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他所考虑的事就很多了。
一来他本就一直不清楚宁远怎么自成亲后变得活跃起来,二来今天是他的皇妃叶清灵将宁远留下的,还直接间接地促成了章文昭与宁远分开行动,分隔在宫内宫外的局面,而后宁远就遭遇刺客,怎么看怎么不寻常。
恰好为了奖励叶清灵今日白天成功试探出和乐公主有问题的优良表现,他今夜宿在叶清灵床上,这会儿听了下人来报后,索性把熟睡的叶清灵也摇醒了。
迷迷瞪瞪的叶清灵显出几分娇憨可爱来,宁平江心下一动,只觉秀色可餐。
但他可不是宁长启,在叶清灵看过来之前就已神色如常。随后他便要叶清灵仔细回想白天和宁远一起时发生的事,要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只可惜宁远本就没表现出什么,也不曾在今日招惹谁,故而叶清灵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将今日的事原原本本叙述一遍,还是没能给宁平江提供任何线索。
无奈之下,宁平江只得再度放下对宁远的怀疑,将他放在全然是受害者的位置。
他只能先去思考四皇子的朝实宫所发生的袭鸟事件,却仍是一头雾水。他甚至怀疑,是不是静妃发现了什么,故而才要报复宁秋林。不过这想法很快被他自己推翻,静妃的报复绝不可能这般简单。
思来想去宁平江只觉挫败,他眼听六路耳观八方又如何,宫里的事他竟一件也摸不透。这些人在他眼底下却藏着这么多秘密,真是人心隔肚皮,防不胜防。
“殿下,还有一事。”隔着屏风,负责打探消息的死士见宁平江良久不出声,小心翼翼道。
“还有什么事?”宁平江的语气里都难掩惊讶,不曾想今夜这般热闹。
“属下打探到,福阳宫今夜死了几个宫人,说是急病。”
“福阳宫?”宁平江喃喃。
他自是不信所谓突发急病去世,宫里这借口再常见不过,其实有几个真有病的。当初挑选宫人的时候,本就千挑万选,这样还能把有病的挑进宫来?更别说他宫里偶尔也有那么几个需要急病去世的。
但这件事透露出的信号,便是福阳宫今夜也一定有事发生。
联想到大皇子宁高觉昨日才回宫,事情就值得玩味了。
另外两边都没有突破口,倒是大皇子这里最好查。宁秋林这些年装得还不错,连宁平江也险些骗了过去,而宁高觉则是从未变过,手足几个谁不了解他,故而宁平江就有了主意。
他还想,这么凑巧,万一这三件事压根就是一件事呢?
“去查查福阳宫今晚出了什么事,天亮之前务必来报。”宁平江吩咐道,随即便躺下合上眼,打算接着睡。反正事已发生,没有牵扯到他他自不必忧心,安心等着消息就是。
看屏风后的烛火熄灭,死士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然而直到天亮,死士都没能带来新的消息。
宁平江醒来后一问,才得知死士没能打探到什么,故而就没打扰他休息。
他没有怪罪手下,静静思索片刻,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
宫里出了刺客绝不是小事,这件事就是今日早朝的重点。尤其遇袭的人包括了皇子,是虞国未来的天子人选之一,这还了得?!
遂这件事的严重性远超寻常,晟景帝的冷脸几乎能将大殿冻上,朝臣们战战兢兢,讨论了一上午也没能讨论出个结果。
若是刺客被抓到倒是好办,关键就在于哪个刺客都没抓到,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康平公主平安无事,只是受了些许惊吓,而四皇子死了一堆鸟儿,刺客究竟为何要对他的鸟下手,也令人匪夷所思。
朝臣们讨论的方向,无非是两个,一是刺客的动机,二是刺客的来历。
难得一见公主上朝,康平站在朝堂上,面对朝臣们源源不断的询问,却只有默默低头。
章文昭一早就得知消息进宫来,还没来得及到华阳宫去,就得知宁远也被请去参加早朝,便跟着去了金銮殿。
此时他正站在宁远身边,却也无瑕感慨他向往却无缘的朝堂就这般让他站在其中。
在来的路上,他就听阿宝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尽管知道对方并不是要行刺宁远,他的心还是揪成了一团,后悔自己没能时刻陪在宁远身边。
来得匆忙,他到时宁远已在殿中,他也不好多问什么,但对宁远的关心却是半分不假,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担忧与后怕,叫在场不少人都忍不住侧目。
之后便是关于刺客一事的讨论,宁远只管沉默,间或因对方的提问而点头摇头,章文昭则是帮着他与对方你来我往,只是照理他也不清楚为何会有刺客,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来。
见这头没有收获,朝臣们很快换了个目标,问起另一位受害者四皇子宁秋林来。然而与宁远和章文昭一样,宁秋林也是一头雾水,问来问去,事情毫无进展,只有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让这场早朝的时间无限延长。
甚至有人觉得,会不会是周边列国蠢蠢欲动,派了刺客来暗杀虞国皇室,以此使虞国动荡。
眼看着晟景帝看朝臣的眼神都要从看国之栋梁变成看一群废物,总算有人放过了两位受害者,说出点儿有用的来。
“臣以为,刺客动机、刺客是谁当下都不是最重要的,两位殿下也未必知道自己为何会被行刺,我们当前还是要先查清,这刺客是来自宫外,还是出自皇宫大内。”说话的是刑部尚书莫昌农。
先前二皇子宁长启在刑部历练,莫昌农与他自然走得近些,后宁长启出事,莫昌农虽未被波及,但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夹着尾巴做人,在早朝时也往往一言不发。
到今日,莫昌农总算是看到了机会,一个翻身重新得晟景帝信任的机会,故而听了一个多时辰的朝臣七嘴八舌,掐着时机开口。
“那莫大人以为,这刺客出自何处?”有朝臣问道,用意不知。
莫昌农先看向晟景帝,见帝王没什么反应,才说出自己的推测,“出自宫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诸位大人你们忘了,先前才出过李文潜进宫溺亡的事,那之后皇宫的守卫已然加强,刺客当真那么容易闯进宫吗?”
“有道理。”
“是啊。”
“不错不错。”
此话一出,众朝臣纷纷小声议论着附和。
“更何况,昨夜刺客行刺不成已暴露踪迹,那之后宫内定加强了守卫巡逻,刺客此刻定还在宫内。如果不是原本就是宫内人,他又能躲在哪里呢?”
宫里人熟悉宫里环境,知道哪里更好躲。而宫外来的刺客不熟悉宫内环境,在晟景帝已下令大力搜查的情况下,如果他还能躲得好好的,那就是有宫内人包庇将他藏了起来。
莫昌农看似说了一种可能,实际上将两种情形都表达了出来。
众人想明白这一点,不由都看向了晟景帝。
朝臣对宫内同样不了解,他们之所以一直围绕着刺客的动机问来问去,也是因为他们无法对宫里的事指手画脚,直到莫昌农主动跳出来打破这个僵局。
晟景帝被众人以期盼、问询等复杂的眼神望着,也并未言语。他是帝王,又怎会向众人解释宫里是怎样的情形,自己有什么怀疑。
但能够解释的人不在这里,如莫昌农所说,刺客很可能出自宫里,又或者出自宫外但被宫里人包庇了,这个范围太广,需要调查后才能有结论。
晟景帝手指在龙椅上敲着,半晌后才丢下一句,“此事交由刑部彻查”,便起身退朝。
莫昌农忙在殿中追着晟景帝的背影高喊:“臣遵旨。”
退朝,莫昌农先同宁秋林与宁远打声招唿,说明随后会带刑部官员来宫中详细调查,之后才离开。
二人虽遭遇不同,但到底都遇袭,又是兄“妹”,旁人走后,宁秋林也与宁远寒暄几句。
只是这寒暄里,多少带了些试探的意味。
“昨夜幸好虚惊一场,也是巧了,你们前几日才说要送本殿青凤鸟,转头本殿原有的鸟儿就死了个七七八八。看来本殿是无缘养这青凤鸟,五驸马若是还没找到,便别找了吧。”他说着神色还有些后怕,与他一贯胆小的形象相符。
“青凤鸟是祥瑞,我们本意也是希望四皇兄得此鸟能够消灾减祸,万事顺遂。”章文昭说得煞有介事。
“这么说,是本殿没能早得到青凤鸟才遭有此祸?”宁秋林自嘲一笑。
“四皇兄何必说这种话?昨晚我家殿下也遭了刺客,我知你养鸟多年必有感情,可那刺客可是冲着我家殿下去的,难道我家殿下的命,还不比你几只鸟?”
“……五驸马何故如此激动?本殿何时拿康平与几只鸟相比了?”
“四皇兄真没这心思,何必一直拿青凤鸟说事?你不就是想说,我们怕你不收青凤鸟,便先将其他鸟除去?或早或晚,只是凑巧而已,我们怎知有人盯上了你的鸟?本是一片好意,四皇兄不信便罢了,左右鸟已经在送来京城的路上,你不要我们给别人就是,你也不必再阴阳怪气。”
“章文昭!”宁秋林没想到章文昭竟这般与他说话,不由动了怒。
他们还在殿中,宁秋林声音一高,就在殿内传出回声来。殿里还有几个没走的小太监,听到动静都偷偷往这边瞧。
这些太监都是晟景帝身边的人,宁秋林没成想自己先陷入被动,缓下一口气还要与章文昭再辩几句,就见宁远扯住了章文昭的袖子摇摇头,神色是恳求的。
章文昭便索性不再看他,只专心望着宁远,“殿下不想我与四皇兄起冲突,好,我听殿下的。”
宁远转过头来冲宁秋林歉意地笑笑,他还想让章文昭道个歉,奈何章文昭唯独这件事不肯妥协,嘟嘟囔囔说着“明明是他非要质疑殿下一片真心,我又没说错什么”,宁远只能无奈地去捂他的嘴。
宁秋林一听又要发怒,但顾忌自己胆小的形象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强硬,一时就有些进退两难。
好在宁远冷下脸拍了章文昭一下,章文昭也停止了喋喋不休。
“我们走吧殿下,青凤鸟多好的祥瑞,正好送给大皇兄,去去晦气。”章文昭脸上还挂着不服气,但不想宁远难做,索性冷哼一声拉着宁远就走,看也不再看宁秋林一眼,更别提还要与他打招唿告辞。
被晾在一旁的宁秋林神色不满,又不愿跟在章文昭后头像是输了一般,只好等着那两人走远了,才整整神色装作无事发生,信步离开金銮殿。
第164章 推测怀疑
出了金銮殿,绕过大殿后侧后方有一处死角,以前是真的死角,自昨夜出事后这等死角也派了侍卫巡逻,章文昭与宁远二人躲在这里,仍然能被人看到,顶多就是见他们在,巡逻的侍卫不往近前过来而已。
然而章文昭顾不了那么多,将人拉过来就一把抱住不肯松手。
早在听阿宝说起昨夜有人来试探时,他就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即刻飞到宁远身边,方才在大殿上又不能如何,他已经忍到了极限。
“我这不是好好的。”宁远面朝着墙壁,便凑在章文昭耳边小声宽慰。
“往后我再也不要放你一个人,不管发生何事,我都要陪在你身边。”章文昭不肯撒手,如此抱着宁远才能让他真实地感觉到他仍旧拥有他。
宁远无法,而章文昭类似的情绪失常也不止一两次。他垂眸任由他抱着,片刻终于是问出口,“阿昭,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闻言章文昭果真一抖,怀抱的力度都松了一些,在松手与继续抱着人之间犹豫。
“我不是你养的小宠,放出笼子就会走丢,就会被人抓走不见,你该知道的。”
“……”章文昭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说出口的话有气无力像是苍白的辩驳,“我从未将你当做小宠。”
“是吗。”宁远没什么情绪,不知信没信。
章文昭这才将人放开,与宁远面对面却只能看到宁远的头顶,对方低着头,不愿与他对视。
“唉……”章文昭只得倾身强行捧起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阿远,我答应你,待此事结束后,我便将一切都告诉你。”
章文昭本想瞒到最后的,只是他永远也无法在有关宁远的事上做到完美伪装。换个人或许很好骗,偏偏宁远心细如发,什么都瞒不过去。
之前宁远一直不问,也只是在假装无事发生,但以他们如今的亲密,心里自然容不下沙子。宁远也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没想到机会来得这般凑巧。
“此事结束?你指哪一件事?是遇袭的事,还是四皇兄的事?是和乐的事?亦或者大皇兄的事?”宁远怕章文昭与他在文字上玩心眼,非要他说清楚,“有的事你我心知肚明,或许不会有结果……唔……”
恰这时侍卫巡逻越走越近,章文昭余光瞥见,便倾身吻了上去,那队侍卫果真尴尬地停在原地,再度绕开这个角落往别处去。
一吻毕,宁远略有气喘,揪着章文昭的衣领不放,眼里含着水光眼神却是坚定又不满。
这样子太招人,章文昭忍不住再度凑上前亲了亲,亲他眼睛、鼻尖再到嘴角。
“老实点!”宁远不忿,推开了他。
“好。”章文昭心情舒畅,眼里带着笑,“不骗你,你说哪一件便是哪一件。”
“……”真要宁远选,宁远却犹豫起来,这几件事纠缠在一起,哪一个都不是好解决的,“……那便大皇兄那一件吧,昨夜响叔毁了大皇兄两只蛊虫他却不敢声张,一定让我另两位皇兄起了疑,他最好对付。”
宁远说的另两位皇兄,便是三皇子宁平江与四皇子宁秋林了。
“好,我答应你,待宁高觉的事解决,我便和盘托出。”章文昭牵起宁远的手,“那我们先回去?”
这时候倒是想起来要回去了,丢人也丢够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他!宁远赏他一记眼刀,又抬脚踹上他的小腿。
被踹得一懵,章文昭理所当然往地上半蹲,双手手掌朝上背到身体两侧,“来。”
换宁远愣神。
“上来吧小祖宗。”章文昭笑。
宁远不再开口,又成了一直伪装着的小哑巴,毫不客气地往章文昭背上一趴,张口就在他耳朵上轻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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