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昭配合地随着叉杆的上挑抬起了下巴,就听宁远继续道,“老实交代吧,否则家法伺候。”
“遵命。”章文昭拨开叉杆,攥住了它这一头往前一拽,宁远跟着一个趔趄,就到了他面前。
“快说。”宁远并未恼怒,松开叉杆倒进章文昭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了。
“本也没想过瞒你,否则我避开你吩咐阿宝便是。给大哥做的这一本账的确是私账,目的便是你说的,我们和大哥的交易不便放在明面上,不可占府里的开销。”
“那你何时做的私账,这私账又以什么来支撑?相留醉的账目还不足以支撑你这样做。”
“何时?便是你治嗓那段时日。那些天你总是昏睡,我闲着无事便琢磨了这件事。支撑啊,便是我的”嫁妆”。章家分给我的田地、铺子,这些不计入公主府的账册,亦不算在章府名下,拿来做私账正好。”
“可……”宁远蹙眉,那毕竟是章文昭的嫁妆,他入公主府,就该由公主府供养,怎可反过来一直由他倒贴。
“没有什么可是。我知你是不想让我吃亏,不过我既没有别的用钱之处,再说我们夫夫一体,大哥为我二人做事,我不该出钱出力?”见宁远还有话说,章文昭抢先道,“你也别想着日后还我,何必与我算那么清楚?”
“……”宁远沉默片刻,叹息一声,抚上了章文昭面颊,“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章文昭眉头一挑,没有与宁远争谁夫谁妻之事,总有见真章的时候。
说起见真章……章文昭也动了心思。
以前他心里头压着座大山,每每到关键时候,眼前出现的总是宁远最后被压在火场断梁下染血的面容,叫他喘不过气来,要被浓墨一般的负罪感压垮。
如今宁远的嗓子已经治好,已经改变了上一世的局面,至少宁远不再是到死都没能开口的状态,这让章文昭心里的负罪感也减轻不少。
所谓饱暖思淫欲,治好宁远是他的饱暖,之后的事便是顺理成章。
“在想什么?”宁远见章文昭愣神,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不料手被人捉住放在唇边啄吻,“在想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嗯?”宁远不解。
“要圆房,还是回丹翎居最为合适。”
“……”
“!!”
宁远一时失语,没想到章文昭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露骨的话来。
“阿远不愿意?”章文昭故意逗他,低头在他颈间蹭了蹭。
发丝落在宁远脸颊,像是根羽毛在轻轻地搔。他勐地从章文昭怀里站起身来,又将因他突然动作而怔愣的章文昭拉起来,“走!这便回丹翎居……圆、房!”
章文昭当即一个激灵,将人打横抱起冲出房门。
楼下柜台后的郭振只看到一道残影从眼前掠过,刮起一阵公主身上特有的香风,再然后,门外停靠的马车便哒哒哒跑远了。
“这么着急?”郭振喃喃一句,摇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过了一会儿,完成章文昭交代的事宜后回来的阿宝,推开二楼雅间的门,看到的便是满室清风。
“……人呢?”阿宝难得呆滞,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这般无情地干净利落地丢下。
他急匆匆从二楼下来,着急问郭振:“郭掌柜,我家少爷和少夫人呢?”
“走了啊。”郭振一脸莫名其妙,“你……不知道?”
“走了?!”阿宝失魂落魄,走出相留醉才发现马车确实不见了,他刚才跑太快并未注意到。
“走了……”阿宝哭丧了一张包子脸,“少爷你们好狠的心!”
*
接下来两天,公主府一派祥和,甚是清闲。
府里的两位主子甚至就在丹翎居没露过面,下人们自是觉得清闲不少。
唯一不觉得清闲的,全府上下,只有宁远一人。
他是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如狼似虎,什么叫做从此君王不早朝。代价便是他这两日全在床上度过了,腰酸得令他龇牙,只能被迫接受章文昭无微不至的照顾。
偏偏章文昭满脸春风得意,瞧着脸都要笑僵了,对比之下,越发显得他凄惨无比。
可真要说痛苦……咳,宁远揉揉发红的耳朵。你情我愿之事,他自然也是乐在其中。
眼下他正趴在床上,怀里抱着枕头,背后章文昭正动作轻柔地给他按腰。
“阿远耳朵红了。”章文昭满心满眼都是宁远,这一点细微变化也被他立即瞧见。二人姿势也可说暧昧,章文昭便猜测到宁远是想了些什么才会耳朵红,于是手下也不老实起来,从他腰部慢慢向下滑去。
感受到身后的变化,宁远先是一僵后放松了身体,唿吸渐渐急促。
正待升温,就传来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切。
“殿下、驸马。”阿宝的声音传来,带着些小心翼翼。自那晚被二人抛弃后自己回到府里,阿宝本打算质问却发觉主子们……这两日便不敢靠近打扰。要不是和锦绣猜拳输了,他才不来。
“你最好有要紧事。”章文昭咬牙切齿应他,先给宁远盖好被子捋顺头发,起身整整衣裳,带着浓浓不满拉开了房门。
阿宝不自觉咽咽口水,很是委屈,“驸马息怒,是章婵小姐带着点心来了。”
好吧,的确是正事。章文昭缓了缓情绪,反手关上房门,吩咐阿宝在门口守着,除非宁远叫,不要进去打扰。
随后他便自己去了前院接待章婵。
不过他前脚刚走,后脚屋内一阵窸窸窣窣,宁远自己走了出来。他也不是完全动弹不得,只是步态没有往日那般从容罢了。
“殿下您……”
“无妨,你扶我去前厅吧。”宁远把手搭在阿宝肩上。
“是。”
前厅是往常他们招待章婵的地方,这边章文昭刚与章婵说上两句,宁远便到了。
章文昭忙过来接替了阿宝的位置,扶着人往里走。这情形叫章婵见了,下意识的反应,以为宁远这是有孕了。
她本也不是善掩饰的人,当即一声轻唿,吸引了二人注意。
面对二人询问疑惑的目光,她脸上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殿下,你有身孕了呀!”
“……”宁远黑了脸。
“……”章文昭恨不能用眼神杀死章婵。
“……”章婵不明所以,被二人的目光吓得倒退三步,“额……怎么了啊……”
“殿下前日不慎扭了腰,你别乱想,回去后,更不要乱说!”章文昭严厉命令道。
“哦,堂兄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一听只是扭到腰,章婵还挺失望。
“好了,让你做的点心你都做好了?”章文昭忙换了个话题。章婵这前后的表现都不是宁远想看到的,他怕再说下去真惹得宁远生气。
“嗯,都做好了,保管是你们想要的。”章婵忘性大,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转身打开她带来的其中一盒点心,给宁远二人验收。
其他的食盒都在板车上放着,已被公主府的下人收去了。
章婵这点心做的颇有些返璞归真,以往以精致为上,现在便以简朴示人。她不知从哪里收集了各地民间的饽饽样式,再加以自行改良,让这些点心看起来有一种量大管饱的充满食欲的感觉。
她随手拿起一个掰开,里面的馅料也与寻常点心不同,不是鲜花不是实心不是果仁,而是一股复杂的香味,有猪油肉沫等混合的味道,与包子不同,比包子又多出些什么。
章文昭忍不住另拿起一个尝了尝,很是不错。
以前点心都是女眷爱吃,这回倒是让章文昭这男子瞧了也忍不住生出食欲。
“做的不错,你以后若是想开一家点心铺子,我助你。”章文昭不吝夸奖。
章婵听了高兴不已,不过她目前没有这个打算,还是杀猪对她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那我要是想开家杀猪店?”章婵试探。
“我也助你。”
“好!多谢堂兄!”
第150章 猜测用意
留章婵在公主府用过一餐,等她走后,章文昭便命人将这些点心原封不动装起来,连同这辆板车一起,推到了丹翎居门口。
夜里,一些食盒里的点心就被拿出来,换成了果蔬。此外,他们给这板车上罩了一层布,说出去的名头是好看一点,总比直接明晃晃推着食盒进宫要好,叫人瞧见,以为宫里吃不起饭了。
而实际,则在板车其他空余地方,也放了蔬菜。
原本他们计划是只留一小部分食盒放点心,但今日章文昭亲自尝过后,觉得章婵这点心既好吃又顶饿,拿进宫里去丽妃也能当做主食享用,便干脆多留了一些。
当晚二人没再纵情,章文昭一直老老实实给宁远按腰,到寻常睡觉的时辰,便熄了烛火睡下。
第二日一早,二人带上了阿宝与响叔,一同进宫。
阿宝是向来跟在他们身边随时侍候的,无论何时都会带着,二人需要的时候唤他,不需要时他便如影子一般跟随在二人身后不出声,假装自己不存在。而响叔,却是第一次跟着他们进宫,
这板车自然是响叔推的,也是因这差事,他们才能合情合理让响叔跟在身边。
带着响叔,真正的考量是觉得夜闯青鸾宫的人,还得响叔出手为妙,香叶一个全无功夫的弱女子,只怕就算观察十次,也未必能摸到对方皮毛。
尽管目前还不知那夜闯之人来往的规律,但章文昭觉得他这一世运气不差,从之前的碎尸案就能看出来。这次,他便也想碰碰运气。运气好自然最好,运气不好也无甚所谓。
有了晟景帝的口谕,他们进宫方便了许多,皇宫正门处的守卫只是例行询问了二人板车上是什么,章文昭掀开一角给他看,又从这一角里推开食盒盖,拿出一块点心叫守卫尝尝,之后便顺利进宫。
到华阳宫时,丽妃也不过刚刚起床,正好,章文昭就让宝莲拿了一盒点心去热一热,再给丽妃品尝。
一开始宁远还提心吊胆,生怕这掺了肉的点心丽妃会吃不下,好在丽妃只是轻微有些不适,能吃得下这点心。
这一天晚上,宁远与章文昭便再次宿在丽妃这里,听宝莲说香叶并未再传来新的消息,二人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等半夜时,叫响叔去青鸾宫走了一趟。
他们在房中等待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仍未听见响叔回来,那便是有情况发生。
二人不由相视而笑,章文昭尤为得意,“看来我的运气果然不差。”
宁远却不以为然,“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福星?说运气好,也该是我的运气好,再不济也是我给你的好运才对。”
“是。”章文昭并未否认,尽管宁远只是与他耍耍嘴皮儿,他也深以为然,“是你给我的好运。”
“你不做挣扎?”宁远在他胸口随意点点。
“不需要。”章文昭握住他的手在嘴边轻轻咬咬,“睡吧,以响叔的本事,既然能发现端倪必会追踪到底,还不知何时能回来。”
“嗯。”宁远更紧地贴进他怀里,安心闭上眼睛。
正如章文昭所言,响叔有猎犬般的追踪本事与毅力,他这一去,直到后半夜天快亮时才回来。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众人如常晨起,他才从房里出来,就好似从未离开过一样。
用过早膳,响叔便把自己昨夜所见一一道来。
据他所述,他找到和乐公主的寝殿时,那里一片漆黑,看上去就像和乐公主已经歇下。但实际走近后,就能听到屋内压低声音的交谈声,一男一女。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黑灯瞎火的能谈些什么?
在场三人,章文昭、宁远、丽妃,心中都有了答案。
这种事也不算太少见,民间有宫里偶尔也有。民间是未出阁的女子私会情郎,宫里的,更多是宫女和侍卫,更甚者,有受冷落的妃子与侍卫勾搭在一起。
而响叔也的确给出了这样的结论:“我透过窗户看了,二人相拥卧在床间,是……欢好之后,正说着情话。”
即便已有准备,丽妃母子听闻此言还是立时倒吸一口凉气。和乐公主尚未出嫁,竟已经与野男人有了夫妻之实。
“那男子是谁?”宁远问道。他知道响叔不认识宫里人,这么问,也只是要响叔将那男人的大致样貌、气质描述出来,他与丽妃或许能够猜出个范围。
响叔领会其意,不多废话,“不是江湖人,武功上乘,身长七尺有余,是个精瘦的男子。”
单凭这些信息,宫里一抓一大把,不过响叔接着道,“后半夜这男子便起身离开,老仆一路尾随,见他进了朝实宫。”
“四皇兄?!”宁远惊讶道。
朝实宫,乃是四皇子宁秋林的住所。
而四皇子自然不可能是响叔描述中的男子。且不说皇家血脉较常人优秀,皇子各个身长八尺,就说和乐哪怕是失心疯了,也不可能和自己的亲哥哥有染。
那么符合武功上乘且在朝实宫任事这个条件的,不是四皇子的侍卫便是四皇子的死士。
“响叔,若是再让你见到那人,你可能认得出?”宁远问道。
“自然。”
“好,我们今日便去朝实宫,我与阿昭拖住四皇兄,响叔你找借口去朝实宫四处探查,看看侍卫中是否有昨晚那人。若是没有……”宁远蹙眉。
“若是没有,便是死士了。”章文昭接着他的话讲,“侍卫还有可能是自己胆大妄为爱上不该爱的人,真是死士,只会是四皇子的命令。”
让自己的死士去接近自己妹妹,还使二人有鱼水之欢,然死士之性质决定他没有多少自己的思想,因而在这段感情里,若不是和乐也有利用之心,那么她只可能是被人骗身骗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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