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死士单膝跪在殿中,闻言将头埋得更低。
“说下去。”宁秋林额角直跳,强忍住了没有发火。
“康平公主身边的那个小厮当时大叫一声,整个华阳宫……还有在华阳宫外值守巡逻的宫中侍卫……”
“全惊动了?”宁秋林怒极反笑。
“……是。”
宁秋林闻言当即跳起来,手指着死士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收回手在殿中来回踱步,不知过去多久才继续问下去,“他是不是故意的?”
死士知道宁秋林问的是小厮阿宝,回想当时情景,摇了摇头,“他看到属下时亦是惊讶,愣了一瞬才大声喊叫。”
这就是巧合了,是阿宝当时并不知道宁远那般吩咐他的用意,带着满头雾水出了屋结果还真看到有人来,如何能不惊讶。
不过这件事注定不会得到解释,这样一个巧妙的误会,就成了宁远又一减轻嫌疑的佐证。
“惊讶……呵,运气不错啊我的好皇妹。”宁秋林自不会怀疑自己死士说的话,既然是巧合,他也无可奈何。
他继续在殿中踱步,又不知多久,突然停了脚步背嵴一挺,嘴角就挂上了一抹笑,“好啊,刺客好哇,你去叫韩雨进来。”
“属下……”
宁秋林抬手制止死士继续说下去,神色平和了几分,“你对本殿忠心耿耿,此事也非你的错,本殿不罚你,下去吧。”
“谢殿下!”
死士离开后,韩雨韩公公很快进殿来,他是宁秋林的贴己公公,一直就在殿外候着并未走远。
“殿下。”韩雨低眉顺眼立在殿中,等候宁秋林的吩咐。
“明日宫中就会传开有刺客的消息,你带人去清点本殿的那些鸟,明日若有人来问,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奴才明白。”韩雨心中有了计较。
他听懂了宁秋林的意思,现在宫里闹刺客,而朝实宫的鸟正好被害了,明日有人来朝实宫盘问,他就带头哭诉他们宫里也进了贼人,如此就能完美从派刺客的人变成受害者,谁也别想查出什么来。
只是他尚有疑惑,“殿下,那今夜夜闯咱朝实宫的是……”
宁秋林沉着脸摇摇头,他本以为是宁远的人,现在看来或许不是。不过虽然他的人被那杀鸟贼引去了福阳宫,他却也并不全信对方真是大皇子的人。
“不是要查刺客吗,让他们查去吧。”宁秋林冷冷一笑,“不过对方既然想要本殿注意大皇兄,未必不是在暗示什么,往后多注意福阳宫的一举一动,一有情况便来报。”
“是。”
第162章 吃哑巴亏
福阳宫那里的情况比之朝实宫就要更糟糕一些,宁秋林还能将自己轻松摘出来,向晟景帝哭诉自己宫里也遭了刺客,而宁高觉显然就没这么轻松了。
此时的他还不知福阳宫外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但仅是有刺客闯入他寝宫还弄死了他的蛊虫,就足够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他一面先将他寝宫里发生的事瞒住不许人透露,一面差人去把他最得力的谋士吴先生请来。
大半夜的,吴先生被从睡梦中硬是揪了出来,整个人两眼迷茫脚步虚浮,直到听到说是大皇子寝宫里遭了刺客,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快快快,快带我去,殿下他可有受伤?”吴先生吴德用脚步立马加快,反过来催着给他带路的太监。
“殿下一切都好,具体情况,还是吴先生您到了自己问殿下吧。”老太监什么也不敢说,堵了吴德用的嘴。
吴德用便不再问,两人沉默赶路。
皇子们身边总有几个谋士,不过其他几位皇子却并不重用他们,只有遇上一些脏活小活时,才会交由谋士参详去做,真正的大事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因为比起谋士,他们对自己更为自信,也无需谋士在旁指手画脚。况且他们也信不过别人,而一旦某些见不得光的脏事被抖露出来,也可让谋士以死谢罪。
那么重用谋士的,自然是自身就不够聪明的那类人了。大皇子宁高觉恰是这类人,他身边谋士众多,大事小事皆有谋士为他谋划,像是接下去西南的任务,就是谋士给他出的主意。
尽管刚到西南时宁高觉便后悔了,但谋士们为了自己的脑袋和前途,灵机一动因地制宜,又给宁高觉提出不如在西南研究蛊虫,依靠蛊虫一统大业的好主意。
至此,宁高觉才走到了今日。
给他提出用蛊妙计的,便是这位吴德用,宁高觉六神无主,找的自然也是这位吴德用。
吴德用不到四十,精神奕奕,踏入寝殿内先环顾一周,见人都没事,甚至衣裳也不甚凌乱,再看殿中其他东西,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殿下,刺客……是这只鸟?”
“嗯,有人打翻蛊虫盒又将这该死的鸟扔了进来。”宁高觉咬牙切齿,恨不能当场将这只鸟烤了吃。
眼见只有鸟被抓获,吴德用便猜到人已经跑了,要是再提起来,宁高觉一通发火难免要殃及他,因而他聪明地略过这个话题,只问眼前,“殿下,蛊虫少了几只?”
不相干的人已经被宁高觉赶了下去,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两个护卫,一人负责捉着罪魁祸首,一人负责守着剩下的蛊虫。
两只蛊虫的尸体明晃晃大喇喇瘫在地上,颜色是艳丽的绿,浑身长满蓝色的刺,在烛火映照下显得异常诡异。
“剩了两只,只是其中一只似乎也不大好了,不知是被这该死的鸟踩伤了,还是被吓坏了。先生先过去看看吧。”宁高觉躲得远远的,不敢直面这一地狼藉,幸存的两只蛊虫的情况,还是他听护卫汇报的。
闻言,吴德用先走上前,俯下身观察死了的两只,从护卫手里要来个小棍,小心翼翼地拨弄了几下,确认是真死了,不由可惜地摇摇头。
好在死的这两只是最弱的,同样是那应声蛊。
他随后走到护卫面前,分别揭开护卫手里的两只陶罐盖子,用木棍拨弄了几下。
一只罐子里的红色甲虫一动不动,只有触须轻微的晃动能看出尚有口气在。它不过一粒芝麻大小,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它的触须动是没动。
另一只罐子里是通体黑色的蜈蚣状虫子,与蜈蚣不同的点在于,它的背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圆圈,圆圈外围是白色内里是黑色,看上就就像一只只眼睛,叫人多看两眼就头皮发麻。
木棍伸进这黑色蛊虫的罐子里,还不及碰到它,黑蛊虫就率先发难,一口咬了上来。
明明还不足人一掌长,力气却是不小,吴德用能明显感到木棍被拽住了。继而这黑蛊虫就将身体也盘了上来,如蛇一般一圈一圈,它那数不清的足便在木棍上留下“哒哒哒”的声音。
看到这情景,连一向面无表情的护卫也忍不住露出几分忌惮,眼睛死死盯着黑蛊虫,生怕它真跑出来。
“难办了。”吴德用并不觉高兴,抖落了木棍上的黑蛊虫将盖子盖好,“红偶将军才是我们最要紧的一只蛊,殿下可否派人去西南请蛊师来看看?”
红偶将军便是那只红色甲虫,它能把人变成任蛊师操纵的傀儡人偶。
而那只最凶勐的黑蛊虫则名为千眼蛊,毒性凶勐,中此蛊者神志不清,只觉日日夜夜有千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眼前一片模煳,视物如同虫类复眼,不出十日精神失常,会自虐而亡。
这千眼蛊只是宁高觉为自己准备的后手,一旦事情败露他无路可走,就会用这千眼蛊令晟景帝发疯暴毙,在这发病的十日间没人能顾得上他,便是他活命的转机。
可真到了那一步,晟景帝自不可能有机会下传位诏书,便是下也必不会选他,因而不到万不得已,千眼蛊他不会用。
他真正看中的,是那只红偶将军,将它下在晟景帝身上,让晟景帝写下传位于他大皇子宁高觉的诏书,自然是大功告成。
谁能想竟有人来毁了他的计划!
“你说得容易,本殿才遇袭,父皇正在派人调查此事,此时本殿若派人去西南,难免叫人起疑。”宁高觉叫吴德用来,是希望他能出主意,也能帮他救这蛊虫。
“那……那在下来替殿下想办法。”吴德用打算动用自己的关系去西南找蛊师,这蛊虫该如何医治他也不懂,万一医死了罪过更大。
“那就有劳先生了。”宁高觉神色稍缓,一指那只鸟,“先生看看这该死的鸟,作何解。”
吴德用依言凑过去看另一护卫手里的鸟,仔细端详片刻,面色凝重起来,“殿下,此鸟名为彩鹃,并非长京所有,颇为名贵。据在下所知,这宫里应当只有四皇子殿下的朝实宫里有养一只。”
“还有其他说道吗?”
“没有,彩鹃只是长得漂亮,叫声清丽,并无其他特殊之处。”
“这么说来,鸟不重要,重要的是出自哪里了。”宁高觉反应过来。
“正是。”吴德用观宁高觉神色,斟酌道,“既然那刺客是奔着蛊虫而来,无意伤人,但偏偏又用了四皇子殿下的鸟,定是打了一石二鸟的主意,四皇子殿下那里丢了鸟,自会寻藤摸瓜找到我们头上来。”
“好一个一石二鸟。”宁高觉明知是计,但仍是忍不住骂上几句,“好端端的养什么破鸟,早晚统统抓来烤了!”
知他是气话,吴德用安静听着。
“那依先生之见,眼下该如何应对?”宁高觉得知彩鹃无用,走过去信手捏断了它的鸟脖子。
“我在想……这彩鹃被偷出来,究竟有没有引起四皇子的注意?他若是丢了鸟,又打算如何应对?”
“……所以呢?”宁高觉懒得听吴德用的弯弯绕,擦干净捏过鸟的手,直接问起结论。
“殿下还是尽快派人去各处打听一下为妙,在下有预感,今夜恐怕不太平。”
“那便听你的。”
说罢,宁高觉叫来信得过的几个太监,先让他们把地上的这摊狼藉收拾了,再命他们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在收拾蛊虫尸体时,吴德用命人端了个火盆进来,以木棍挑起虫尸丢进去烧了,后又将躺过虫尸的地方以艾草等物仔细擦拭过,擦过地板的东西也一并烧了。
宁高觉不管这些,有人替他忙碌他便安心坐在一旁等。在他心中,谋士不就是这般用的,若是事事需要他自己来想来做,要其他人何用。
因而他干脆躺在一旁的软塌上,等待的时候打了不知多少个哈欠,渐渐迷瞪起来。
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殿内响起匆忙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靠近宁高觉之前先停了下来。是回来报信的太监见宁高觉睡着,不敢打扰,放轻了脚步同吴德用耳语起来。
“探到什么了,说。”宁高觉睁开一只眼,不满道。
“回殿下,今晚宫里可乱了!”那太监说得夸张,满脸急色,“不止咱宫里头,那康妃娘娘所在的华阳宫今夜都不熄灯烛了!”
“怎么回事?!”宁高觉没想真这般热闹,一骨碌坐起来追问道。
“奴才打听了,华阳宫也遭了刺客,具体哪位主子奴才不得而知,现在皇宫侍卫已将华阳宫铁桶一样护住,奴才也不敢多问。只听说刺客被许多人瞧见,已经逃了。”
“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太监继续道,“此外还有四皇子殿下的朝实宫,那里倒是没华阳宫那么大的动静,但也热闹着呢,远远奴才就听见朝实宫里头太监们的乱叫了。”
“他们叫什么?”宁高觉忍不住屏息凝神。如果朝实宫也出了事,这件事就复杂了。
“似乎是朝实宫也进了刺客,那边守卫不比华阳宫阵仗大,奴才托了熟人打听,说是四皇子殿下的鸟不知被哪里来的刺客以银针毒杀不少,哎呦您看看,什么人闲得无聊对这小东西下手。”
太监不知宁高觉刚刚捏死了一只鸟,这话说出来,就叫宁高觉变了脸色。
“咳咳。”还是吴德用及时制止了太监继续说下去,“张公公,若是没有其他消息你先下去吧,在下与殿下有要事相商。”
这张公公一愣,先瞧见宁高觉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直觉一定是自己多嘴了,忙对吴德用投去个感激的眼神,嘴里说着“没别的了,都说完了”,一熘烟赶紧离开。
等殿内安静下来,吴德用便主动分析起来,“殿下,依在下之见,此事我们不宜声张。”
“你是说,这宫里处处遭刺客,别人可大张旗鼓,我们却要装作无事发生?”
“正是。我猜说不定幕后之人就是想要我们上当。殿下想想,他们遇刺客都有个可以宣扬的说法,但殿下却不可以说。”
别人都有正当理由,但他们被问起来,难道要说是蛊虫被弄死了吗?一旦蛊虫二字说出口,他们就离死不远了。
“是谁?究竟是谁想要本殿不好过?”宁高觉注定要咽下这个哑巴亏,气得面容扭曲。
吴德用只能在一旁叹气,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末了,见宁高觉情绪稳定了些,吴德用才给他继续出主意,“殿下,此事万不可走漏风声,福阳宫上下必须统统守口如瓶,一旦有人泄露一个字,圣上下令查刺客必然会”帮”福阳宫一起查,到时……”
到时就全完了。这种话不必明说宁高觉也知道。他沉吟片刻,把自己心腹太监叫来身边,叮嘱了几句。
这一夜,福阳宫所有人都被下了封口令,个别一向大嘴巴的甚至当夜就突发恶疾。一时间人心惶惶,没人再敢多嘴。
第163章 起小冲突
永宁殿那边倒是平静,只不过宁平江一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今晚的动静全没逃出他的法眼,事发不久,就有人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虽说这原原本本也只是打听来的内幕,具体的弯弯绕绕自然不如当事人更清楚,但比起福阳宫那位,就要知道得更多了。
至少宁平江知道,华阳宫的刺客是冲宁远去的。
97/105 首页 上一页 95 96 97 98 99 10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