要需要抽取无止境的生机。他苦于烛龙一直不给予他回应,便愈加变本加厉地抽取生机,妖潮之后,再无妖族向他效忠,谁会愿意为别人的疯癫而无意义贡献自已好不容易得来的修为呢?所以听玉书只能从这些不能逃走的植物生灵上抽取生机了。”
邓良霁拉着钟明子的手走在队伍最后,他听见钟明子说:“哥哥,烛龙算是好神吗?”
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加上白枍有意无意地透露和纵容,钟明子彻底了解了他们一行人的来龙去脉,清楚他们现在是在慨然赴死。
邓良霁低头看着小人儿的头顶,组织了语言:“在人族漫长的历史里,烛龙曾经降临过一次。因为距离现在已经太遥远了,人族已经忘记那一次神明降临的原因,他们只记得烛龙,是一位好神。”
钟明子专心看着脚下的路,他又问道:“既然是好神,那百姓会供奉祂吗?”
邓良霁很快给出了答案:“会,百姓都会供奉好神,祈求万事顺昌天下太平。”
钟明子:“那好神当然就要做好事咯,我知道啦,我也要做一个好人。”
邓良霁意味深长地看了钟明子一眼,良久才轻轻地说:“嗯。”
就快要抵达山顶的时候,钟明子又问:“听玉书不过是凡间妖族,为何你们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就算他们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也打不过吗?”
走在他们前面的贺修良听到了,回过头同他说:“青丘啊,自古以来都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当年神女在青丘山遇到妖王的时候,他的妖力已经能与九重天的天将匹敌,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恐怕无法轻易战胜他。”
邓良霁紧接着他的话音说道:“如果他死战的话,我们在他手里讨不了好。”
钟明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临潼山顶的花草树木逐渐现于眼前。
一行人站在空旷的山顶,视线里多是裸露的黄土,并未见到妖王的身影。
除了黄土和东歪西倒的枯木树丛之外,零零散散还分布着不少的兽类尸骨,有些因风化时间太久,已经发黄变黑。
玖儿嫌弃地说道:“忘川河都没这么脏。”
一行人缓缓路过这些尸骨,沈寿拢了拢自已雪白的衣摆,问道:“他真的在这里吗?看起来荒废很久了。”
白枍依旧在队伍最前带路:“我说过了,他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
沈寿有些恼火:“理由是什么?你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
可惜他没有得到回应,只好悻悻地低头行走,为自已刚刚的恼羞成怒而后悔。
不多时,白枍在一具丈余高的巨大骨架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天象?”邓良霁握着钟明子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收紧。
白枍:“对,就是这里。天禄,麻烦你了。”
他示意贺来财动手,天禄化成原形走进巨大的胸骨中央,胸腹剧烈收缩蓄力抬脚,神兽威压瞬间释放,随着践踏的动作尽数涌向她站着的地面。
轰隆一声巨响,本就发黄的骨架刹那间化成齑粉,原本平整的土地被轰出了一个如天象骨架一般大小的洞口。
寒凉的秋风在此刻从他们缝隙中穿过,沈寿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白枍率先飞身而下:“走吧,我们见一见这位故人。”
众人各显神通,邓良霁和钟明子各抓着沈寿的一只爪子,安然飘落到洞底。
映入眼帘的是犹如宫殿一般的偌大的洞穴,四周的石壁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简陋的放着一张五丈余长的石桌,其上有些厚重的灰尘但也有几个不规则的印子。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76/86 首页 上一页 74 75 76 77 78 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