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郁李说晚上十点前会回宿舍。
最终在九点到时候临时发消息给宿舍里的人,让他们帮忙拉上窗帘应付查寝。
群里炸锅。
【哥你不回宿舍在外面干嘛!不是说好见朋友,怎么不回来了?】
【拉上了,放心就是,检查也就是意思一下。】
【哥你该不会要背着我们偷偷脱单了吧!】
郁李又后悔了,他不该一时冲动答应霍长风的话。
不论是几个小时前,还是现在。
霍长风洞悉他的心思,裤腿贴上郁李的腿,膝盖也靠上了他的膝盖:“小郁,答应了的事情是不能够反悔的。”
郁李的脸色一时之间发红,不知道是在害羞还是在生气。
他盖上手机,去瞪霍长风:“反正不能干什么。”
霍长风一本正经的点头:“什么都不干,只是友好的邀请你去客房休息……这里距离相明府更近,你又不肯让我送你回海城大学。”
郁李说:“反正也不干什么,那我回宿舍有什么不同,为什么非要我回相明府。”
“那不一样,不干什么,不是什么都不干。我们还能一起看书,书房里的书我看过,还有好几本你没看完吧。还有,我明天早上,想跟你一起吃早餐。”
霍长风侧着头,视线始终紧紧盯着郁李。
十一月初,天气已经有些冷了,郁李只穿了件长袖与卫衣外套,入夜后本该觉得冷。但现在,他竟然觉得热气在体内蒸腾。
源源不断的热意,从两个人贴紧的腿侧膝盖,穿透布料,传递给彼此。
郁李挪开自己的腿,往后面仰,将自己那侧的车窗按下半截。流入的冷空气冲淡那份热意,才让他觉得好许多。
霍长风假装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准备。”
郁李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前进的车身掠过四周景物,让他有些眩晕。
他仰靠着,轻声说:“吃馄饨。”
“好,”霍长风,“我们明天早上吃馄饨。”
*
因为一时冲动,答应了霍长风的话,郁李的日常活动里除了听课、学习、打工外,还要多增加一项应付霍长风骚扰。
隔上那么几天,霍长风会约他出去吃饭。
偶尔也有柯乐、臧思若他们在场。
又或者是柯乐他们开口邀请,霍长风在其中。
郁李不再断崖式切断与霍长风的联系。
邀请看时间,有时候会应,有时候太忙,就不应。
这些邀请中,冷不丁的,会掺杂几场霍长风的告白。
锲而不舍,孜孜不倦。
被郁李扭脸拒绝,他无奈笑笑:“那我下次再努力。”
“小郁,真的没有你偏好的告白方式吗?”他将脸贴在郁李眼前,盯着他的眼睛,“不能给我透题吗?”
郁李硬邦邦的将他推远:“不能!”
霍长风只好叹气:“看来我还得再接再厉。”
霍长风还会为郁李讲他从前的事。
有时候,是他上学时,跟柯乐他们青春年少疯玩的时候。
郁李初听见霍长风说那些事的时候,总有种强烈的分割感。很难想象那是霍长风能做的事。
哪怕现在的霍长风,在郁李面前有很多时候,并不那么成熟绅士,精英严肃,可郁李仍旧无法将现在这个霍长风,与他嘴里14岁的霍长风联系在一起。
那完全像是两个人。
从他父母死的那一刻,被割开的两个人。
郁李有时候,会忽然生出安慰霍长风的欲望。
不过那些欲望,最后都被他自己吞下肚。
时间很快爬过了十一月,走过十二月,冲进一月上旬。
快要过年了。
郁李买了回程的车票。
时隔一年半,他终于要回郁家村了。
考完最后一门课,钱易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当晚就回家。
“郁哥你老家在哪儿啊,回去要多久?”
“郁哥你不在海城过年吗?”
郁李心情很不错,有只鸟在他心脏里扑腾翅膀,扑得他整个人想要飞起来。
他笑着说:“很远,在万山。”
“我不在海城过年,我要回家去。”
“万山是哪儿啊?”钱易茫然。
张君军一拍手:“万山我知道!那是好远!!从海城过去,直线距离隔了好几个省呢!哥你坐车回去还是买机票啊?坐车得坐一天吧?”
王焕感叹:“那也太累了,还是买机票吧。”
郁李还是笑着说:“跟朋友一起回去,卧铺睡一觉就到了。”
“那拜拜了啊郁哥,明年见!”
“明年见。”
唐元白也给郁李发消息。
【哥,你今年过年在哪儿?】
郁李:【我要回郁家村。】
唐元白:【小狗哭哭截jpg.】
唐元白:【哥能带上我不?】
郁李:【不能。郁家村的人又不认识你。你去了,他们知道你是唐永昌的儿子,有可能群殴你。】
唐元白:【真的假的,哥你在你们村儿那么受欢迎?】
郁李:【都是我的家里人,很正常。】
半小时后,唐元白才再度发消息问他。
【哥,那我算你家里人吗?】
郁李在收拾东西。
他看见唐元白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回。
郁李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困境。
理智上,他告诉自己没必要做,没必要接受某人贴近关系。
他们本该就是不同的,不该靠近的线。
但感情上,郁李总是一退再退,拖着理智走。
郁李说:【也许明年会算吧。】
唐元白的消息一下子变得兴冲冲的,手舞足蹈的样子在文字里也能看出来:【那就是说我现在是预备役了!!那就是说我大小也算半个了吧!!为什么是明年啊?】
唐元白:【因为明年高考?大学都没得上的人不配跟你当一家人?!】
唐元白:【OK我明白,明年我会做出成绩给你看。】
唐元白:【说好的可不能反悔了,我们定个分数线!】
唐元白:【就480!】
唐元白:【不不不450,450可以吧!】
唐元白:【哥我现在还在重学初三内容呢,我贼努力的,但是要求不能太高啊,我荒废了好久,480万一翻车了怎么办!】
唐元白:【哥我们说好了就450,我现在能考290了,这就背古文去,再见,明年我跟你一起回村!】
唐元白:【揍我就揍我吧,反正我跟陈黎以前老打,我也没少挨揍。】
唐元白:【记得啊哥,不要骗我。】
唐元白的消息就像子弹一样,密集得郁李没有插话的空间。
他独自定好了分数线,独自留了约定,独自抛下聊天框去努力学习。
郁李盘腿坐在床铺上,看了会儿,将手机丢在一边,继续埋头折衣服,拆床单被套,抱去洗衣房洗,再回来将衣服装进行李箱。
聊天框里,静悄悄躺着句。
【也行。等你明年考完说吧。】
小寒后的第一天,郁李穿着黑色的棉服,拖着行李箱上了校门口等着他的车。
仍旧是骆新在前面开车,郁李敲车门的时候,霍长风正抱着电脑敲键盘,看样子是在年底赶工。
骆新要下车帮郁李放行李,郁李摆手:“不要麻烦,开后备箱,我扔进去就上车了。”
骆新想想也是。
后备箱里,已经躺着另一个行李箱了。
第48章 归途
霍长风合上电脑,侧着脸等郁李在他身边坐下。
郁李怀里还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不是他的,是带回给郁家村,分给他们的礼物。
全是用郁李自己的钱买的,每一分都是他挣的。
郁李抱着包,问:“真的要去吗?跟我一起睡卧铺,你可能受不了那种环境。”
霍长风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色夹绒冲锋衣,下身一条同色的工装裤,连眼镜都摘下来了,揣在口袋里。
这样利落的一身显得霍长风年轻很多,好似是跟郁李一样的大学生,是交情很好的同学随他一道回家过年。
他将电脑装进包里,那包跟郁李对同款不同色。
低着头笑着说:“小郁,你不要小瞧我。”
郁李说:“没有小瞧你。就像我会晕车,人总有无法适应的东西。”
他说话的时候,不再看霍长风,侧头望着窗外。
霍长风摘下眼镜后,眼睛里的情绪总是满溢,让郁李不太想碰到他的眼神。
每每看到霍长风那双带着热意的眼,他就能理解为什么霍长风在外总带着那副眼镜。掩饰感情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眼睛里藏着的感情。
天灰蒙蒙的,因为是七点的晚票,他们在前往车站的路途中,路边的橘黄路灯已经渐次开启。
光透过半开的车窗,清晰的分割出郁李的一只眼睛,缠上了他微微颤动的浓长眼睫,也将另一只眼睛彻底的藏在黑暗中。
郁李歪头,朝着窗户那边靠了下。
一只手自他后颈探过,扶住他被吹得冷冰冰的侧脸,搁在他与玻璃窗之间。
霍长风问他:“冷么?”
郁李摇摇头。
霍长风没有急着做什么,两人一路静谧,偶尔说几句话,余下的时间骆新也会跟霍长风聊部分年底工作上的事。
他们到车站的时候,人来人往,全是年底要回家的普通人。
郁李没有经验,霍长风也没有,两人按照往上的教程刷身份证进站,安检,找窗口的时候还很茫然。
半路有大厅里的志愿者,大概瞧见他们茫然的表情过于明显,上前指挥了他们一下:“你们的窗口在一楼,要下去找。从左边走,有下去直梯。”
郁李道谢,两人提着行李箱很是狼狈的原路返回下楼,终于找到窗口。
又是一阵排队后,终于下站台找到车厢。
郁李的心情忽然好了点。
他看见霍长风围着围巾,被热得满头大汗,在狭窄局促的小车厢间查看放置行李的位置,又扭头去找自己跟郁李的位置。
这跟他从前成熟稳重的样子大相径庭,甚至说得上有一丝狼狈。
他咬着自己嘴内侧的肉,忍住不要再这时候露出笑意,拽了拽霍长风的围巾:“车内有暖气,摘掉。”
霍长风回头看他,眼神还有点茫然。
这使得郁李与霍长风的身份好似一下子调转了,游刃有余的成了郁李这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局促懵懂的成了霍长风这位金贵的豪门总裁。
郁李抬手,解开他的围巾摘下来,围巾暖烘烘的,全是霍长风的体温。他握在手里,觉得自己被风吹得骨节生疼的手也有了暖意。
他们坐在下铺,对面是一对年纪四五十岁的夫妻,低声说着话。
瞧他们俩收拾完,妻子笑眯眯得:“大学放寒假咯,同乡还是兄弟俩一起回家呀?”
“同学,去家里做客。”郁李这种时候见不到一点儿局促,他自然的应了对面的话。
“远吗?老家哪里的呀?要多久到叻?”
“万山,在万山。”
那丈夫也接话了,嚯一声:“好远叻,那你们在我们后面下车哦。这个车尾巴那里有卖泡面的,还有卖盒饭的,就是贵,你们学生饿了要去那边买哦。要是不知道叔叔可以带你们过去。”
妻子也笑眯眯的:“出来读大学第一次坐这么远吧?肯定想家了。我们家有个闺女跟你们差不多大哟,也是在读大学,前天给我们打电话哭得叻,想家啦。马上回家就好了,家里人这么久肯定也想你们这些孩子。”
他们絮絮叨叨的,一点没有对第一次见的陌生人生疏见外,天南海北的聊着。
郁李竟然能跟他们聊的有来有回。
霍长风瞥着郁李自然含笑的侧脸,脑海中一下子有了郁李在保安室,跟那些保安们天南海北聊天的场面。
一定是跟现在一样的,松散,自然,共情每个如他般的人的普通艰难。
然后更加坚定的,坚定的,朝着自己要的东西靠近,朝着自己心中的家乡靠近,朝着自己唯一认同的身份靠近。
霍长风有些出神。
他想牵郁李的手,但对面夫妻瞧着,他什么动作也不能做。
车厢内的暖气烘蒸着,郁李的脸颊被烘得发红。
对面的丈夫注意到不怎么作声的霍长风,笑着伸手指他鞋:“脱了鞋子坐床上舒服些,不要不好意思呀。”
这于霍长风的礼教不合。
他没忍住看了眼郁李。
郁李闻言弯腰,麻溜的将自己的鞋子脱了,规规矩矩摆在床下,缩着脚上来。
他看霍长风盯着自己,用胳膊肘了他一下:“看着干什么,脱呀。”
霍长风于是也弯腰,老老实实脱了鞋子,效仿郁李缩腿到床上。
火车轰轰驶向九点,中年夫妻睡了。
霍长风拉上郁李为他带来的简易窗帘,抓住郁李要往上铺爬的腿,抱进怀里,压着嗓音凑在他耳边说:“你是不是在心里看我笑话。”
郁李压着嘴角,小心推搡霍长风,用气音回答:“早说了,你不要跟着来……”
霍长风在郁李嘴上用力的亲了一下,唇瓣贴着唇瓣。
“为什么不来?想笑我就笑。没见识而已,来了就懂了。”
郁李呆了会儿,霍长风低声说:“这不是你以前常说的吗?城里的见识叫见识,山里的见识也叫见识。大家都没见识,谁也别说谁。”
郁李被暖气熏得发红发烫的脸似乎更烫了,侧脸不想看霍长风:“再过两天你就会后悔的,现在才哪儿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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