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章文昭面色平静坦然,章忠堂道:“是你的手笔。”
“也不能这么说,宫里的事孙儿可插不上手,只是稍微做了一些小事推波助澜,至于为何会发展成今日这样,更多还是宫里的人办事得力,阿翁,你可知静妃娘娘当年……”
他只这么一点,章忠堂立即明白,这个孙儿啊,倒是会顺杆爬得很,“是有这回事,是殿下同你说的?”
“嗯,母妃曾对他说过一些。就不知孙儿该从何处下手?”
“……这件事阿翁帮不了你,阿翁一直以为静妃娘娘那孩子当真夭折了,圣上都这般相信,阿翁为何要怀疑?唉……如今看来不是。你可知静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嬷嬷在那之后便自缢身亡了,她身边宫人换过一批,此事在当年就已死无对证。”
“难怪能瞒得这样好。”
“瞒得好还不是被你知道了?阿翁却是没想到,丽妃娘娘竟然知晓这般内情,她与静妃娘娘……”
“也是机缘巧合。”章文昭忙转移话题,他可不是从丽妃那里听说的内情,再被阿翁问下去,难免露出马脚,“此事我自己想办法。对了阿翁,今日宫里闹到哪一步了?”
“尸体被找到,二皇子与七皇子涉案已被禁足宫中,圣上震怒,免去刑部与礼部协查此案的权利,交由周诚三日内必要查出个结果。”
“宁令佶?”这倒是叫章文昭意外了,“他与此案有什么关系?”
“呵。”章忠堂并未回答,他知道章文昭能想明白,这一声冷哼,只是为着可怜的皇家亲情叹息。
章文昭沉默一阵,果真明白过来,也是一声冷哼。不过他这冷哼里的情绪,就不止为皇家亲情感慨,而是想到顺带连宁令佶也一并拉下水,这可是意外之喜。
第121章 倒计时了
虽说晟景帝要求的是彻夜查案,三日内必要有个结果,但这查案,却未必一定要局限在宫里。
等晟景帝走后,周诚亲自打开了冰室的门,见到了那个万幸还没有被损坏容貌的头颅。
而之前已经有了蓝荷儿的画像,因此将头颅取出并与其他部分尸块基本严丝合缝拼凑后,这具尸体的身份也就明朗了。
看来,他们此前一直在查的碎尸案,竟然就是蓝家爹娘丢失的女儿。
但随即周诚就想到蓝荷儿尸体藏在宫里,要说谢洋君有本事把人约到宫里来再行凶,绝对是天方夜谭,那么这几个嫌犯,宁长启、宁令佶、谢洋君之间,必然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时间过去已久,尸体是找到了,想要在玉堂宫与钟庆宫中找到当时案发的相关线索,已不可能。唯有从这些宫人们身上下手,让他们吐露出实情来。
于是,周诚留下一部分在宫中询问宫人,自己则带着人将尸首运回长京府,将之前调查的卷宗取来重新查看,看看是否又被宁长启和刑部误导的地方。
另外,康平公主府也得有个交代,免得他正忙得不可开交,章文昭又来找事。所以他回府第一时间,先是派人去公主府,将李文一案的调查结果说明,并明言府尹大人之后几日不便见客。
此外,这一趟回去,就叫周诚见着了翠芳。
倒不是翠芳有多大能耐能得周诚专门抽空召见,而是那个粗使婆子,在长京府做了十几年的工,别看只是个干杂活的,与府内众人关系倒是好,也有几分薄面。
是她强烈要求,说得夸张,周诚才勉为其难抽出一刻钟的时间见了翠芳。而当他看到翠芳脖颈上尚未完全消除的淤痕,多年办案直觉再次冒了出来。
得知翠芳被人毒哑了,周诚便找来纸笔让翠芳写写画画说明事情经过。他看罢与已有的预想结合,就将昨夜翠芳的遭遇还原了个大概。
之后,他便从长京府现有人手中再度分出一队人马,带着翠芳去找昨夜的事发地,以及今早醒来的那个地方,看看能否有新的发现。
这案子拖了那么久,这一下子,一天之内,竟然有了飞一般的进展,发展速度之快,叫周诚也暗暗吃惊。
他在府中稍作安排,命仵作仔细验尸,又去大牢看了眼谢洋君,对方倒是不算太惶恐,还主动询问他案情进展,也不知是谁给他的信心和依仗。
周诚有意诈他,模棱两可说宫里变天了,谢洋君这才脸色大变,不复镇定。但他也有几分聪明,周诚想要趁机问出些口供,他却死活不愿开口,只得作罢。
耽搁这么一会儿,蓝家爹娘闻风而来,说见长京府有府吏进出频繁,还见他们带着一蒙面女子匆匆离开,便来询问是不是自家女儿的案子有了进展。
那蒙面女子便是翠芳,是她自己要求不想露脸,怕再被人害了去。左右她露不露脸与案子并无影响,周诚便允了。
“大人,您就跟我们老两口说句实话吧,我女儿,她、她还活着吗?”蓝家老妇人心中早有预计,话说到一半已是泣不成声。
“唉……”周诚看着佝偻着身躯的二老,只能狠下心公事公办,“你们可要有个预备,另外此案案情复杂,圣上亲自下令不得外传,你们先随本官去认尸,之后就先在长京府不要出去了,免得消息走漏,等案子查清,自会放你们离开。”
听闻此言,蓝家二老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形彻底垮了,他们心中绷着的那根弦,断了。
“是谁?是不是谢洋君那个畜生害我女儿?”蓝家老汉咬牙切齿道。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你们放心,本官定会秉公办案。还是先随本官去认尸吧,样子不大好,你们要撑住。”
不好是怎么个不好,蓝家二老不敢想,等他们见着了那躺在仵作验尸台上的,七零八落拼凑而成的蓝荷儿,才发觉是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出的不好。
老妇人已经晕了过去,老汉硬撑着一口气,双目赤红,要不是有府吏在场拦着,他能即刻冲去大牢宰了谢洋君。
认尸这等环节在长京府也不是特别少见,每年总会有那么几起凶杀案,因而应对情绪失控的蓝家二老,府吏们早有经验,很快将人带离验尸房,安顿在了府内,名为照顾,实则软禁了起来。
处理了这些,周诚带着之前的卷宗再度匆匆赶回宫里,这时玉堂宫中已经专门为他腾出了一间房办公之用,点上蜡烛,众官员就在这里连夜审讯,查案。
与这股紧张气氛完全相反的,便是康平公主府了。下午从章府回来后,章文昭与宁远便没有旁的事情,只等着明日开业,可谓悠闲。
到夜晚,公主府里下人们所住的那两处院子,远远传来几声乌鸦叫声。柳梢听见了,王福同样听见了。
柳梢没有立即行动,装模作样休息了一会儿,才说自己要去茅房起身离开。
王福可一直盯着呢,见对方往偏僻处走,就偷偷跟了上去,便瞧见墙外有人扔了东西进来,柳梢捡起展开看了,王福通过她的动作发现原来是个纸团。
她看罢将那纸团直接吃进了嘴里,从怀中取出手帕,咬破手指,写写画画后包块石头就要往外扔。
王福今日忐忑了一天,这会儿发觉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忙咳嗽了两声,吓得柳梢将石头抖落,手帕藏回了怀里。
“……谁呀?”柳梢往四周张望片刻,定了定神迟疑道。她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应对可能被发现的情形。
“是我,王福啊。”王福这时便走出去,还把柳梢拉进了他躲藏的树后面,“我听见乌鸦叫才过来的,幸好我慢你一步,你不知道刚才有人在你后头?”
“……是谁?”柳梢可注意着呢,没见有人跟着她,却不料差点暴露了,“幸亏有你啊王福哥,现在公主府里的人越来越不好对付了,你也要小心些。”
“娘娘怕是不再信我了,还小心什么?唉……不说这个,我刚才看见的是文子,就驸马从人市买回来的那个,也不知什么来历。”
“是他倒也不稀奇,他那眼睛跟钩子似的,一天天不见干活,就盯着我们这些人瞧,怕不是脑子有些毛病。”柳梢听闻是叫文子的下人跟着她,便信了王福编造的说辞。她以前从未被人发现过,自从府里多了新人,她也有些吃力。
“先不说这些,娘娘吩咐的事你办妥了?”
“还没来得及。”柳梢有些犹豫,但想到是对方警醒自己,衡量了一下今日通信的机密程度,选择告诉王福,“没什么要紧任务,只是娘娘想知道公主与驸马近日有没有动作,我正要写呢。”
“他们有什么动作,无非是今日去了趟章府,我今日正好在前院当值,早上出门前阿宝搬了不少胭脂,回来全送没了,听说明日相留醉开业,还要往宫里送呢。”
“是没什么异常,王福哥劳烦你替我把个风,墙那边还等着呢。”柳梢说罢重新取出手帕。
王福自告奋勇替她找了块石头,趁柳梢用手帕包石头的时候快速看了两眼,见手帕上没几个字便放心了。
随即他就等着柳梢把手帕石头扔出墙外,二人互相点头示意,柳梢便先一步离开了此地。
王福又等了片刻才走,男女下人分院而住,他也不用怕被柳梢发现,在外面晃了一阵,偷偷摸摸去了青松斋。
不出王福所料,果然这就是新主子给他设下的考验,他才进青松斋的院门,就被阿宝拦了下来。
“王公公,这么晚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事要禀报驸马,还请阿宝小哥替我传个话。”
“什么事这么要紧,对我说也是一样,驸马已歇下了,恐怕不妥。”阿宝拦着不让他进。
“阿宝小哥,此事我只能亲口告诉驸马,就劳你辛苦一趟。”
“非要如此?”
“非要如此。”王福坚持道。
“那行吧,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叫驸马起身。”阿宝故意往严重了说,试探王福会不会叫住他,见对方脸色差了几分却仍旧没有叫住他的意思,阿宝也不再拖延。
王福好歹是皇后身边伺候过的人,这点道理怎会不懂。阿宝与章文昭再亲近,那也是个下人,他既然要听主子的话,便要只听主子一人的话,主子没说要他告诉别人,即便是阿宝,那也不能轻易说。
如此,才能显得出他的忠诚与谨慎。
很快,王福就见到了章文昭,对方松松披着件衣裳坐在高位,没多少精神。至于是装的还是真的被吵醒,王福就猜不透了。
他往地上一跪,将自己方才与柳梢见面,柳梢给府外通风报信一事说了。
“你做的不错,往后该怎么做,不用我再教你了吧。”章文昭听罢说道。
“小的明白。”王福自是明白。以前他替皇后娘娘打听公主府的消息,现在他就是公主府反过来探听皇后娘娘消息的一颗暗棋。
只要他不被柳梢怀疑,能知道不少事。
不过想到柳梢,王福也不敢掉以轻心,对方能把纸团吃了,还用自己的血写消息,对皇后娘娘的忠诚日月可鉴,想要从她那里打探消息,不容易。
但这究竟有多不容易,就不是章文昭操心的了,要是王福做不好,不要也罢,赶出府去就是。
比起一些旧主子,他与宁远实在是有天大的仁慈,瞧翠芳不就好好的躲进了长京府吗。
打发了王福,章文昭翻墙回了丹翎居。宁远正靠在床头看书,他过去将书抽走,拱进人怀里讨个吻。
之前是宁远主动,自昨日章文昭表现“无能”后,两人的角色就反了过来。章文昭生怕宁远真叫他滚了,这两天可得小心伺候着,乖顺得如同一只大猫。
“早些歇了吧,明日还有的忙。”章文昭将床头的大迎枕抽去。
宁远点头,躺下前凑上前在章文昭喉结处勐咬一口,收口时舌尖轻轻擦过。然后在章文昭有所回应之前,无情翻身,盖上薄毯唿唿大睡。
“……”章文昭反复握拳,终是没舍得怎么样,只能愤愤躺下,自身后将人揽进了怀里。
不合适,明日开业,下午还要去宫里送胭脂,今晚不能折腾宁远。
不合适!章文昭恨得牙痒痒,到底是在宁远肩头反咬一口。
第122章 开业大吉
相留醉,开在长京城最繁华一条街上的胭脂铺子,装潢却是毫不张扬。乍一进入,不像是到了买东西的商铺,倒像是进入了什么小庙一般。使得来往之人下意识便轻声细语,生怕搅扰了这份清幽。
今日是相留醉开业的日子,康平公主殿下的胭脂铺,全城百姓闻风而来。而这位公主殿下平易近人,不管身份背景如何,来者皆是客。只是来得早的百姓到底是没能进店一观,都在门口围着。
原因无他,城中的世家贵族无不知晓相留醉开业,再如何是不得宠的公主,他们也不好明着不给面子,也都一早就盛装打扮后,前来店里送一份礼。
上午,相留醉就被这些贵族们填满了,直到快午时送礼的贵族全被请去公主府做客吃答谢宴,百姓们才有机会踏入相留醉的门槛。到这时,公主殿下也已离开,众人到底是没能一睹公主的芳容。
不过也不必灰心,章文昭从麟楼高价挑来的店管家郭振,说了公主殿下会偶尔亲自来店里看看,他们往后多来相留醉给自己或心上人挑选胭脂,总有遇上的时候。
郭振是个生意好手,原本章文昭与宁远还在为相留醉长期的经营发愁。他们也只想出了要请人来为相留醉研制配方,但更具体的发展该如何,却是有些犯难。
而上次自麟楼买回那些下人,经过十天半月的考察,的确得用,所以章文昭才又去了趟麟楼,特地买了个掌柜回来。
将相留醉交给郭振打理,章文昭与宁远便回了公主府。答谢宴也是早就准备好的,人家来捧场,总不能放下礼就将人打发走。
公主府上一次这般热闹,是在公主驸马大婚,这一次热闹之中,便少了几分喜庆之感。
说是答谢宴,但不是众人围坐在一起喝酒吃席,而是如同寻常贵族举办赏花宴一类,特地收拾出了公主府里景致不错的院子,零散在水榭、凉亭中布置桌椅,再搭上几处戏台,赏景的赏景,看戏的看戏,游园的游园,不想吃主食有各色点心与瓜果,想吃的话饭厅里又有各色美食。
一场答谢宴宾主尽欢,到下午时,众人便纷纷告辞离去。
虽说晟景帝下令禁止宫里的案子外传,但这些贵族们可不是靠宫人嚼舌根听来的,即便不了解事情全部,大概还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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