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之,我们可说好了,我虽然上无老下无小,可长姐如母,我还有她要照顾,誓死我都是不会作弊的!”
顾悄被气到岔气,狠狠咳了一通,用泛红的大眼怒瞪原疏,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我是那种人吗?!”
原疏狐疑地眼神明晃晃写着不信。
“除了作弊,我想不出来,八天怎么叫我母猪上树……”
第048章
顾劳斯很生气, 一个拍板,就把7天集中训练营,更名为8天母猪上树大法。
这就苦了日后的诸多学子, 不上这个班吧, 心痒, 上这个班吧, 岂不是承认自己是哪圈里乱拱的母猪?
真真是斯文扫地!
顾劳斯才不管那么多。
他愤愤让原疏润了, 捧着花拎着蜂回家去找他亲爱的妹妹。
他时常有事求顾情,是以多讨好些总归没错。
除了花虫,他还顺道买了顾情爱吃的煮谷糖、煎油粿。
苏青青还在怄气, 对顾悄不理不睬。
这倒便宜了他, 揣着一堆吃食光明正大摸进顾瑶瑶的院子。
成亲一事搅得内宅不安宁, 热热闹闹的快晴阁打那天之后, 变得冷清异常。
院子里的秋千落了浮灰,几只顾情一贯喜欢的猎鹰, 也没在檐下晒太阳。
顾悄问了洒扫丫头,才知道她近日倦怠得很。
春末了反倒吵嚷着搬去了暖阁,成天窝在里头, 也不再同丫头们嬉笑。
显然还是心里憋气。
“三爷,小姐说你要的书校好了,你先看着。”
丫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上了热茶,安置好这位祖宗, 才去暖阁喊人。
顾情的房间,比之顾悄简陋很多。
内间一张四柱架子床, 挂着素青色帐子,一个梳妆台竟比寻常农家女儿的都要简朴, 簪花首饰寥寥无几,倒是外间书架博古满满当当。书桌上文房齐备,书画习作多而不乱,里面并不是什么花鸟仕女,而是寻常女孩儿不感兴趣的兵书与阵图。
果真是随了苏青青。
顾悄不知道古代女人的闺房是个什么样,但苏青青和顾情的房间,绝对是个另类。
顾悄要的那套新编唐诗三百首,上下两侧,正整整齐齐码在桌子正中。
另外教材详解的新一册,也装订好裱了封面。
顾悄大致翻了翻,甚至他原版的一些不显眼的错误,小姑娘都认真替他纠正了。
顾情虽然娇蛮,但对顾悄的事向来极其上心。
几本书编下来,她的才华和见识也令顾悄侧目。
这姑娘若是个男儿身,绝对是个不逊于顾大顾二的天才。顾悄不得不佩服顾氏的家学渊源和对后代的栽培。
“哼,哥哥只顾着弄这些破书,难不成真想当酸腐大儒不成?”
顾情冷着俏脸,抱着胸倚在门框边,很有几分刁蛮气。
似乎对顾悄只顾着验书、忽略了她这件事十分不满。
顾悄连忙将本子放下,哄道,“哪有,我这不是等着无聊吗?”
说着,他小退一步,将身后青花素瓷瓶里的花束让了出来,“当当当——喜不喜欢!”
顾情眸子一亮,嘴上却不服软,“哥哥,你真的好幼稚。这花都是你亲手摘的?”
冒牌哥哥稍稍心虚,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你知道的,我体弱多病,花田里粉尘重,我喷嚏打个不停,所以苏朗不叫我上前。是……是原疏采的。”
说着,他还拨了拨花束里缀着的紫云英那小巧的花瓣,“你看,他多用心?”
这般暗示少女如何听不出来,她方才松快了点的脸色再次沉了下去,“你真是个笨蛋!”
那神情中的推拒不似作伪,顾悄一懵,“瑶瑶不喜欢原疏?”
顾情气到跺脚,她恨恨望着这个哪壶不开的“哥哥”,张扬的杏眼里喷得出火来。
他们俩约摸是异卵,打小长得不像。
顾悄桃花眼里满是尴尬,摸了摸鼻子,感情自己也乱点了鸳鸯谱?
“难道你喜欢谢昭?”
“我就不能谁也不喜欢吗?你给我滚出去!”
顾情干脆扯着他的袖子,作势就要把人往外扔。
说扔真的一点不夸张。
小姑娘身量高瘦,在女孩子里算骨架偏大的,站在小矮子跟前,更是宽裕不少,单论体型、力气,小公子完全干不过她。
只是,顾悄匆忙扫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个子抽得太快,还是吸收太差,小姑娘光吃不胖,一点没有十六岁少女该有的丰腴,一马平川,实在有点……有点过于干柴了。
他琢磨着,要不要给小姑娘来点食补?猪蹄、鸡脚、牛奶、木……木瓜?
顾情只觉被看得浑身不得劲,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怒斥道,“哥哥又在想什么歪心思?”
“只是觉得瑶瑶太瘦了,须得补补。”顾悄连忙捧出吃食,讪笑。
他带来的两样,都是地道的徽州小吃。
油纸包里的,叫煮谷糖。
取金秋新收的稻谷,不脱壳下锅煮透了,捞起来晒干,再去壳筛出谷粒入锅炒香。灶膛里大火热锅,倒入白糖和麦芽糖,煮至糖浆沸腾拉丝,再倒入香谷、黄芝麻炒至凝固,起锅后制模切块,带着特殊香气的糖块就成了。糖块方正,一口一块,香甜酥脆。
干荷叶裹着的,叫煎油粿。
提前一两天泡下粳米和糯米,沥干后用大石磨碾上三轮,再调水搓成面团,分剂子压成圆饼后,下锅炸至金黄色捞起。裹上白糖的油粿金脆,咬上一口表皮嘎嘣脆响,里层糯米软糯粘人,糖粒子混着米香在口中爆开。
顾悄并不爱这些甜食,但架不住顾情钟爱。
果然,小姑娘一闻到味儿,态度立马软和了。
她捏了一块糖扔到嘴里,语带几分嫌弃道,“哥哥也没笨到无可救药嘛。”
顾悄听着她咬糖块咔哧咔哧的声音,顿时觉得后槽牙疼,“你少吃些,等会要进晚饭的。”
顾情睨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小鸡胃口、啄不下几粒米?”
瞧着顾悄一脸牙疼模样,她计上心头,一只胳膊环上他脖子锁死,一只手捏着他下巴迫他张嘴,将剩下的半块硬糖强塞了进去。
“说起来,哥哥是要多吃点,这般瘦弱日后娶亲是要吃亏的,难道要被新娘子抱着走?”
顾悄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被小姑娘突如其来的强势吓得糖都忘记吐。
隔了好一会,煮谷糖微甜带着微微焦苦的香气才在口中弥漫。
旧时的白糖纯度没有那么高,顾悄嚼吧嚼吧,发现甜食也不是那么叫人不能忍受。
原身是喜欢这些小点心、小吃食的。
顾情等他咽下才松手。
两人拉扯间,顾悄的棉衣领子开了些,顾情眼尖,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的那串星月菩提。
小姑娘蹙眉,眼中闪过厉色。
她拉出那串菩提,质问道,“哥哥,你的……保命玉佛呢?”
第049章
“咳, 咳咳……”顾悄一副被呛到的模样,企图搪塞过关。
顾情也不是好惹的,冷哼一声甩下他, 抄起桌上的几本书, 就要往温茶水的炉子里添火, 口中还斥责道, “想来哥哥近些日子进学, 正经做人的道理是一样没学到,倒是不知道哪里沾染了这些劣习,开始学会欺瞒家人、满口谎言了!”
顾悄抹了把冷汗:倒也不用如此上纲上线。
他只得拦下小姑娘, 嘴里瑶瑶长、瑶瑶短地讨饶, 老老实实把与谢昭私下的协议供了出来。
“谁给你的胆子, 与虎谋皮!”顾情越听越气, “就算你们要换什么狗屁的信物,那也不必中了他的激将, 把玉佛交出去!你这破烂身体,可指望那开光的佛像养着呢!今日我必须代你去讨回来。”
“你等着,我去换身衣裳!”小姑娘说风是雨, 立即喊琳琅给她备男装。
顾悄心想,这玉佛管用,还有他这个游魂什么事,嘴上不以为然,“我才不信神鬼。活多久是我说的算, 你怎么可以不信哥哥信鬼神呢?”
顾悄敢吹这个牛,也不全是空口无凭。
自从换了他这个芯子, 小公子孱弱的身躯确实健壮了不少。
顾情啐了他一口,为他的无耻震惊。
但细想下来, 顾情也心存疑虑,以前顾悄是个见风就倒的病秧子,可近来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怕上次弱症发了,同先前相比,也不过小巫见大巫。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了,就从年后捡回一条命之后……
不管怎样,苏青青说过,那块玉对顾悄很重要,万不可离身。
让顾悄替嫁,已经令顾情十分歉疚了,他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让顾悄遇到其他危险,哪怕只是莫须有的命理之说。
撇下顾悄和琳琅的阻拦,顾情把心一横,独自进了内间换衣。
顾劳斯急得跺脚,不得不坦白从宽,“就是去也晚了,玉佛早被谢狗送人了。”
顾情一时情急,顾不得套上衣,穿着主腰小衣就冲了出来。
她双手按着顾悄肩膀马氏咆哮,“送谁了?哥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旧时男女七岁不同席。
即便顾家子女亲昵,也断没有十来岁上还着亵衣互见的。
咳,那略同于现代的小吊带和短裤,在后世看不怎么,当下却叫人尤其难为情。
顾悄尴尬撇眼, “瑶瑶,你把衣服穿好!别……别着凉。”
顾情低头看了看,莫名涨红了脸,给了顾悄一个暴栗,这才在琳琅的拉扯下,折了回去。
顾悄也很不自在。虽说非礼勿视……可他这个妹妹,是真·太平啊。
听说隔壁宣州府有木瓜,就不知宣木瓜有没有番木瓜那成效了……
“瑶瑶,我现在好着呢。”
顾悄摩挲着脖子上的菩提,继续尝试说服她,“咱们何必为了小小一块玉,再去招惹谢家?”
“顾琰之,”顾情一身黑色劲装,肃着脸的样子还真有几分男儿气,小姑娘似乎对“保命”尤为执着,“不要跟我说那些有的没有,你就说,玉佛现在在哪里?”
拗不过这犟脾气妹妹,顾悄只好又将白日里的事交代了一番。
“呵,”顾情听完,冷笑一声,似笑非笑,“我道哥哥在学里多神气,这般没日没夜发奋,原来一个庶出的侄孙都可以踩在你头上撒野?”
“说什么来提醒你,可不就是为了叫你知道,他攀高枝儿了,以后是谢家子弟,再不是你顾悄的小侄孙;拿玉佛给你看,那意思还不明显吗?你顾悄拿来保命的东西,哼,到人家手里,不过是个随手赏的小玩意儿!”
“你们女孩子,心眼子这么……”顾悄本想说,心眼这么多的吗,话到嘴边,求生欲叫他改成了,“心思都这么细腻的吗?我看他,神情不像。”
顾情越听越气,怒其不争连敲顾悄额头好几下,“你说你都被白莲花撵上门欺负了,还搁我这装什么大头蒜!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呐我的傻哥哥!”
顾悄眨眨眼,直男即便不理解,也轻易就信了妹妹的鉴莲报告。
他心里琢磨几道,渐渐不忿起来。
谢昭不是不知道他与顾影偬不睦。
一边同自己虚与委蛇说什么合作,一边又把他的玉送给顾影偬,他也想知道,谢昭怎么敢!
“哼,说谢昭你瞻前顾后,连顾影偬你都怕,我实在不该指望你能有什么出息!”顾情转头吩咐琳琅,“我要跟哥哥一起,去大房转转。你跟父亲院子里打点下,就说我们俩饿早了,小厨房开过火,不同他们一道晚饭了!”
琳琅得了令,不叫顾情乱跑。可一来大房还在族内,不算乱跑,而来有顾悄跟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乱子,见她近来郁郁寡欢,今日难得兴致颇高,便心软替她放了回水。
哪里知道,就这一时心软,差点酿就大祸。
第050章
两人趁着暮色, 从后门开溜,顺着墙根摸到大房,却扑了个空。
顾影偬住的小侧院早已人去楼空。
顾情不死心, 又扯着顾悄在大房后宅猫了一圈, 不期然竟撞到顾准带着小厮长昼步履匆匆, 一路向着族长顾净的院子去了。
顾情眼睛一亮, 比着口语道, “哥哥,咱们跟上!”
顾悄才没有这过剩的好奇心,他连连摆手, 小声道, “族长的板子最近吃素, 我才不送上门去给它开荤!”
顾情敲了顾悄脑门一下, 恨铁不成钢道,“别废话, 不走现在我就给你开荤!”
顾悄:……
显然,族里是出了大事。
顾净的院子里,早已聚齐了顾家仅剩的三房大家长。
顾准是最后一个到的。
三个年纪叠起来能赛玄武的老家伙, 个个面色凝重。
“长福报信的时候,应当与你们说了,顾影偬,被谢昭带走了。”
顾净握着红木拐杖的手紧了紧,“风……要起了。”
老父亲顾准再不是那副和蔼乡绅模样, 他微胖的脸上尽是沉肃,“瑾之来信, 说东宫不大好,陛下这时候大肆寻找愍王遗孤, 或许只是想起与先皇约定,诏他回去,以备万一。”
提起旧事,几人都寂然无声。
大宁建朝七十八载,太.祖在位四十年,大去前传位嫡长子,高宗即位仅两年,就突然罹患重疾不治,因太子年幼,边疆不稳,思虑再三将皇位传给了一母同胞的弟弟,也就是当今神宗。
神宗曾御前允诺,大限之日,皇位必定重归于太子。
可人心易变,神宗有了自己属意的皇子后,便生出其他心思。待太子成人,在内侍与皇后家族的鼓动下,将太子以谋逆罪废黜,降为愍王外放漳州险远之地。朝中大臣劝谏不果,举事谋反,事败,为平天子怒,太子岳丈、三朝帝师云鹤和愍王先后自戕,可还是没能阻止天子一怒、浮尸千里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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