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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全新的房间，又吃了助眠的药，姚子楚的情绪终于慢慢平稳下来。
他躺在床上，枕着黎亦卓的一条胳膊。黎亦卓躺在他身边搂着他，轻轻地拍打他的背。
黎亦卓不好意思承认的是，他很喜欢被这样哄睡。在他小时候，母亲如果不忙而且前一天赚了钱的话，是会这样哄他入睡的——但这种情况很少。大部分时间，母亲不是把他当成打骂的出气筒，就是把他当成扛出去醉酒嫖客的苦工。而因为母亲总是晚上忙，他的日子也总过得昼夜颠倒。
“阿姚，我们进城了……”看着怀抱中闭着眼的姚子楚，黎亦卓喃喃道，“城里的生活……你会喜欢的……对吧……”
“等你病好了，你陪我出去逛逛吧……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之前买的书店、中餐馆、剧院、学校……以后就要靠收租子过活了……你学习好，帮我算算收多少钱合适……”
姚子楚依旧闭着眼，缩在他怀里，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又睡着了。
黎亦卓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他既想让他听到，又不想刻意让他听到。就像他既想问姚子楚愿不愿意留下来，又不想真的问出来。
“买的时候我也不懂……就听人家说，得投资，得上岸，不能把钱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是胡乱买的，当时就想，这些你应该会喜欢，就买了……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大少！”
激动的声音，久违的面孔。阿洪一个箭步冲到黎亦卓面前，满脸都是兴奋。黎亦卓高兴地拍了拍他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恢复得怎么样了？”
阿洪赶紧点点头，“您放心，都恢复好了。”
阿金忙给他倒了杯水，“要么说是年轻呢，就是扛揍。”
阿洪咧嘴笑了，十七岁的他皮肤饱满，满眼都是光，但脸上的伤痕还没完全消退。
黄家从整形医院劫走姚子楚那次，阿洪拼命阻拦，伤得很重。黎亦卓本想让他多休养段时间，但阿洪自己内疚不已，一直想抓紧过来。黎亦卓也确实缺个贴己人照顾姚子楚。于是他刚一好个大概，就赶过来了。
“基地里怎么样？”
听黎亦卓问到了正题，阿洪忙敛起笑容，“您刚受伤那些天，大家不知道您在哪，又损失了那么多弟兄，私下里是有些人心不稳。最近您再次露面，才算止住了传言。但中国的生意断了，对我们的影响还挺大的。大家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都很着急。”
黎亦卓沉默着没说话，阿洪忍不住问，“大少……您不会真不管我们了吧？”
听了这话，阿金立刻瞪了他一眼。阿洪自知多嘴，但满脸的担忧却是藏不住的，“大少，您是知道的，咱们那块基地最适合种大麻了，多少仇家都眼馋得很呢。您要不管了，别人肯定会来抢。到时候我们这帮弟兄、还有山下的老百姓就都没好日子过了……”
阿金的脸色很难看，几次想打断阿洪又不敢。但黎亦卓倒很平静，他认真听阿洪说完后，才淡淡地说，“你们也不能总跟着我干些上不了台面的脏活，我们总要想办法上岸的。何况现在大麻越卖越便宜，也赚不着什么钱。”
“真的？您不是不要我们了？”
黎亦卓微微一笑。
阿洪到底年轻，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一听这话立刻转忧为喜，“那就好那就好。下面的人都担心得不得了呢。”
黎亦卓淡淡地说，“行了，你去安顿下，然后还干你活去吧。”
阿洪明白黎亦卓说的是还跟着姚子楚，他点点头，“是……”但说完后他却没立即离开。黎亦卓一挑眉，“还有事？”
“额……”
“有屁快放。”
听黎亦卓语气突然冷下来，阿洪有点慌，结结巴巴道，“那……还像以前那样……盯紧……姚先生吗？”
他搞不懂大少和姚先生之间的复杂关系。大少对姚先生用情至深，他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即使生意被毁了大半，他也能理解大少为什么还要留着姚先生。但姚先生他就真看不懂了，如果他之前的顺从逢迎都只是算计，就为了捣毁大少的生意，那现在他为什么还没离开——听说他有不少机会可以逃的。
黎亦卓沉默了一会，然后淡淡地说，“盯着吧。”
阿洪赶紧点点头，然后快步退下了。
见阿洪远去，阿金才大着胆子，小心地问，“大少，您觉得……姚先生……还想走吗？“
黎亦卓没有立刻回话。他盯着阿洪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才说，“他需要一个理由，留下来……”
“大少还没回来住？”
“可不嘛……”
“这……这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那谁知道……”
两个中年女佣边走边小声嘀咕。她们的脚步很轻，踏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上几乎无声。太阳刚刚升起，她们就开始了一天的打扫。第一个目的地是别墅中位置最好的主卧。自大少回来后，她们每天都会去打扫一遍——虽然大少从来没住过。
她们搞不懂，明明主卧宽敞舒适又奢华，大少为什么偏窝在别墅角落里的狭小客房。
她们同样搞不懂的是，明明大少在中国的生意全断了，但他似乎一点都不急于找新买家，每天出门只带少数几个心腹，也不知道去哪。
她们更搞不懂的是，大少身边的这个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姚子楚刚被抓来时的样子他们是见过的，冷漠，凶狠，抗拒。就像之前所有不从的人一样，被大少锁在房间里，发出痛苦的惨叫。
而如今，在他毁了大少的大片生意后，两人的关系反而缓和了……
“别瞎猜了，干好我们的活就行了……”一个女佣最后总结道。
“可我是真担心……”
“担心啥……大少就算再不济，养这个宅子还是养得起的，只要宅子在，咱俩的饭碗不就保住了……”
“这谁说得准，你是没看到之前那些……”
话音未落，她们就听到了前方房间传出的轻微喘息声。于是两人都尴尬地闭上了嘴，但心里却不约而同地想——
“这……这才几点啊……”
“唔……”
一墙之隔的客房里，是两团交缠在一起的火热爱欲。
黎亦卓也说不清他们是怎么开始的了。似乎是他醒的时候，睡在他怀里的姚子楚刚好也醒了，于是两人就开始了……
在之前的相处中，有很多次黎亦卓都相信姚子楚是愿意与他做爱的——但后来都被证明是假的，是有算计的。后来他接受姚子楚说的“只当炮友”，他以为姚子楚可以把性和爱分开，单纯享受和他上床的生理快感——但最终也不过证明，这依旧是他的算计。
所以自船上劫持死里逃生，两人之间彻底说破后，他就没再奢望姚子楚会再与他上床。
即使有佛堂里疯狂的一夜，他也知道，那不过是陷入痛苦的姚子楚沉沦的发泄。
那现在又算什么呢？
不大的房间给人最隐秘的安全感，朦胧的晨光又增添一丝暧昧。狭窄的床让两人不得不贴得很近。床垫很舒服，温度很适宜，两人身上都很干净——没有血也没有土，伤病也终于都好了。同时睡醒又同在晨勃中的两个人，似乎做爱就是最顺理成章的事情。
也许它与情爱无关，但不妨碍黎亦卓享受它。
做了太多次，彼此都太了解对方的敏感点，刚一开始，便已撩起浓重的欲望。
黎亦卓的唇在姚子楚光洁的皮肤上游走，从他微喘的唇，到修长的脖子，再到已褪去咬痕的胸，劲瘦的小腹，最后，含住了姚子楚炽热的阳具。
他知道姚子楚喜欢这样。
“唔……”
果然，他刚一含住，姚子楚就发出一声强烈的喘息，黎亦卓感到口中的阳具更硬了。
但随后姚子楚却拉起了他，“不……不用……”
“你不是喜欢吗？”
姚子楚的脸上已有情欲的红晕，胸膛微喘，他凑上前去吻黎亦卓的唇，但却避开他的目光，“可你……不喜欢吧……”
黎亦卓愣了一下——自船上劫持时被黄老大戳穿最难堪的过去后，他再见到姚子楚心里都会升起一丝尴尬和羞耻，虽然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过此事。
“没没有，给你……我是愿意的……”黎亦卓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他说完又要凑向姚子楚的阳具，却又被拉住了。
姚子楚用手轻轻摸着他羞红的脸，温柔地说，“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有不喜欢的事情，很正常……上床，本来就该彼此都享受……”
听了这话，黎亦卓惭愧不已——在以前的日子里，他逼姚子楚做过太多他不喜欢的事……
他羞愧地把脑袋埋在姚子楚的颈窝，努力嗅着他的气息，双手紧紧搂着他，仿佛这样能减少一点尴尬。
姚子楚也没有继续前戏，他配合地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黎亦卓觉得很踏实， 那些藏在他心里好久的话，终于有勇气说出来了——
“阿姚……我……以前很混账……我做过很多畜生的事……
我……我以前不知道……做这种事……是要避着人的……我从小见的，都是关不严的门……我不知道这是隐私……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我……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是两个人可以同时……爽的……我小时候见那些人欺负我妈，后来……黎卓的手下……戏耍我……所以我翻了身后，我想的就是，我要报复回来……”
阿姚……我是和你在一起后……我才知道，原来不是看到你我就会高兴，而是看到你高兴，我才高兴……”
除了车里濒死那次，黎亦卓从没说过这么多心里话，他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小得像蚊子。明明比姚子楚还高还魁梧的一个人，明明一身结实肌肉和狰狞伤疤，却整个缩在姚子楚的怀里，看起来委屈又弱小。黎亦卓觉得姚子楚像一个避风港，而他是一艘船，在外飘荡半生，被嫌弃了半生，终于找到了一个肯接纳他的港口。
“那次在船上黄老大取笑的那些话……其实都是真的……我在黎卓手下时……活得是很丢人……我是没少巴结他们……也没少让他们取笑……也确实……给那些马仔口过……”
说出这句话，黎亦卓感觉自己终于能正视过去那段最不堪的日子。所有人都知道，黎家大少上位前的事情不能提，提了他是要杀人的。但没有人知道，纵然黎亦卓手里有最快的枪，最强的兵马，但他却从没能与这段耻辱记忆和解过。
黎亦卓生意做得最大时，他住在最豪华的别墅，搂着最漂亮的玩伴，看着谦卑的仆人端上一道道昂贵的菜。金三角这一带的毒枭没有人不恨他，也没有人不羡慕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最想念的，却是林市一中拥挤食堂里的大锅饭——姚班长知道没人愿意和他一起吃饭，便会主动找他吃。
黎亦卓不敢去看姚子楚的表情，但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也感受到他轻抚的手掌，他觉得很安心。
过了一会，他听到姚子楚平静的声音，“这有什么……我不也给你的马仔口过嘛……”
听了这话，黎亦卓愣住了。
“是戴着个大金链子吧……链子挺沉，勒脖子倒挺顺手。”
听到姚子楚的话，黎亦卓终于有勇气抬起头去看他了。对上目光后，姚子楚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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