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好久没有这样走路了。
曾经,他们的脚步,遍布纽约市中心狭长的曼哈顿岛。
往北,他们走到中央公园。花2个小时的时间,绕着长方形的公园转一圈,感受宁静树林和喧闹车流之间的碰撞。
往西,他们去哈得孙河上划船,一路划到自由女神像后面,只为看她石雕的屁股,然后两个人哈哈大笑。
往东,他们去联合国总部门口数旗子,看谁认识的国旗多。卢文可总是赢,因为他去过的国家多。
往南,他们走到曼哈顿岛的尽头——布鲁克林大桥看夕阳。在钢丝悬索桥下,叶安之接受了卢文可的告白。然后,他们接吻了。
北京市郊的公园上空,也立着一座悬索桥。平整的桥面上竖着两座高高的索塔,塔顶连着粗壮的钢筋,钢筋另一端,牢牢固定在地面上。整个桥,像两个并排放的三角形。
两人随意地聊着艺术展的进度,却不约而同地,往桥的方向走去。
天渐渐暗了,远处还残留一抹红霞,公园里亮起昏黄的灯。
卢文可望着前方的桥,看着那些亮着灯光的钢索,不自主地数起来。
叶安之发现他不说话了,一歪头,就看到他目光盯着远处,嘴里嘀咕着什么。
叶安之咧嘴一笑,“你不会又在数桥吧?”
卢文可被他说中,有点尴尬地笑了,“习惯了。”
叶安之也把头转向大桥的钢索,沉默了一会,说,“36根。”
“这么快?”
看着卢文可惊讶的表情,叶安之忍不住说,“你怎么算数还这么差。”
看着一脸无语的叶安之,卢文可想到了他给自己补习数学的时候——
Sat考试里的数学,对于叶安之这种在内地读过高中的学霸来说,毫无难度。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记住“方差”“对角线”这类数学名词的英语说法。
但对于看到数字就头大的卢文可来说,却比登天还难。
每次叶安之都得用夹杂着英语的中文,给他在草稿纸上画图讲解,讲好几遍,他才能听懂。
卢文可也很不好意思,所以会用请吃午饭作感谢。他知道,如果他不请客的话,叶安之会去超市买最便宜的三明治胡乱凑合。
当卢文可查到自己的Sat数学得分时,他高兴地蹦起来,一把抱住叶安之。但随后,又赶紧松开手,尴尬地把脸转向一边,然后听到叶安之用不太自然的声音说,“祝贺你呀。”
太阳完全落山了,两人走到了桥下。
看着夜色里闪着霓虹灯的桥,叶安之却想起卢文可向他表白那天。
当时天气好到不像话,整座布鲁克林大桥,都沐浴在夕阳里。
桥上密密麻麻的钢索闪着金光,亮得刺眼。但卢文可却不甘心地顶着光,定要数清楚有多少钢索。
后来,被囚禁在卢家狭小阁楼里的叶安之,百无聊赖地在床底找到一张脏兮兮的纽约市旅游地图——大概因为儿子在纽约读书,卢总才买的。
赤身裸体的他裹着一床薄被,脖子上挂着锁链,趴在布满白浊痕迹的床上,贪恋地看着破损的纸面上,不太清晰的曼哈顿岛。
他一手抓着铁链,不让它发出耻辱的铃铛声,一手轻轻摩挲着脏污的地图。从唐人街,划到中央公园,从联合国总部,划到哈德孙河。
缩小版的地图上,街道密密麻麻。他很努力,也没能找全他和卢文可走过的路。
地图背面印着知名景点介绍。在布鲁克林大桥那一栏写道——“大桥由上万根钢索吊起”。
那一瞬间,他很想嘲笑卢文可——“我就说你数不清吧”,但随后,他的泪水打湿了污浊的床单。
第10章 布鲁克林大桥有上万根钢索,是数不清的
在北京郊区的夜色中,在公园的大桥下,叶安之平静地说,“我后来查了,布鲁克林大桥有上万根钢索,是数不清的。”
卢文可笑了,他没想到叶安之还记得这么久远的事。
他因叶安之还记得这些细节而感动,因此他没看到,叶安之眼神里的悲凉。
也许是漆黑幽静的树林给他几分大胆,也许是相似的悬索桥让他想起他们的初吻,也许是即将结束的出差使他不舍,卢文可突然握住叶安之的手,喘息着,看着他。
叶安之的眼神却闪过一丝慌乱。
微弱灯光下,卢文可的五官不太清晰,而他急切的表情,却让叶安之恍惚想起卢总那张阴森恐怖的脸。
他不该去想过去的。
叶安之低下头,快速看了一下周围。
郊区的公园很安静,四下无人,云彩遮住了月光,灯光也很昏暗。
他拉着卢文可的手,走向一旁的小木屋。
这是环卫工人放工具的地方。屋子很小,堆满了杂物,两人在里面,只能勉强面对面站着。
关上门,他们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和拥挤给了他们绝对安全,两人迅速抱在一起,饥渴地亲吻着,抚摸着。
两人的下身都已硬起,他们互相蹭着,隔着裤子,感受彼此的欲望。
叶安之将手伸向卢文可的腰部。这几日他们拜访客户,穿的都是正装。
他熟练地解开卢文可的腰带,伸手进去,握住了他硬挺的阳具。
卢文可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用力地抱住他,用身子不停地蹭他。
叶安之拉下他内裤的边缘,掏出了他的阴茎。然后他蹲下身子,凑了上去。
卢文可虽然沉浸在巨大的刺激中,但还是把他拉了起来,亲吻着他的唇,爱惜地说,“不用,没洗。”
叶安之的眼睛突然湿润了。这是他在不平等的性事中习惯的做法,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不等叶安之回应,卢文可也把手伸向他的裤子。
他也想像叶安之那样熟练地解开皮带,却发现,他解不开。
叶安之忍着笑,自己解开了,然后抓着他的手,让他握住了自己的炽热。
两人一边吻着,一边互相撸着对方的性器。
郊区的公园,夜晚格外幽静,杂物间传出的喘息,格外清晰。但因为杳无人烟,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可以在此尽情地释放。
等云彩散去,月光再次洒下时,两人已经回到公园的路上。高档西装的防皱面料没有留下任何褶皱,虽然衣角都沾了灰尘。
刚经过一场疯狂的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因此谁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
过了一会,叶安之才说,“我们这样,好像钻公厕的北京同志。”
“啊?”卢文可一脸困惑。
因为卢文可的中文很流利,叶安之有时会忘记,他其实是个美国人。
于是他解释道,“有一种说法,说北京的gay,会去公厕里约炮,因为隐蔽。”
卢文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在最包容多元的环境长大,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同性取向需要掩饰。所以没有想过,有人需要把它隐藏起来。
然后他想到,叶安之是不是也不得不这么做。
他想到自己古板严肃的父亲——叶安之在他手下工作,不敢暴露性取向,只敢在出差时约炮。这让他心里十分苦涩。
卢文可想了一下,说,“我倒觉得,我们像在校园里约会的大学生。”
叶安之笑了,“你在美国都穿西装约会吗?”
“我……我是说,这个氛围很像,幽静的校园,漆黑的夜里,两个人边走边聊,谈天说地。”卢文可看着叶安之,笑道,“那你上大学时都去哪里约会啊?”
叶安之脸上的笑突然僵了一下,虽然夜色很黑,但卢文可捕捉到了。
他知道是自己冒失了。最近几天,他们虽然发生了两次亲密关系,但都默契地不问私生活。
“我的意思是……”卢文可支吾着,想换个话题摆脱尴尬。就听到叶安之说——
“我都直接去床上。”
卢文可没想到他会开荤段子玩笑,笑了起来。
叶安之也跟着他笑了,夜色盖住了他脸上的勉强。
两人就这么天南海北地闲扯着,走出了公园。
大路上打车很容易。
有司机在场时,两人又恢复了疏离的同事关系。
再远的路也有终点,再长的出差也有结束。站在酒店门口,叶安之说,“等回去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虽然卢文可已经猜到了他的态度,但真听到这话,他还是有些失落。
“嗯。”
叶安之继续说,“你既然已经有了女朋友,不管你们相处模式是什么,你还是应该,多为她考虑。”
如果不是叶安之提醒,卢文可都忘了他还扯过这个慌。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有女朋友。”
叶安之一愣,这才意识到,卢文可那天撒谎,是在和他赌气。他当时确实被刺痛了一下,但很短暂。因为正准备去见刘署长的他并没有心情沉浸于此——饥饿和下身的肛塞已经牵扯了他大部分精力。
叶安之苦笑了一下,然后说,“这次算是补上四年前的遗憾吧,很满足。就此结束吧。”
卢文可点点头,没说话。
他有过很多次和炮友说再见的时刻,无论是他提出,还是对方提出。他以为自己已经波澜不惊了,可面对叶安之,他还是像失恋一样。
但他知道,叶安之已经有了富裕的生活和优秀的事业,自己的短暂回国,注定只是个过客。
回到香港后,卢文可并没有太多时间伤感。艺术展的筹备工作快速推进,他每天不是泡在画室画设计图,就是和各方联络,推动进展。
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甚至在另一场周末聚会上,在被林姨拉去认识刘署长的女儿时,他都能非常和善地说“你好”。
林姨很开心,“小文,这是Linda,最近刚回国呢。”
Linda穿了一套优雅的连衣裙,看起来很淑女,她礼貌地冲卢文可一笑,“你好。”
卢文可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
林姨看卢文可没啥反应,赶忙张罗道,“你们两个帮阿姨个忙,去隔壁餐厅把蛋糕拿来吧。”
卢文可知道,这是为了给他们创造独处机会。
但他没法拒绝,只好向Linda点点头,“走吧。”
Linda乖巧地跟上。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林姨不禁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她也曾幻想过这样般配的爱情。但她命苦,拼尽全力,才嫁给这个比她大好多的男人,成为卢太太。但结果是,她要承受丈夫床上难以启齿的古怪癖好。
离开喧闹的宴会厅,两人踏上俱乐部室外的羊肠小路。
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卢文可低着头,呆呆地看了会脚下的草地和石子路,然后开口道,“我知道林姨是想撮合我们。”
Linda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接,低下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但很抱歉,我不喜欢女孩子。我不曾和家里说过,但我觉得不该骗你。”
一通话说完,卢文可感觉心里畅快了很多。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取向而有压力。
Linda有些惊讶地盯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卢文可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他点点头,“对不起。”
但Linda却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很灿烂。
“其实……”Linda说,“我也不喜欢男孩子。”
这下换成卢文可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那……你家里也不知道吗?”
Linda不再那么拘谨,她叹了口气说,“我妈发现了我和女友很亲密的照片,我说那是闺蜜,但她有点怀疑。所以非逼我回来实习,就是要给我找男朋友。”
卢文可点点头。
“那你家里不问你吗?”Linda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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