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信封时,那手指抖的不成样子,信件有好几次都险些掉落。
他远比丁启信要着急的多……
纸张展开,入目的第一行便是一句“梓潼,朕好想你。”
多么肉麻的一句话啊?
可任君川却写的板板正正……
允棠看红了眼,泪水潸然落下。
他知道的,这人写字向来行云流水、洋洋洒洒,很少会如此认真的一笔一划。
“你想朕吗?如果想的话,就再寄来一封信吧……”
允棠抿了抿唇,怕泪水滴落晕污了字迹,赶忙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贪心的家伙,我才不要再给你寄一封呢……
“朕刚打赢了一场战役,就收到了你的来信,朕好开心,可是一打开信封,怎么就只有一句话呢?”
“而且还不是你亲笔写的,是不是你的字,朕一眼就能看出来,梓潼的字,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字了……”
傻瓜……
那时我刚熬过黑夜,刚战胜死亡,我该怎么亲自给你呢?
我差点就死在那个雪夜了……
“没关系,就算不是你写的,朕也依旧开心,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朕了呢……”
“梓潼回信时亲笔写好不好?朕想看看你的字了。”
任君川,你真的是想看字吗?
你是想见人了吧……
“梓潼,你想不想朕?朕可是天天想你,就连指挥作战的时候都在想……”
读完这句话时,允棠微微皱起了眉。
天天想我?
还一边指挥作战一边想我?
你去死吧任君川,三心二意的大混蛋!
“朕从来到这里,为你打赢了好多次小战役,你每次收到捷报的时候开不开心?”
这家伙……
他差人寄去的信就只有一句:“不把东瀛灭了就不要回来。”
可是任君川已经跟他扯了整整一页的肉麻话了……
允棠搓了一下纸张,万幸还有第二页……
慢着?怎么还有第三页?
天呐……这人才是写了多少字的闲话?
“儿子乖不乖?”
不出意外的,这页的口头依旧是老样子。
“朕走的那夜,可是特意嘱咐过他的,让他多冲你笑笑,替父亲在爹爹难过的时候帮忙哄哄……”
允棠的瞳孔颤动了一下。
谦屿这个孩子好神奇,他父王走后的第一天,他就真的开始笑了……
“梓潼,你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吗?你问朕会不会写诗,朕说不会,朕只会动手做些东西来哄你开心。”
“但是启程离开的那夜,朕一共做出了三首……”
允棠眼角挂着泪渍,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任君川竟然会写诗了,还是三首?
“不过……朕第一首诗就只作了一句,第二首是词,也是只写了一半,不过最后一首诗,朕写完了。”
没事,这也挺棒的了……
看着帝后微微扬起了唇角,丁启信默默退出了宫殿。
“你比朕有才学,如果你会的话,就帮朕补写完整吧……”
允棠回了原位落座,他看着纸上的诗,轻声读了出来……
“宫庭院内三更雨,声声落落是别离。”
任君川走的那夜,王宫下了好大的雨,那晚,也是谦屿的第一次闹人。
明明是那么乖的娃娃,那天却哭成了那样……
“廊内宫灯闪,墙头雨潺潺,卷珠帘,珠帘散,不道离情苦,与谁谈?”
与谁谈?
是啊,任君川直到启程,都没有跟他坦白,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了……
宁愿自己半夜出去看雨悲伤,也不肯向他诉说。
允棠才止住的泪水,又用涌了出来。
我跟你的心是一样的啊,怎么会不以这个天下为重呢?
“满天风雨降帝都,满怀萧瑟化悲怆。寂寞江山此夜寒,今年难陪君渡秋……”
一滴清泪顺势滑落,纸张的墨渍终究还是被晕开了一片。
允棠回了神,赶忙用指腹重新抹去脸上的湿润。
任君川口中最后一首完整的诗,同前两首一样,都算作对诗的话,依旧还是不全。
这人跟故意似的,偏就留了一半让他补上……
允棠像个教书先生,对自己学生的作品表示并不满意。
但那份情感他接收到了,这就足够了……
到此为止,第二张纸已经全部看完,他抽出第三张,覆盖了上来。
“梓潼,朕好想你啊……”
允棠咬着牙,唇角抽搐了几下。
这混蛋最好没无视他差人快马加鞭送去的的命令!
“朕当初走的时候,真的好舍不得你,也好舍不得谦屿……”
“朕派去东瀛的密探是韩毅……”
允棠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任君川这人话题跳转的太快,内容突然就变严肃了。
他还记得这人说过,要往东瀛派人……
是啊,韩毅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但是朕如今已同他断了联系,他最后一次传递出来的是一封诀别信,在此之前的上一次是对我方至关重要的一道信息。”
“我军凭借着那条消息,提前知道了敌方的战略布局,赢得了于我们而言最为重要的一场战役,捷报也随着朕写给你的信,一起送往帝都了……”
任君川所说的捷报,今日早朝的时候就已经送到了。
朝中众臣为之大喜,他们高兴,他也开心。
因为秦川离胜利更近了一步,对君王成功归来也有了盼头。
“韩毅递出来的那封诀别信朕暂且帮他收下了,这封信的送出,也代表着他已经遇难。”
读到这里,允棠的心脏猛地停滞了一下。
韩毅……遇难……
当这四个字钻入脑海时,他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
俸君该怎么办?
他也和他一样,都在盼着郎君归来……
允棠颤抖着捂住唇,逼迫着自己继续看下去。
“但朕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什么时候朕亲眼见到了他的尸骨,那份诀别书朕什么时候连带着他,一起带回帝都。”
“其实就算你不给朕送来那一道命令,朕这次也会把东瀛踏平,韩毅是朕的影子,朕拼尽一切也要救他……”
“任氏欠殷氏的太多、太多……”
“好了梓潼,就说到这里吧,军队修整片刻,很快又要继续下一场战斗,朕也要忙了……”
三张信纸被平铺于桌面,允棠双肩泄了力气,双手无力的放到腿上。
他的心脏在止不住的发疼……
纵使韩毅再厉害,可他终究只是个凡人,刀剑刺在身上,他也会觉得痛……
这一天,秦川王朝的帝后在桌案前呆滞的坐了很久很久……
他有许多想不通的事情。
为什么一定要有战争?
为什么那些人不能像中原一样向往和平?
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会因为那荒唐的战争而被迫分别?
这个天下,何时才能做到真正的大一统?
五洲四海何时才能再无纷争……
良久,允棠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缓缓的吐出。
他逼迫自己从悲痛中回神,将信锁进了抽屉,起身走出了乾明殿。
他没空去看窗外的静谧冬景,也顾不得去细听宫庭院内的凄美雪落。
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做了……
“帝后,您要去哪?”
允棠驻立在殿前,草草的扫了一眼漫天纷飞的雪。
“出宫,去一趟殷府,去见一位故人。”
马车穿过帝都的街道,即使是在雪天,沿途依旧有商贩做着生意。
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炭炉内新打出来的锅饼,新出炉的烤肉,还有那独属于冬日的特色,一串串酸甜可口的糖葫芦……
允棠微撩起窗帘,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
“停一下。”他轻声叫停,马车也随即降了速,彻底停下时,丁启信弓着腰走了进来。
“帝后,怎么叫停了?”
“我瞧着路边有卖孩子玩具的,不仅样式新颖,种类还多。”
“我要买些带回宫……”允棠说完就站起了身。
“您让奴才下去买就是了啊?这外面冷的不行,您如今身子弱,根本受不得冻。”
“不必了,我想亲自挑。”
见帝后执意如此,丁启信也不好再拦,只能搀扶着主子下了马车。
他紧跟身后,帮主子撑起了油纸伞。
卖小玩意儿的摊位上方有个遮挡的屏障,所以即使下了雪,摊主受着冻也还能坚持下来。
看到这么奢华的马车停在了自己的摊位前,摊主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惊的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允棠走到摊前,停了下来:“老板,我想买些孩子玩的玩具。”
“哦哦!”摊主才这回神,手忙脚乱的开始了询问介绍。
天呐,这到底是哪家的主子啊?贵气成这样?就连身边的下人都穿的这样好……
“您家的娃娃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多大了?”
“一男一女,都不满一岁。”
摊主一听这话立马露了笑:“哎呦?是龙凤胎啊?您可真有福气!”
允棠听完只是勾了勾唇,没有过多的去做解释。
“你介绍就介绍,多什么嘴啊?!”丁启信在后方冲着摊主呵斥了起来。
该死的东西!这不是硬生生的朝他主子的心窝子里捅刀子吗?!
“这……”摊主都蒙了,这年头怎么还有听好话生气的啊?
【作者有话说】:你川每次唤梓潼都是喊老婆哎~
宝子们可以去百度搜索一下“梓潼”的意思哦~
🔒第209章
允棠侧眸撇了一眼:“够了。”
他语气始终平和,但还是仅靠两个字就让丁启信乖乖的垂下了头。
摊主这才松了口气,万幸这当主子的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
他稳了稳神,开始了推荐:“您看,我这儿有这种木头雕刻的小马车,下面还装了轮子,娃娃趴在地上用手推着可好了~”
丁启信听完赶忙趴到主子的耳边嘱咐了起来:“帝后,木头硬,太危险……”
小殿下是千金之躯,被伤到了可不行!
允棠的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一下。
怪不得儿子的玩具就那么一两个呢……
现在谦屿看到有人冲他摇拨浪鼓都会生气的一把夺下,然后“气哼哼”的给扔到一边。
天天就那一个东西在耳边咚咚的响,是个人都会烦。
摊主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见状干脆直接换了一样:“爷,您不满意还有别的。”
“您看这些,小兔子小猪什么的,可爱吧?这些都是我家婆娘用毛线一针一针织成的。”
鉴定完毕,软乎乎的毛线没什么危险性,这下丁启信不吱声了。
毕竟他的职责是保护主子,又不是跑到民间刁难小贩。
“这些是你夫人织的,那那些木头玩具应该是你亲手雕的吧?”
允棠早就注意到了摊主的手指,上面全是粗糙的茧子,不是农民就只能是木匠了。
“哎对对,是我做的,做这些小玩具是辛苦,但好卖些,也能挣到钱养家糊口。”
允棠把视线放到了毛线织的小动物上,不止有小兔子小猪,还有许多其他的。
他大致扫了一眼,大概是一套十二生肖。
“要这些毛线织的,十二样,每样要两个。”
谦屿一套,诗华一套,正好……
“那这价钱……”
“等下一起算,我再挑挑别的。”
“哎好好……”
摊主激动的不行,他本来坚持不住都准备收摊回家的,没想到临走前还能这么幸运的等到这么大的一单生意。
这位爷一看就是帝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只可惜,他这平头老百姓认不得是谁……
允棠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桃木剑上,摊主也及时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爷,这木剑适合大一点儿的娃娃玩,您家的小少爷年纪还太小了。”
“对!”丁启信一听赶忙跟上应和。
小殿下绝对不能受一丁点儿的伤!
“可以先买着,留以后……”
“留以后也不成啊主子!这太危险了!”
这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任谦屿是丁启信生的呢!
允棠被搞的有些烦了:“我没给他一把铁的就不错了,一把木头做的小剑能伤到哪儿去?!怕这怕那的,以后还没上战场就被吓死了!”
怪不得一个王朝几代以后,君王就会开始越来越昏庸,原来全是被身边人给捧瞎的!
“是是,主子您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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