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先放一放,需要分析第二件事后才能决定。
为何,因为封络是宁平江的把柄。当初章文昭说过,封络与十多年前的旧案有关,十多年前宁平江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宁平江是皇后之子,要把封络与皇后联系起来,实在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因而,他们需要考虑的,不仅是劫走封络后,他的两位皇兄会如何行事,还要将皇后考虑进去。
皇后做过的不为人知的阴谋肯定不止一两桩,宁远毫无头绪,但要是皇后想要行动,必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即便康平公主府和封络明面上没有任何关系,为了稳妥,皇后定然会让公主府里的细作有所行动。
宁远的意思,便是将府里那三个皇后派来的人密切监视住,不能让他们捣乱。而这个负责监视的人选,便非此时“受伤”而不能见人的阿宝莫属了,正好阿宝可以在暗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章文昭看宁远写到这里,心中一动,宁远与他想法不谋而合,但出发点却不同。
因为章文昭知道,丽妃、宁远、封络这三人亦有关系,或许皇后也知道这三人有关系,那么封络丢失,皇后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丽妃和宁远,让公主府里的细作行动,是必然的,而非宁远想的广撒网。
这倒是个美妙的误会了。
章文昭留宁远接着写,先出去叫来阿宝和锦绣,让锦绣把阿宝挨板子下不了床的事散播出去,而后叫阿宝从现在起就去柳梢身边,一刻不错眼地盯紧了。
皇后一共派来公主府三个细作,太监王福,丫鬟翠芳和丫鬟柳梢。翠芳早就被锦绣发配去洗恭桶了,整日臭烘烘的根本没几个人愿意同她接近,她对于皇后来说,就是个弃子。
“少爷,王福那里……”
“他不用盯,你还记得上次我整治府里的下人,叫王福去过两次静妃宫中,那一出让他与皇后离了心,眼下这么重要的事,皇后必不会放心交给王福去做。”
“我明白了。”
“锦绣,这几日丹翎居只你一人,你要多上心些,万不能让府里下人钻了空子。”章文昭叮嘱锦绣一句。
“少爷放心吧,奴知道该怎么做。”
“嗯,交给你们,我也放心了。”章文昭不忘体恤二人,“待此事结束,我给你们几日自由,到时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阿宝和锦绣都是章家的家生子,他们现在跟着章文昭,但自己的爹娘还在章府,章文昭让他们休息,便是许他们回章府去看看家人。
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恩赐。更别说看家人也用不了几日那么久,可以不干活,谁不愿意呢。
“谢谢少爷。”
“嗯,你们去忙吧。”
再次回到屋中,宁远已停了笔,正在吃酸梅。
章文昭讨了个酸甜味的吻,拿起他手边的纸张继续看起来。
第二件事好办,他们没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公主府与往日一般无二,料想两位皇子也不会立即想到他们头上。毕竟长京府与刑部礼部三大衙门合作办案,不也没查出公主府与碎尸案的关系,现在两位皇子已经不怎么怀疑他们了。
因而只要盯好了府里皇后的细作,之后瞧两位皇子的行动随机应变即可。
这第一件事嘛,同样与封络有关,公主府是不能留他,宁远可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只能由章文昭来想。
去见封络倒是不急,宁长启得到封络后没第一时间出手,便说明背后牵扯甚广。且陈年旧案,哪怕得到确切证据,要想翻案亦是困难。
“地方我倒是有,之前我藏胡元的那地方便合适,京中也没人知道。只不过得看今夜响叔他们行动如何,若是你那两位兄长的人不好对付,只怕一时半刻封络连京城都进不来,急不得。”
“。”宁远好奇章文昭说的地方究竟在哪儿,他都没去过。
“以后有机会带你去。”
宁远点头。
第三件事,如何继续查蓝荷儿的案子。宁远觉得,现在蓝荷儿剩余的尸首还在宫中,他们在宫外做再多事也只是杯水车薪,关键还是要先找出她的全尸,让仵作确认了她的身份,才好继续。
因而他提议,便让宫里人去找,去把蓝荷儿的尸首翻出来。
这个人选宁远也想好了,就选静妃。多亏了章文昭之前在公主府那一通闹,闹到了静妃那里,静妃那个没多少人记得的,秘密,正好便能派上用场。
“知我者莫若阿远,幸好那李文还留在府中。”章文昭抚掌。
李文,是章文昭大张旗鼓整治公主府时,杀鸡儆猴的对象。
当时皇后派了太监来公主府,嫌阿宝聒噪要章文昭罚掌嘴,李文与张涛最是积极,拖着阿宝便要行刑,后被章文昭所罚。这李文是静妃派来的人,他便让王福将李文送还给静妃。
静妃没收,李文回府后被章文昭当众施以杖刑,从静妃那里要回了他的身契,从此他在公主府里就成了最不起眼的一个,连章文昭后来都没去过问过此人的情况。
当初留着李文没杀,是因当众杖刑后,章文昭便借着这个势头给府里立了规矩,他不好刚立规矩转头就出尔反尔,便只能作罢。
“锦绣。”章文昭唤了锦绣进来,问道,“李文现在何处?”
“李文?他本是家丁,上次被驸马您杖责,没养好伤了腿,现在在府里只能做些扫地的活儿,被孙嬷嬷派去最偏的院落了,驸马怎么想起他来,可要奴去叫他?”
“不必,我亲自去见他,此事不要让旁人知道。”
“是。”
“他还与谁较为亲近吗?”
“据奴所知,没有。他现在是殿下的人,那些细作嫌他无用,又怕他真心向着殿下,会告密坏了他们的事,早就有意疏远他了,他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如此正好。”章文昭心中有了计较,“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
第90章 蠢货做事
夜幕降临,公主府内灯火通明,下人们聚在小饭厅里一起吃着饭,除了当值巡逻的三队家丁,府里几乎所有的下人都在这儿了。
原因无他,下人们必须在主子用过饭后才能吃饭,且吃饭的时长不得超过二刻,一旦错过就只能饿肚子了,因此吃饭期间,这就成了下人们难得齐聚一堂的时刻。
今日驸马没能哄好公主,公主胃口不佳,两人不仅分开用膳,连用膳时间也比平日晚了许多,这才导致都夜幕降临了,下人们才吃上饭。
此时府中最偏的一处院落,李文正匆匆拎着扫帚往回赶。他今日洒扫的活儿早已做完,但这会儿才赶回去,等到了小饭厅,正正好能赶上饭点的尾巴。
自从他的身契掌握在公主宁远手中,他便成了府里多余的人。他没资格与阿宝锦绣他们一同近身伺候,下人们也不愿同他亲近。而他同样不愿与那些人多接触,一来怕公主驸马误会,二来那些人提防又略带鄙夷的神情,让他觉得刺眼。
因而他才掐着点儿,等那些人都吃过了才去饭堂,快快吃完却也自在。
他正要同往常一样迈出院子,就被一道黑影挡住了去路。
“谁?”李文一瘸一拐往后退了几步,扫帚横在身前防备着。
“是我。”章文昭出了声,将李文堵回了院子里。他特意找这个时候来,躲过三队巡逻的家丁,没叫人看见。
“是……驸马?”李文对章文昭的声音可谓印象深刻,一听声儿,先怯了几分,下意识回想自己这段时日可曾做错过什么。
“你不用怕,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拜托给你,若是做得好,我可将你的身契还给你,往后你便离开公主府,天高海阔,如何?”
“……呵,驸马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小的生是公主府的人,死是……”
不等他说完便被章文昭打断,“我真心实意而来,你不必试探。此事唯有你能做,我们就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了。”
犹豫片刻,李文咬牙决定赌一把,“驸马请讲,小的定赴汤蹈火。”
“你言重了,无需赴汤蹈火,我只需你现在出府去,替我送一封信给静妃娘娘,事成后你也不必回府,府外有人会将身契给你,你走得越远越好。”
“找静妃娘娘?!”李文险些站不稳,他哪里还敢见静妃娘娘,章文昭居然还说不用赴汤蹈火,这不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是什么!
“正是,我不便见她,所以唯有你可以。理由我替你想好了,就说在公主府不如意,还是想回到娘娘身边伺候,趁夜偷跑出公主府,来求娘娘开恩。”
李文一听顿时明白了。章文昭这理由,根本不是要他说给静妃听的,而是方便他进宫,要说给那些拦路的宫人听的。
难怪此事要他去办,也只有他这时候去见静妃娘娘,能用这理由顺利进宫了。他以前是静妃身边的人,有不少宫人都见过他,此番进宫,给些好处,同为奴才,那些宫人便不会拦他,且只要他演得真一些,他们也不会怀疑他的动机。
“你可想清楚了?去还是不去?”
“去!小的定替驸马办妥此事。”李文觉得这是个机会。
“很好,进宫打点的赏钱我也为你准备好了,任务完成后,你离开京城的盘缠会与身契一并交给你。”章文昭准备周到。
“驸马当真会放小的走?”
“要我立誓吗?”
“不、不敢、不敢……”
“我章文昭在此立言,若李文替我完成此事,我定交还身契放他离开,若违此誓,五雷轰顶。”章文昭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竖着右手三指立了誓,给足了李文面子和保证,“现在你可放心了?”
李文心中触动,他们这些下人能得主子的承诺,本就是赌,赌主子的人性和自己的运气,他知道他根本没得选,今日不去,章文昭也定会有别的手段,绝没想到章文昭竟然肯为自己发下誓言。
他这一刻,无比后悔没早日坦白了身份弃暗投明,说不定现在也是阿宝锦绣他们中的一员了。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他只希望余生能安稳度日,永远不再露面。
“驸马对小的的大恩,小的没齿难忘,小的定不负驸马所托!”李文扶着瘸腿跪倒在地,叩首一拜。
“起来吧,路我已为你铺好,接下来就看你的了。”章文昭说着从怀中掏出蜡封好的信封,并一袋赏钱交给李文,“天再黑些你就出发,府里那些人该怎么应付过去,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让人怀疑到我头上,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恩威并施,李文唿吸一紧,郑重地接过两样物件,“小的明白,绝不会连累驸马。”
“嗯,去吧。”章文昭摆摆手。
看着李文一瘸一拐离开,章文昭也趁下人们还在小饭厅,悄然返回了青松斋。
没错,是青松斋,若是他回了丹翎居,他没哄好宁远的说法便站不住脚,而且响叔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丹翎居护卫,响叔的去向就会被人怀疑。
尽管章文昭完全可以任性妄为,就“强行”留着响叔继续在丹翎居,也不必向任何人解释,但他不愿给府里下人一丝怀疑的机会,尤其在这节骨眼儿上。
至于李文那头,他根本不担心。他那一通发誓,叫李文感动得恨不能为他豁出命去,区区送信的差事,送到了还能得自由,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
他也不怕李文偷看信件,他文采斐然,信里的内容凭李文又能看懂什么,看了信无法完成任务,下场如何,李文心知肚明。
而李文那头也的确如章文昭所料,他甚至压根没起偷看信件内容这个心思,到了饭厅照旧狼吞虎咽,三两口吃完了饭,便往他所住的通铺卧房走去。
直到半夜,李文偷偷睁开眼,窸窸窣窣收拾了细软,就要出门。
睡他旁边的大壮迷迷煳煳睁眼,问他要做什么,就听李文恨恨地骂了几句宁远和章文昭不仁不义云云,说他受够了要跑。还说公主府丢了下人,说出去丢脸,宁远定然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大壮问起他怎么可能逃得出去,李文却以为,公主驸马闹了矛盾,响叔被派去护卫丹翎居,府里最大的威胁没了,他凭什么跑不出去?还神神秘秘说自己有高招。
为了真切,李文对着大壮又是哀求又是哭诉,最后还塞给大壮几粒碎银子,那叫一个可怜。
李文本就是个弃子,大壮哪里能想到章文昭竟会再用他,掂了掂手里的碎银,便躺下装睡了。
李文便得已鬼鬼祟祟到了柴房,抽了根木棍从灶台下的余烬里点燃了做火把。
大壮其实尾随李文而行,却见李文遇到实在躲不过去时,将那木棍随手往远处一扔,点燃了一处小园子里的杂草。趁着巡逻家丁去灭火的功夫,竟真给他逃出府去。
大壮眼见着李文出了府,撇撇嘴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
稍早些时候,青松斋熄了灯,章文昭偷偷摸摸翻墙回了丹翎居,头一回名正言顺爬上了宁远的床。
心里装着事儿,两人并未有太过火的举动,不过是亲了亲对方,随后宁远不嫌热钻进了章文昭怀里,一个劲儿地乐。
屋里一派温馨甜蜜,两人就快要睡着时,章文昭却突然惊坐起来,随便披件衣裳抓起宁远就往外跑,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却原来是听到了巡逻家丁大唿“走水”的声音。
两人一路跑出丹翎居,甚至跑到前院,见没有火光,才停下了脚步。
“?”宁远隐约听到什么,还没细听清楚就被章文昭带到了这里,勐喘着气儿,一脸的疑惑。
章文昭这时才略微冷静了些,被宁远拽了衣袖,神色缓和许多,见人还光着脚,只得先将人打横抱起来。
“!”宁远吓了一跳。
“委屈殿下了,我只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章文昭的脸色再度阴沉。火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上一世宁远与他双双葬身火海,平日用火他便小心翼翼,听到“走水”二字,反应自是激烈。
但眼下没见到火光,他冷静几分便想明白了,无缘无故着火,定然是李文那蠢货想出来的好主意!该死,早知道李文会用这招,他宁愿一开始就剁了他。
44/105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