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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斜阳边鹤

时间:2024-11-28 18:13:06  作者:斜阳边鹤
  一个圈子里混的, 都不是什么善人。
  这个帮字,暗含多少轻佻和声色,谢景行心知肚明。
  不等他回答,吴双就摩拳擦掌,抹了把额间热汗,挤进人流去追那抹光。
  ——顾悄白得发光,也艳得发光。
  或许,一个男生用艳字来形容颇有些怪异,但谢景行却觉得,恰如其分。
  色美者曰艳。
  《说文》解艳字为,好而长也。说的是漂亮又醒目,与芸芸从者迥然而不同。
  这字,顾悄当得。
  当然,还有一层更深的隐喻。
  谢景行不动声色盯着那人,目光掠过他潮湿的鬓发、沁润的唇峰,眸色暗了暗。
  勾情夺欲,方可称艳。
  他从不否认,他对顾悄的所有兴趣,都起源于肤浅的皮囊,起源于为人不耻的见色起意。
  可世上好看的皮囊那么多,为什么单单只有这个,一遇就叫他心生欢喜、若逢花开?
  他想,因为他遇到的,是爱情。
  一如柳梦梅展开画卷那一刻,情不知所起;一如裴少俊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倾君心。
  法师亦说,一见钟情是上等缘法。
  是灵魂认出了对方。
  可令他无比遗憾的是,他并不是顾悄的一见钟情。
  吴双一身高档货,俊美又绅士。
  顶着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带头人这等学术光环,他诓学弟学妹从来都是箭无虚发。
  可在顾悄这里,却碰了个软钉子。
  “小学弟,学长来帮你扛行李!”
  “我一七八,比学长还高一点儿,怎么好意思?”
  同门瞪了眼谢景行,啪啪啪微信打字:我怀疑他在内涵我,但我没有证据!
  “小学弟,那学长带你去办入学,申请宿舍,领生活用品。”
  “学校迎新各种温馨提示做得超级棒,我自己可以的。”顾悄顿了顿,不太好意思地实话实说,“不好意思学长,我是本地的,不买床上用品,不买锁,也不办手机卡。”
  吴双一口老血直冲天灵盖,他侧头用夸张的口型向谢景行咆哮,“劳资像推销的吗?”
  最终,他垂死挣扎,“小学弟,那我给你讲讲公共课选课!”
  社死悄脸都红了,他小声哔哔,“好像也没什么好讲的……公共课除了体育,我都免修……就,也不需要学长推荐英语报纸。”
  吴双生无可恋拍了拍谢景行肩膀:兄弟我尽力了。
  这等学霸,你自求多福。
  谢景行也无可奈何。
  他包里只有一沓师姐硬塞过来的社团招新报名表。
  吴双撂挑子后,他清了清嗓子,难得忐忑道,“不,我们是社团招新来的,小学弟有没有兴趣看下咱们社团?”
  这次,顾悄给了面子。
  他接过单页看了一眼,明鉴社。
  K大赫赫有名的,连新生都知道的,由历史系师生共同成立的,以古玩鉴真为主、兼顾汉学复兴的——最牛社团。
  顾悄漂亮的眼里闪过一丝为难,他抿了抿唇,轻轻婉拒道,“不好意思,专业不太对口。而且,我家是八辈儿贫农,也不懂古玩这些。”
  谢景行递报名表的手一僵。
  他很想劝说,社团玩得那些,根本称不上古玩,不过是些零碎小玩意儿,不必太当真。
  可他看到顾悄朴素的白衬衣、休闲裤,以及他瞥向一边、回避与他对视的滟滟桃花眼,他终于意识到,无关乎社团做什么,只是他,并没有进入顾悄的视野。
  尽管顾悄出于礼貌,最后拘谨地接过了那张表,可不出谢景行所料,他在社团新人里,根本没找到他的眼中人。
  后来,他用了一年时间观察顾悄喜好,终于把自己伪装成了顾悄喜好的样子。
  他成了他眼中那个张弛有度、温柔翩翩的学长。
  可这辈子,谢景行不想再装了。
  所以,他刻意回避着谢景行的一切,哪怕顾悄的眼泪有一刻叫他破功,下一刻他的理智回笼,又冷酷地将指针拨回了原点。
  他不是谢景行。
  这般反复无常,叫顾悄拿不准,那些似曾相识是不是只是错觉一场。
  回家途中,他在花田停车,奉命为顾情采花。
  伫立在田埂上,顾悄看着原疏带着知更、采桑,笑闹着在明黄花海里钻来钻去,就为追逐开得最盛的几朵,突然深深叹了口气。
  眼前花,到底不是婺源花。
  上辈子熏陶数年不见长进的诗兴,此时此刻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他颇为低落地叨了句:“芸苔不与昨年旧,你既无意我便休。”
  “哟,让我瞧瞧,是哪家姑娘令小公子如此牢骚?”
  存在感一直极低的苏朗,盘坐在马车顶上,不仅将他酸诗听了去,还毫不客气开了嘲讽,“要不我带你去提亲?”
  顾悄社死了。
  恼羞成怒的公子哥立马滥用职权,给人套小鞋,愣是把一个八尺大汉撵去了田里,跟小厮一起捉蝴蝶。
  早春的蝶,顾情一定会喜欢的。
  “喂,顾琰之。”
  等他身边清净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好像瞅准这个时机似的,在花田另一端响起。
  顾悄回头,花枝绰约间,不是顾影偬是谁?
  小小少年华服散发,编成一个蝶髻,缀着些七彩穗子并平安珠,大约是用来驱邪避灾的。
  至于驱什么邪,避什么灾,顾劳斯眼观鼻鼻观心。
  他是有听闻,那日文会他坑完顾影偬,托原疏将他送回家后,顾影偬的奶娘对着车屁股就泼了一桶公鸡血。
  沾了他顾悄的,可不就是那个邪、那个灾。
  想到这,顾劳斯难得涌起的一点闲情顿时消散,甚至还觉得有些手痒。
  就……很想揍人。
  其实顾影偬生得漂亮,按理美人应当得到优待,可他就是有本事自行封印颜值,举止神态间的小家子气,让人无论如何喜欢不起来。
  见顾悄冷脸不搭理,顾影偬走进了几步,又喊了一声,“顾琰之。”
  少年声音不大,被风吹散了一些,若不配合口型,是听不出准音儿的。
  顾悄见他神态,不似找茬,可想到今日堂上,他看上去也颇为乖顺,但坑起他却半点不带犹豫。
  是以,吃够亏的顾悄,不仅没靠近,还朝原疏、苏朗方向迈了几步。
  顾影偬急了。
  他探头瞧了眼苏朗方向,又急补了句,“小婶婶。”
  顾悄脚下一顿,怒目而视,小婶婶,什么鬼?
  顾影偬见有戏,又挤牙膏一样,蹦出一句,“我要去京城了,是来同你告别的。”
  “那告完了,你可以安心去了。”顾悄才不上当。
  顾影偬无语凝噎,只好哎哟一声,自行扑倒在田间沟槽里,哪知道扑得没甚经验,叫一根杂木桩子扎了手。
  血说冒就冒,半点不惨假的。
  这顾劳斯就没法冷酷到底了。
  他无奈走近顾影偬藏身的那一栏油菜花丛,隔着几步停下,十分无语地问,“臭侄孙,你到底要干嘛?”
  居高临下来看,顾影偬其实还是个孩子。
  十来岁的小少年,有些狼狈,用帕子缠着止了血,才抬起头,第一次毫不避讳地直视顾悄,“我娘是谢家人。这次谢大人到徽州,就是来找我们的。”
  “谢家要认回我和我娘,所以我要走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顾悄不懂他的来意,只敷衍地点头,“我们之间,告别就免了,感情属实没到那一步。”
  小少年有些失望,他垂下头,肩膀也耷拉了下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今天我是故意害你挨打的,为了讨回先前挨的那场鞭子,也为了叫你记住我。”
  那你亏了哦,小少年。顾悄默默吐槽。
  他不太理解顾影偬的脑回路,便安安静静听他说下去。
  “顾琰之,我在京城等你,你可一定要考上举人,我……我等着和你较高下。”
  说着,他从脖子里掏出一块小玉佛。
  顾悄一看,脸色当即就黑了。
  那是他的保命玉佛。
  谢狗,果然狗。
  “这玉怎么在你这?”顾悄上前,想要夺回玉佛,却见顾影偬神色畏惧地将玉佛重新塞回衣领,确认好那东西藏严实了,才嗫喏道,“玉,我现在不能说。”
  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又轻又快道,“我能告诉你的,是谢昭不是个好人。”
  “他有一个心上人,早早就死了,你只是他找的替身。我以前害你,是有人暗中指使,这回来警告你,是替我娘还你们顾家一个人情。”
  另一头,脚步声、说话声渐进,顾影偬闻言,猫着腰就跑,只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如果京城还能再见,我就告诉你所有。”
  他没有宣之于口的是,京城之行,于他是一场豪赌。
  赌赢,他将取而代之,夺走顾悄的一切;赌输,也不过是替顾悄死而已。
  活得艰难,不如死得壮烈。
  他苟活够了。
 
 
第047章 
  “刚刚是谁?”过来的是原疏。
  少年捧着一大束金黄的菜花, 向着顾影偬离开的方向张望。
  顾悄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只简单解释, “是顾影偬, 他来告别, 说要去京城了。”
  原疏狐疑地盯着顾悄, “没了?”
  顾悄好笑道, “说了一些云里雾里的话,我也听不懂,大概是叫我小心谢昭。”
  他瞧着少年小心呵护怀里鲜花的模样, 轻轻道, “可是, 我们家马上要跟谢家结亲了。”
  话音未落, 鲜嫩的花枝就猝不及防坠了一地。
  少年连忙低头,手忙脚乱捡拾, 话语间却有几分急促,“结……结亲?是你大哥还是二哥?”
  顾悄蹲下来,帮他收拾着凌乱的花束, “你知道的,谢家本家没有女孩儿。”
  好一会儿,原疏才“哦”了一声。
  他沉寂了一会,手上才继续,“那, 要恭喜瑶瑶了。”
  很快,一大捧灼目又妍丽的花球, 被他用天青色的扎带绑成一束,里面还精心点缀了些白繁缕和紫云英。
  少年抬头, 将花束递给顾悄,笑得轻松豁达,“疏人微力薄,只能借这不费钱的自然造化,聊表区区贺祝之心了。”
  顾悄拧着眉没接。
  原疏慢慢也敛了笑。
  一时间只余清风虫鸣,各自喧嚣。
  “三爷,三爷,我们捉到了蜜蜂和蝴蝶!”
  知更脸上挂着嫩黄残粉,一手捏着一只小飞虫,兴奋地冲了过来。
  可是,他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犯了难,“这要怎么带回去给小姐呀?”
  苏朗用剑鞘,狠狠敲了他的榆木脑袋一下,“动动脑子,用袋子装啊。”
  知更“哦”了声,恍然大悟,缠着苏朗到马车边替他抻口袋去了。
  “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顾悄装模做样叹了声,意有所指道,“可怜瑶瑶,小小年纪,就要因为上一代莫须有的约定,嫁给一个全然不喜欢的人。”
  原疏握着花柄的手紧了紧,他自然听闻过谢昭的“恶名”。
  “顾情小姐,值得更好的,阁老委实不该草率答应。”
  顾悄点头,深以为然。
  “我看你就不错,年纪相当,性情相投,又知根知底,可惜啊可惜。”
  原疏嘴巴张了又闭,不知该先谦辞“不敢”,还是先问为何“可惜”。
  直把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他才挤出一句,“我这般家世,哪里配得上她?”
  顾悄总算逼出他真心话,怒其不争地在他肩头落下一捶。
  “白痴,配不上那就去努力啊!”
  原疏很想说,山海隔天堑,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可话到嘴边,他还是给了好友面子,“那琰之觉得,我该如何努力?”
  “自然是沉心科考!”顾劳斯忖了忖下巴,“明春一甲登第,也称得上青年才俊,届时殿试你向皇帝求个恩典,免了那乱点的鸳鸯谱,成全你们这对神仙眷侣。”
  原疏吓了一跳,他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板着脸警告,“琰之,小心祸从口出。”
  “我这等资质,如何敢想明年登第?御赐的亲事,你又怎么敢说乱点鸳鸯!我与瑶小姐,更是我偷偷倾慕,如何能叫……能叫神仙眷侣……”
  他越说声音越小,耳朵都红了起来。
  顾悄眨了眨眼,做了一个缝合动作,尔后歪头问他,“就当是做梦好了,你就说吧,这种梦你想不想做!”
  原疏撇过头,不答话了。
  顾情于他,是明珠,是宝玉,是偷偷藏在心底的整个青春年少。
  他与顾悄亲厚,时常出入顾家,不知事时,偷偷看着少女,陪她一同长大,知事后,也在心底幻想过,能得她红衣下嫁,鲜衣怒马,同她四海天涯。
  明知不可能,可不能否认,他的心底总有一块角落,在卑微祈求着神迹降临。
  顾悄的话,让他心潮起伏,那祈愿一如野蔓逢春雨,突然蛮横生长起来。
  他不由想起旬考头天,顾悄与他保证“旬考必过”时眼里的星辰。
  这次,他是不是可以同上次一样相信他。
  相信他的话如神明预言,在明年春天会字字应验?
  “择期不如撞期,明日,那你就同我一道去递县考的亲供和保结吧!”
  突然被赶鸭子上架的原疏,两股战战,几欲昏厥。
  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吗?!
  顾琰之是失了心发了疯,才敢叫他现在就去县考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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