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就有人拿这事儿去试探宁远,倒不是有什么坏心,只是想提醒对方,要不今日还是别进宫去了。
宁远只是笑笑,并不表态,别人也是点到为止,只提醒这一句,便不再多管闲事。
而等人都走了,章文昭与宁远才商量起来。
要说不去吧,便显得他们知道了什么,这与晟景帝下的禁令不符,传到皇帝耳朵里,说不定要责问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要是联想到有人在宫里宫外给他们递消息,定要龙颜大怒。
尽管其实并没有这一回事,但刚出了宁长启的案子,怎么着也要折腾一番,到时再有人从中做手脚,事情仍是难办。
可若是去,就像方才那人说的,在这时候上赶着触霉头。
“去,自然是要去的。”章文昭一抚掌下了决定,“去了便是惹得父皇生气,我们也可说只是隐约听了些风声,但没人清楚是什么事,我们也只当是小事。不去,能扣在我们头上的罪责可就大了。”
于是二人稍事休息,便带着早就备好的胭脂礼盒进宫去。
这日宫里的氛围果真不一般,凡是路上遇到的宫人皆是行色匆匆,远远看见章文昭与宁远就提前避开,生怕被拦下问话。
他们二人也没有为难宫人的打算,演的是一头雾水,到了千寿宫。送礼,自该从皇后开始送起。
而正在品茶的皇后听宫人来报,说是康平公主与驸马求见,她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叫人将他们请进来。
她昨夜才从柳梢那里打听公主府的情况,今日就相见了。
说起来,皇后娘娘昨夜打探公主府,也是听了宁平江的话后才做的决定。
照宁平江对她分析的,这一系列事情中,总是有着公主府的影子,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却也不能全然放下怀疑,就包括宁平江从周诚那里得知,是章文昭去长京府时提了李文,周诚才决定进宫。
宁平江只是这样分析,却也没打算当即就对公主府做什么,说到底周诚进宫的日子是周诚自己说的,再者他不觉得这宫里,有谁能与章文昭接应。
就说那只白狗,是愉贵人的,而愉贵人的家世背景早被人查得一清二楚,她的性格作风同样人人都熟悉,与章文昭和宁远没有半点关系。昨日周诚就特地先审问她关于白狗一事,愉贵人一问三不知,哭哭啼啼惶恐不安,生怕被牵连进来被晟景帝厌弃。
再说自上次李文死后,谁又有这么大胆子替章文昭传话。更别说禁军在夜间的巡逻加了一班人手,任何在夜晚还在宫里游荡的宫人,都要先被禁军逮起来问话。
这也是宁平江怀疑归怀疑,没有什么实际行动的原因。但皇后却将这话听了进去,不死心叫人联系了柳梢。从柳梢那里得来的结果也是公主府并无异常,皇后这才放心了些。
她回想这些时,章文昭与宁远也到了,看见他们身后跟着公主府里的丫鬟,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想来就是借着上次家宴的风,回去后新换的。而这丫鬟手里捧着一礼盒,她想起来,今日是宁远的胭脂铺子开业的日子。
倒是真能挑时候。皇后腹诽,现在全天下就只有宁远还能高高兴兴开业了,别人哭丧你办喜,也不怕撞了煞气。
“今日是康平的相留醉开业了吧,这么忙还有空进宫,难为你有这份孝心。”
“无论何时,儿臣都该记挂母后。还请母后恕罪,相留醉卖的都是寻常胭脂,入不得母后的眼。”
“礼轻情意重,你们第一份产业,是该给本宫过过眼。”皇后知道这胭脂有多劣质,前日从叶清灵那里她已经见识过了,“不过下次,便不必特地为此进宫来,还是好好看着铺子要紧。”
“是,儿臣记下了。”
皇后随意瞥一眼章文昭身后的丫鬟,故意道,“本宫先前送给你们的下人,若是不得用也换了吧,奴才们不听话就该管教,不必顾忌本宫。”
听闻此言,章文昭却是一副迷茫的表情看向宁远,小两口在殿中几个眉来眼去,章文昭才似恍然大悟般,想起了谁是皇后送的人,“哦,谢母后挂怀,您送给公主府的下人还得用。”
将章文昭这一番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倒令皇后安心几分。她虽不怀疑柳梢对她的忠心,但也怕章文昭这个贼心眼子已经将对方监视起来,玩螳螂捕蝉的把戏,那她得到的可就未必都是真消息了,说不准是章文昭故意演给柳梢看的。
然章文昭的迷茫,就表示他其实并不记得具体谁是谁。府上下人众多,偶尔一两个不起眼的被忘了也正常。毕竟下人们也有主管管着,主人之下还有管家,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亲自操心。
就像这千寿宫里,皇后记得最清楚的也就是身边伺候的这几个人,要做什么事让这几个人往下吩咐就是,那些个做粗活杂活的她一年到头也未必能看见几次,偶尔见着了,还要问身边人,这个宫女何时进的千寿宫,可见对宫人并不放在心上。
放在其他地方也是一样。
往小了说,就说那些富商,认识自家店里的掌柜和几个机灵的伙计,却未必认识自己店里所有干活的工人。富商只需要通过掌柜知道情况即可,没必要去认识那些工人。请几个人,怎么分配每个人的活,掌柜就能处理,哪里需要富商去操心。
皇后有这般先入为主的认识,因而便不怀疑章文昭方才是否在故意演给她看。
尤其她听说了,公主府下人一大半都换了新人,那么多生面孔在府里,章文昭要再去专门分辨谁是谁,也是麻烦。而且柳梢不声不响的,不出头章文昭定注意不到她,说不定因为见得少面生,还要将她当做新来的下人。
如此一想,皇后彻底打消了对柳梢的疑虑。
她见二人还站着,也不说请他们坐坐喝口水,当即就要送客了,“你们还要去别处送胭脂,本宫就不留你们了。近日宫里不太平,你们且小心着走动。”
“敢问母后,是出了何事?我们来时瞧见宫人们甚是紧张,可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呵,是不是时候,你们不都已经来了?”皇后嘲讽一句,语气又严厉几分,“至于何事……你们只需知道,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
“是。”
“去吧。”皇后一手撑着头,像是乏了,冲二人随意摆摆手。
二人便离开千寿宫,再往两位皇贵妃宫里去。
说起这两位皇贵妃,在宫里实在没什么存在之感。她们是当今圣上还做太子时就迎娶的两位妾室,因一直不争不抢无功无过,伺候圣上尽心尽力,因而全靠着资历取胜,被封为了皇贵妃。
她们二人因没有子嗣,也不争宠,与其他后妃便没有那么大矛盾,这么多年一直稳坐皇贵妃之位,形同摆设。
许是这些年早已看淡了一切,对于章文昭二人的到来,她们同样无悲无喜,客气地收下了胭脂,客气地请二人离开。
第123章 四处拜访
皇贵妃往下便是贵妃、妃、嫔等,这都是长辈,再之后数,才是诸位皇子的女眷。
多数妃子与章文昭并未见过,即便是公主大婚,也与她们关系不大。而对于宁远,这位在宫里长大的康平公主,同样不算多熟。
有夸张者,与宁远同在这宫里住了十五年,彼此之间连一句话也没说过,仅有的几次见面,都是在除夕的宫宴上,像是往常过节的小型宫宴,例如端午、中秋,也未必能见全。
所以皇后与皇贵妃乃是身份高贵理应敬重,贵妃也要走动走动,再往下,那些与丽妃同品阶甚至更低的妃子,就不必人人都去拜见了。
晟景帝有四位贵妃,人倒是不多,除去已经熟悉的静妃、康妃,还有两位分别是娴妃、淑妃。
这四位贵妃分别给晟景帝育有儿女。
静妃生了六公主和乐公主;康妃生了七公主和嘉公主;娴妃则是生了大皇子宁高觉;淑妃,便是二皇子宁长启的生母,她还生有三公主康静公主,远嫁北部的蒙国,已经有些年没有回来过了。
说起来令人唏嘘,淑妃娘娘生产不顺,生下康静公主后便有些冷淡,后来生下宁长启,竟干脆将她的寝宫改成了佛堂,日日青灯古佛不问世事,也是这个原因,当年蒙国求娶公主,晟景帝才将没人疼爱的康静公主嫁了过去。
其他公主再如何好歹有母妃护着,耍心眼使手段或者干脆长跪不起,不愿自己女儿去受苦,这位康静公主没人管,晟景帝当即拍板定下要她去和亲,可是省了天大的麻烦。
为了明面上好看,康静公主的身价高一些,淑妃才被晟景帝提为贵妃,甚至默许并无视了她在宫中礼佛的行为,没把她发配到尼姑庵里去带发修行。不过自此也再不见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淑妃对女儿如此,对儿子也一样。宁长启出生后,见淑妃不闻不问,晟景帝想过让失去儿子的静妃带过去养,但静妃不愿找人来代替自己的儿子,不肯养,最后宁长启就到了皇后身边。
皇后娘娘倒是不缺他吃不缺他穿,只是也只管吃喝不管教养,眼瞧着便是把他养成废物的架势。亏得宁长启自己争气,才有如今的成就,以及如今的性格。
也难怪他有些能力与手段后,会先朝宁平江开战,无非是在皇后身边久了,多少还是了解了对方的一些往事。而且要说这宫里他恨谁,淑妃不知他恨不恨,皇后他一定是有恨的。
说不定他还有一重盘算,便是他作为在皇后身边养大的皇子,如果宁平江倒了,他就成了几位皇子中,最接近正统的人。
只可惜他选错了对手做错了事,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淑妃娘娘那里便不用去了,她连宁长启都不管,更不会见我们,先去娴妃娘娘与静妃娘娘那里,再去拜见康妃娘娘,如何?”
丽妃就住在康妃的华阳宫,最后去康妃那里,意思意思之后,就能见母妃了。
宁远没有意见,二人便先去见娴妃。
娴妃与淑妃一样,是后提为贵妃的,淑妃是因康静公主和亲之事,娴妃则是母凭子贵。因为娴妃的大皇子宁高觉,可是晟景帝的第一个儿子。
昨晚宁远写的,他这个大哥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小时候众兄弟姐妹都欺负宁远的时候,宁高觉跟着大家一起,会偷偷使绊子,趁着人多混乱推他一下,打他一下,但当人少时,宁远站在原地不动,宁高觉都是一副想上前又不敢动手的表现。
更别说若是只有他们二人在场,小小的才到宁高觉腰间的宁远朝宁高觉一瞪,宁高觉自己反倒能吓一跳,还以为宁远要趁着没人报复回来,然后只会用高声叫骂来掩饰自己的懦弱与心虚。
所以要说在这八位皇子中,宁远对各位的印象,他最看不上眼的就是这位大哥。
而这位大哥如今人在西南。
去年西南苗疆部落不安分,还不到派兵镇压的程度,经与朝臣一番商议后,晟景帝便决定先派人去那里暗查,看看是苗疆部落间又起了冲突,还是背地里有别的阴谋。
大小是个差事,办好了还能立功,宁高觉手底下的人便怂恿他接下这个差事。更有娴妃也在旁鼓吹,宁高觉耳根子软,便在早朝时主动请缨。
娴妃也是目光短浅,她们母子只看到这差事能立功,却不想想为何其他皇子不接,让他轻易就接下。
西南那地方,虫多瘴气多,地形复杂民风奇特,苗人与中原人在各个方面都有差异,想要在那地方生活,没个三五年无法适应。宁高觉从小皇宫里养尊处优长大的,去了那里不连着病个三五月都算他运气好。
这不,去年的差事,到现在人都还没回来,只有月月的急报回京,报个平安。
而章文昭与宁远到了娴妃宫里,娴妃收了胭脂,聊起来也是说她自己的儿子。
平常章文昭与娴妃是面儿也难见到的关系,今日章文昭主动送胭脂,倒是给了娴妃机会,拉着章文昭就夸他如何如何好,简直要比皇子们都好了。
被人这般直白的夸,夸得章文昭都不好意思起来,这时娴妃便扭扭捏捏,步入了正题。
“五驸马呀,你祖父可康健?”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本宫记得你祖父可是有个门生叫许什么的,在西南做官啊。”
“好像是有,阿翁的门生文昭也不大清楚,不知娴妃娘娘想问什么?”
“也不是问……本宫是想,如今咱们也是一家人了,你大哥在西南迟迟未归,那里情形复杂,实在不行,能不能叫许大人帮帮忙,那里的事许大人熟,就帮帮你大哥,啊。”娴妃说着,看向章文昭的眼神都变得慈爱起来,仿佛章文昭也是她亲儿子一般。
“这恐怕不妥,不是文昭不愿相帮,只是官场上的事文昭插不上手,娴妃娘娘若真想大哥早些回来,不如还是问问父皇吧。”章文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被娴妃这般看下去,他都要以为宁高觉是自己亲大哥了。
说起来,他真正的亲大哥章文鸿也不知怎么样了,都好久没有信来,难道寻江出了什么事?
他正想着,又被娴妃的话拉回了注意。
“唉……这不是没有办法嘛。”看来娴妃是没了办法才来拜托今天第一次见面的章文昭,她这个贵妃也没多少手段,如今章文昭不愿帮忙她也没法子,只得唉声叹息,客气两句要送客。
二人也不多留,顺着娴妃的话起身告辞。
接下来是静妃那里,在静妃的青鸾宫前,他们差点没能进去。原因很简单,无非是静妃觉得先前李文一事心里有疙瘩,便不愿再看到章文昭与宁远。
她倒是不知道宁远开了相留醉,没人特意告诉她,开个铺子这等小事,自然没重要到人尽皆知。
原本二人要走,静妃许是听闻他们来送礼的,等传话的宫女再出来,还是将他们请了进去。
他们好歹也是合作关系了,双方却都表现得仿佛对彼此不熟且膈应。
静妃不情不愿给他们上了杯茶,听章文昭解释完今日来此的缘由,就兴致缺缺想要送客。
偏章文昭客气一句:“胭脂只是寻常货色,入不得静妃娘娘的眼,今日是开业大喜特送来给娘娘图个喜气,若是不喜欢,娘娘随意处置了就是。”
这句话不说,静妃也会这么做,但章文昭一说,就给了她接下去的理由。
“好歹也是公主,能卖什么样的寻常货?本宫倒要看看有多寻常,不好的话你们就拿回去,别什么都往我这里送。”静妃说着,亲自来看章文昭手里的胭脂。
胭脂礼盒就那样当场打开,静妃要看胭脂,与章文昭便离得极近,面对面咫尺的距离,静妃拿起一罐胭脂凑近去嗅,借着这个空档,便问起章文昭关于她儿子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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