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年纪不大却不怯场,章文昭任他去讲,只管品茗吹风。
阿宝介绍了身后几人,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人不满。最先出头的是翠芳,便是之前爱穿粉衣,昨日才被章文昭骂过的那一个。
第29章 管教翠芳
翠芳今日倒是没再穿粉衣,而是穿了一身淡黄,瞧着不那么惹眼。只是衣裳变了,人却没变。
她是皇后送来的人,这是府里都知道的事,平日里在下人中间便颇有威风,此时由她出头也是再合适不过。
“驸马此举怕是欠妥,且不说奴婢都是府上老人,更熟悉府中情况,也更知晓怎么伺候殿下,就是皇后娘娘那里,您也说不过去。奴婢是皇后娘娘派来伺候殿下的,您怎能说换就换?您这是……这是要打皇后娘娘的脸吗?”
章文昭只是听着,单手撑在桌上支着头,似笑非笑。
翠芳见自己占了理,还要继续借着皇后的名头施压,然而一个身影动作极快,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巴掌便甩在了她的脸上。
翠芳捂着脸定睛一看,是章文昭刚带回来的大丫鬟,阿宝头一个介绍的便是她,说是叫锦绣。
锦绣开口,气势压了翠芳一头,她道:“你张口闭口便是皇后娘娘,既然娘娘将你送给殿下,还不是由殿下说了算,你这么惦记娘娘,不如便回娘娘身边去,看看你这连自己主子都认不清的人,娘娘还收不收。”
翠芳哪里还敢回话,送出去的人绝无收回的道理,不管皇后娘娘有没有另外吩咐她什么,要是把她送回宫,皇后娘娘也不可能再留着她了。
锦绣才不管她在想什么,反手又是一巴掌,彻底将翠芳打蒙了,不明白怎么还有一掌?
“你方才说”打娘娘的脸”?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看来你在宫里没学好规矩,今日我便替娘娘和驸马好好教教你!”
说罢锦绣对着翠芳便又是几巴掌,根本不给她还嘴的机会。翠芳想要还手,还被一旁的响叔上前钳住了双臂,左右挣脱不得。
响叔是个黑面中年男子,人高马大,一截大臂比寻常女子大腿还粗,瞧着就不是好惹的。方才阿宝说了,往后府里的护卫便由他负责,所有家丁皆要听他的调遣。
原本还有人想替翠芳说几句好话,见这架势哪敢再出头。
一时院内鸦雀无声,只有“啪啪”掌掴的声响。
起初翠芳还硬撑着,但很快嘴角流了血,她吃不住,哭着认起了错来。
她既有勾引章文昭的心思,多半本来派给她的便是这类任务。一个以色为凭的人,又哪里受得住疼,这会儿一张颇为清丽的脸毁了个彻底,如何能不急?
见翠芳服软,锦绣停了手,响叔也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她顿时双腿发软滑坐在地,捂着脸痛哭不止。
“主子说话听着便是,哪有你们多嘴的份儿。”锦绣话是对着翠芳说的,眉眼却凌厉地扫过在场众人,见众人低眉顺眼,便习惯地要回到章文昭身边。
她才踩上凉亭的台阶,看清章文昭的眼神,于是身子略转了朝向,守在了宁远身后。响叔跟着她走,他们两个便像是左右护法,护卫住了宁远。
宁远心情甚好,随手赏了二人各一块点心。有些事主子自己做有失身份,就得要锦绣这样的人出手才行。三年了,他从未感觉如此扬眉吐气,恨不能大笑三声。
“你们可还有异议?”章文昭这出戏演够了,才慢悠悠开口问道。
至少今日,没人敢再争辩,有人带了头,先是跪地认错,而后认了章文昭的安排。
“好,那便就此定了,你们都下去吧。”章文昭说罢,目光落在翠芳身上,“翠芳出言不逊,往后不必在殿下身边伺候了,锦绣,你看罚去哪里好?”
“回驸马,府中之事奴婢尚不明确,待奴婢回去看了名簿,哪里若是缺人,便调去哪里吧?”
“可。”章文昭斟茶一杯,像是忽然想起,“不,我不想再见到她,你将她调得远些。”
“是,奴婢绝不会叫她再碍您的眼。”
翠芳自知大势已去,上面几人讨论着她的去处,她也只是呆坐在原地无动于衷。她想,离了公主和驸马的视线,她应当是活不久了,也不知皇后娘娘那里会作何反应。
公主府比往日更安静了几分,章文昭带来的几人当天下午便掌管了府中的事务,顺带将人手做了重新分配,而翠芳被锦绣调去了洗衣房,负责刷洗恭桶。
其实章文昭从章府挑来的有十人,这其中还有他娘亲崔氏额外送给他的。否则他不过一个官宦家的少爷,哪里能有这么多人贴身伺候,还各个赢得他的信任。
而今日他带进府的,不过四人,除去阿宝、锦绣、响叔,还有一位是章文昭的奶娘孙嬷嬷,她最年长,就负责管府里那些粗使婆子们。
剩下的六人暂且留在府外并未露面,他们都是没出过章府的,外人轻易不认得他们。这些人章文昭要等合适的时机“买”进公主府来,别人不知他们与章文昭有关,便只能瞎猜其来历。
这六人,往后既是安插在下人中的眼线,也是彻底搅浑这潭水的利器。毕竟,浑水才好摸鱼。
第30章 理清思绪
当夜,阿宝就睡在外间,是特地搬来的一张小塌,一屏风之隔,章文昭与宁远则并排躺在床上。
听着身边的唿吸与不远处阿宝轻微的鼾声,章文昭的心比昨夜又平静几分。
如今府里暂且安宁,章文昭躺着便有空回想白日里阿翁同他说的话。
宁远见他既不睡也不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屋顶,便伸手在他面前晃晃。但很快那只手被章文昭抓住,随意地摁在了胸前,像是在说——别闹。
宁远心跳快了几分,抬眸望去却见章文昭仍旧神思不属,于是他也不再多问,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就那样看着章文昭的侧脸,慢慢地睡意袭来……
章文昭此时才将所有关节理顺。依照他两世得来的消息,事情的真相应当是这样的:
晟景十五年,夏夜,晟景皇帝摆驾康妃所住的华阳宫,因康妃对酒颇有见地,遂二人酣饮。
丽妃因同在华阳宫住,皇帝一来她便听到了消息,向自己院里的宫人们散播了宁远似有些发热的假消息,并授意宁远卧床装病。
宫人们不得无故触碰主子玉体,丽妃说什么他们便听什么,所以无一人上前查探。
丽妃那几日应当刻意讨好过康妃,又或是用了某种手段,总之饮酒过半,皇帝想起丽妃亦在此处,且因出身武将之家而有武艺在身,便叫了丽妃前去舞剑助兴。
宝莲应一早便在院门外守着,见皇帝身边太监朝这里来,便告知了丽妃,于是丽妃忙给宁远服下毒药,之后装作有心事的模样跟着太监去了华阳宫正殿。
当夜舞剑毕,丽妃陪饮几杯,时候渐晚才离开正殿。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丽妃便赶去了去宁远屋里看看他是否安好,却发现宁远病情加重高烧不退,忙差人去唤了太医,甚至惊动了准备歇下的皇上。
众人一通忙碌,宁远的命救了回来,但嗓子却就此坏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皇帝气恼,痛斥丽妃,顺带康妃也被牵连责骂,最终他拂袖而去。
第二日,晟景帝想到昨夜宁远可怜的模样心中不忍,又明白丽妃去舞剑,席间的确显得心事重重,但他一向对她冷淡,便有意置之不理。如此说来,宁远病重他也有几分责任,便一时心软叫萧将军进宫来看看外孙,也安抚丽妃的情绪。
之后便是萧将军入宫、离宫,同当时还是丞相的章忠堂饮酒,回去军营。
至此,此事彻底了结。
康妃不可能知道内情,她是被丽妃利用了,至今仍蒙在鼓里。
那么唯有两点尚不清楚,一则丽妃的毒药究竟是哪里来的,她久居深宫,周围又住着别的妃子,一举一动都很难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二则萧将军是否知道真相,又是否知道宁远是他的外孙并非外孙女?
这两点至关重要,只有弄清楚萧将军在其中的作用,才好分辨毒药的来源。说不得药便是萧将军弄来给丽妃的,这等与发热症状相同,甚至瞒过太医的毒药,绝不是寻常之物。
章文昭想,会不会那些仍不放弃追查此事的人,也是因为找不到毒药来源,才迟迟没有得逞?可他又该如何找到药的下落呢?
“你舅父在锦州……”
章文昭脑中忽然闪过崔氏的话,虽是无心之言,但锦州,或许可以查一查,至少他不知道虞国还有哪里聚集着那么多的大夫。
就是不知锦州与萧将军有什么联系,他记得萧将军祖籍并不在那里。
难道是他多心了?
不,无论如何不能掉以轻心,他舅父能去锦州任官,还是章家的关系起了些作用。
阿翁与萧将军喝过酒,阿翁知道事情另有隐情,舅父与章家有关系,舅父去了锦州,这绝不会是巧合!
章文昭只觉豁然开朗,接下来便是他想法子查一查锦州之事了。
“唿……”章文昭理清了头绪,终于回过神来。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一直握着宁远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也不知握了多久。他偏过头,就见宁远已然睡着,面容沉静柔和。因为手还被他摁在身上,宁远只得侧身睡着,这样的姿势,又像是把章文昭环在了自己怀里一般。
为着这么一点似是而非的事高兴,章文昭只觉自己实在没出息。但他并未将宁远的手松开,就就着这姿势也渐渐睡去。
第31章 救下胡元
次日,宁远醒来时床上已没了章文昭的身影,只剩他睡过的半边床铺几乎分毫不乱,不难想象他昨夜睡觉时姿势几乎未曾变过。
可昨夜宁远睡着前,记得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莫非……
不等他细想,候在外间的阿宝听到动静,隔着屏风问道:“殿下您起身了?可要我唤锦绣姐姐来为您更衣梳妆?”
宁远在床榻旁的木梁上叩了两声,阿宝便明白了。
这是阿宝昨日问章文昭的,该如何伺候不说话的公主殿下。
章文昭一想这几日与宁远相处,多是瞧对方的眼神便无需多言,但这在旁人那里是行不通的。况且他太过了解宁远,也会惹得对方怀疑,便借由阿宝的嘴,将这个问题提给了宁远。
于是宁远便将自己以往的习惯告知,若是同意,便叩一声,若是不同意,便叩两声,至于叩什么,只看手边就近有什么。而那些不方便只以是与否交流的问题,他会写下来。
所以宁远叩了两声,阿宝听了,便去门外告诉锦绣只需打水来,不必伺候。
不过传话的功夫,宁远就已换好了衣裳,阿宝见从屏风那头扔出来的脏衣,边收拾衣裳边主动交代。
“殿下,少……驸马今日一早便出门了,说是要买留香记的头一笼包子给您尝尝,吩咐小的,待您醒了便告诉您。算算时间,应是快回来了。”
宁远叩了一声表示知晓了。
而阿宝口中正在回府路上的章文昭,此时却在一处破屋里,在他对面的是正昏迷的一人,形容邋遢,只能看出是个大汉,身上几处刀伤,即使不省人事仍旧紧紧握着手中的刀。
只有章文昭自己知道,今日一早便出门根本不是为了买包子,而是特地为了这个人——胡元。
上一世的今天,章文昭是从曲香阁里出来的,那是一处听曲取乐的地方,里面都是清倌儿。章文昭彼时还沉浸在宁远是个男子的愤怒与憋屈中,宁愿宿在曲香阁听一夜的曲儿也不愿回公主府。
这日他一早醒来,顺路便到留香记买包子吃,拐入一条僻静路上时被胡元撞了个趔趄,发现此人身受重伤被人追杀,便顺手救了。
后来得知胡元是走镖的江湖人,押了趟镖送往京城,半路遇上打劫的被追杀至此。原本胡元以为只是寻常劫镖,却不料对方入了京仍不肯放弃,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打一开始便是冲着这趟镖来的,不拿到被他藏起来的货绝不罢休。
上一世时章文昭只是举手之劳,之后胡元虽多次写信,并时常往他府上送礼以表谢意,也曾发誓过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但章文昭并未把他放在心上,到死与他也没什么交情。
昨夜章文昭因怀有心事睡得不踏实,半夜惊醒,忽的想起胡元所在镖局就在锦州一带,是以今日早早找好借口出门,再来救他一次。
幸好此事并未受他重活一回的影响,不枉费章文昭掐着时间买了包子重走那条巷子,胡元被他顺利地救下,安置在了这处破屋之中。
这屋子上一世是章文昭情急时无意中发现,这一世他带着胡元直奔此处,说给胡元的理由是,此处是他寻乐子时无意中发现的。
胡元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上这处是章文昭寻什么乐子的地方,见章文昭没有歹意,而自己也并未将货带在身上,这才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章文昭就在一旁守着,趁着胡元昏迷之际还为他简单处理了伤口,撒上伤药。
“唉,包子是吃不成了,但愿殿下莫要太气恼。”未免被瞧出异样,章文昭买的包子早在救胡元时就撒了一地,此时若不是被小乞丐捡去,就是被野狗叼走了。
他正喃喃自语,胡元闷哼一声幽幽转醒,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眼前之人。
“恩公……你还在此处?”
“此处离闹市不算远,尚不安全,追你的那些人也不知何时会来,救人救到底,我总不能就将你扔下不管。”
“多、谢恩公。”
胡元挣扎着起身要行礼,被章文昭一把扶住。
“诶,不必言谢,你伤势很重,就莫要逞强了。我身上只有寻常治跌损的金疮药,想治你的伤,还是得尽快看大夫才是。”章文昭提了个法子,“不如这样,我先去给你寻套干净衣裳,你且忍耐些与我前去客栈投宿,那里有我的人,届时我差人去请大夫。”
胡元眼中闪过犹疑,章文昭不逼他,只静静等着对方决断。胡元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下来。
“好,就听恩公的。你若是要害我不必等到此时,你若是另有目的,我咬死不说你也无可奈何。恩公,我跟你走。”
“好,还请稍候,我去去就来。”章文昭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略一点头便起身离开。
第32章 阿宝饿饿
不多时,章文昭带着新的衣裳还有一壶酒回来,而章文昭自己也略变了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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