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言摇头,对他笑了笑:“没有,大家人都挺好的。”
除了九月份那会儿大热天的下地以外,陆知言还真没吃过什么苦,他很自然的道:“我挺喜欢这里的。”
顾清源愣了一下,见他是笑着真心说出这句话的,不由对他更心疼了。
书记听陆知言说大家都挺好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叹口气,想这真是个好孩子。
刚来的时候大家都疏远着他,也不怎么搭理他,后来还因为工分的事情被派去大热天的到地里割麦子,可他什么也不说,就只说都挺好的。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书记有点感动,也一把拉住陆知言的手,对顾清源说:“您放心,陆老师在我们村里那就和大家一样,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助,不能让他受罪。”
陆知言一手被顾清源拉着,一手被书记牵着,不得不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默默把手收了回来,背到了身后。
即使陆知言再怎么说,顾清源就觉得他下乡是吃了不少苦,非要想办法把陆知言调回去。
陆知言觉得没必要,毕竟他明年也能参加高考离开这里,比起这个他倒更关心原主的父母多一些。
记忆里原主的父母都是很老实善良的人,虽然说他们只是高中老师,被带去也只是观察一下接受调查,可陆知言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还是不由担心他们。
顾清源听他问,便小声在他耳边道:“放心,老师和师母都没事,我估计再有个十来天的他们也能出来了,刚好,到时候你和他们一起回来也行。”
顾清源三言两语就说定了陆知言回去这件事,搞得他也有些无奈,只好含糊敷衍:“嗯嗯,到时候再说。”
没一会儿,江厌也回来了,身后跟着满脸笑意种带着点羞涩的周满福,两人似乎说定了什么,看上去都很愉悦。
周满福一进门就看到陆知言也在,脸上笑容不由僵硬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完他后飞快的看了眼江厌,见江厌没露出什么表情后放下心来。
江厌回来时天也差不多黑了,顾清源他们也该回县城去了。
陆知言和书记出门送他们,顾清源拉着他的手又叮嘱了不少,无非就是让他别累到自己,有事就到县城找人,又让他不要放弃学业,还是要重新拾起来看书学习,还说过几天他爸妈应该就来接他,让他收拾好东西,到时候就直接回省城去。
陆知言好脾气的一一都答应了,碰到让他回去他就敷衍过去,最后顾清源也没办法,只好给他留了几百块钱,又把手上一块手表取下来给他。
“一寸光阴一寸金,还是要抓紧学习。”上车前顾清源对他意味深长的道,陆知言知道也许他们这些在省城政府里工作的人应该知道一些消息。
送走顾清源他们,陆知言也感到身心疲惫,转身就要回去,却听见周满福喊他。
他本来只想当做没听到赶紧走的,结果书记也喊他,说:“知言啊,满福喊你呢。”
他只好无奈停下脚步,扭头看周满福:“有事?”想起周炀上次还因为他和周满福说话生气,要他哄了半天才哄好,便又道:“有事快说,我赶着回去呢。”
周满福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理,叫了陆知言其实是想问一句他是不是快走了,可一张嘴话就变得有些刻薄了,问:“你知道刚才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人是谁吗?”
陆知言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周满福这丫头脑袋有点疾病,不知道怎么想的。
他对江厌不感兴趣,便干巴巴道:“哦,不知道。”
说着往前走,一副“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的不耐烦模样,可周满福就是想说,她快跑两步,在陆知言面前停下,张开手臂挡住他。
“你不知道也正常,”她扬了扬下巴,说:“他叫江厌,他爷爷是咱们这一块的军部司令,他在政府工作,今年才二十岁,已经大学毕业了,厉害吧?”
陆知言被她弄得不得不停下来听她说完,结果没想到周满福是说这个。
他无奈又好笑,感觉周满福专门拿江厌在他跟前刷存在感来了似的。
“哦,那挺厉害,”陆知言说:“然后呢?关我什么事?”
他伸手推开周满福的胳膊,擦着她的肩膀往前走,懒洋洋道:“我对他不感兴趣。”
周满福都要被陆知言气死了,她没想到陆知言竟然是这个反应。
他不应该生气,吃醋的吗?
她在陆知言面前和江厌一起进出,夸赞江厌,他不应该是生气吗?
周满福恼怒的跺了跺脚,跑着跟上陆知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认真道:“我爸给我和他定了娃娃亲,他这次是来问我同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要是同意他就接我到县城里去。”
陆知言被周满福这接二连三的弄得有点烦了,抬眼冷冷淡淡的瞥她一眼,满不在乎的道:“那我祝你新婚快乐?”
他从周满福手里扯回袖子,又说:“我们现在没关系了,你还是不要来找我说话吧,我怕有人吃醋。”
周满福下意识道:“不会的,江厌他——”
陆知言打断她,他觉得不能再让周满福误会自己还喜欢她了,干脆直接的道:“不是,我怕周炀误会。”
周满福愣住了,她眼睁睁看着陆知言说完这句转身离开,脑子里半天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和陆知言说话,周炀哥怎么会吃醋呢?
周炀哥又不喜欢她,怎么会吃陆知言的醋?
不对……
周满福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周炀哥和陆知言只不过是好兄弟啊,为什么好兄弟之间会吃醋呢?
到底哪里不对呢。
第22章
周满福一路上都在想,然而她连带着上辈子也统共不过才去过一趟省城,更是没听过谁和别的女生说话自己好兄弟会吃醋生气的。
然而周满福还是觉得很奇怪。
她推开门进去后就看到她爸坐在炉子旁边抽烟,听着她进门便扭头看她,让她过去。
“今天来的那孩子,”周满福她爹曾经当过几年兵,认识江厌爷爷也是那会儿,一次阴差阳错下救了江厌爷爷,江厌爷爷刚好就说起这救命之恩,不能轻易抹去。
两人聊来聊去,就给江厌和周满福口头上定了个婚事,后来周满福她爹退伍的时候,江厌爷爷还给他给了个信物。
这回江厌来这儿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他爷爷这两年身体不好,眼看着熬不过这一年了,便催着江厌去找周满福,要亲眼看着大孙子结婚才肯放心。
江厌家里人拿老人家没办法,便先让江厌来问问,看周满福家有没有这个心思。
周满福她爹将烟杆子在炉灶边上敲了敲,又吸了口,才道:“满福啊,你说说,你啥想法?乐不乐意嫁那小伙子,要是不乐意爹就给你推了。”
周满福家虽然还有几个儿子,但周满福父母对男女一视同仁,不然也不能让她一个丫头去念书。
周满福低了低头,坐到炉子旁怔然的看着炉灶里不停跳跃的火苗,脑海里浮现江厌那张含笑的面容,可很快却又换成了陆知言那张脸。
漂亮,娇艳,却带着不耐烦的冷淡,那双眼睛眼角微弯,看人时似有笑意,可长而直的睫毛微微一垂,便又显得冷清。
周满福觉得自己像是有病一样,明明之前都决定好以后再不和他有那个瓜葛了,可每次看到他却总是忍不住。
周平见自己女儿沉默,哪里还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虽然觉得有些惋惜,但还是很理解的说:“行,你不乐意就算了,回头等江厌来了我给他说。”
“等等,爸,”周满福回过神,她狠狠地咬了咬唇,逼着自己恢复冷静后才抬头,平静道:“我愿意的。”
周平一愣,可仔细看周满福,却又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来:“……满福啊,真不乐意就算了,”他以为周满福是为了他们勉强自己,便劝道:“爹知道你喜欢陆知青呢,之前反对是看他好吃懒做,为人不着调,一看就在哄你。可现在爹这么一看,发现陆知青人还不错的,你要喜欢就——”
“爸,”周满福打断他道:“我们都过去了,怎么还说这事呢?再说了,我现在……不喜欢他了,”周满福声音微微一低。
她想起来上辈子因为自己的任性让父母在来省城找自己的时候出车祸而死,心里便后悔又愧疚。
她抓住周平的手,抬头冲他笑了笑:“而且江厌他人挺好的,我也挺喜欢他的,我没有不愿意。”
“等江厌回头再来问,你就告诉他,我愿意和他去城里。”
*
陆知言不知道周满福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下湾村了,他正在头疼怎么应付过几天要来找他的陆父陆母。
倒不是怕陆父陆母看到他性格大变怀疑他,毕竟连顾清源也没怀疑,只当他经历了这么一遭后是懂了事,才乖巧了不少,没以前那么逆反。
陆知言愁他爸妈要带他回去的事,毕竟到时候如果两人执着要带他回去,陆知言也没有别的理由非要留下来。
除非他告诉两人,他和周炀谈对象了,离不开他。
陆知言觉得他爸妈没被带去气死,反而能被自己气死。
虽然说两个人都是老师,倒也不至于那么固执死板,可这七十年代的尾巴上,也没人能接受自己好端端的儿子下了个乡就和男人搞一起去了。
这事还有的陆知言愁。
村里人那天先是听说周满福竟然和城里一个当官的有婚约,一阵轩然大波后,很快又得知陆知言家里爸妈都是省城重点高中的老师。
更热闹了。
毕竟前者只是个八卦,和自己也没多少关系,周满福嫁得好那是她的事,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顶多就是能去城里吃个席面。
可陆知言家里父母当老师的,那可就了不起了。
一时之间村里大多数人让陆知言干脆就重办学堂,在这儿给他们孩子教书,他们出学费。
还说他们当初一看陆知言就知道是个有学问的,那文化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长得又好看又有气质的,相信他肯定能教好孩子们。
弄得陆知言都无奈了。
他也不是不愿意教,只是过几天他爸妈要过来,如果真的说服不了的话说不定他就得走,少不了误人子弟,便干脆拒绝了,说自己耶忙着看书,再说到时候开了春家家户户忙起来,他也要和周炀去忙。
意思就是不教书了,好说话的人便只是遗憾的说两句便走了,可也有那部分不好说话的,眉毛一挑,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看这些书有啥子用嘛?我看啊,反正陆知青你以后也是要待在下湾村的,赶紧娶个媳妇安个家才是正经事。”
便有好事的笑问:“陆知青也有二十了吧?是时候娶媳妇了,我们下湾村的姑娘们都很不错的,你别和周家那小闺女不处了,就一棒子把其他的闺女打死了嘛,你要有那个意思,婶子去帮你问问去。”
陆知言早知道她们会如此说,倒也不生气,只微微笑着同他们道谢,再拒绝道:“不用了,我暂时还没想结婚的事,不劳烦婶子了。”
“哟,怎么叫劳烦呢?我那侄子和你一样的年龄,儿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呀,听婶子一声劝,早点处个对象,对了,我有个娘家侄女——”
“陆知言,”那婶子正说到要紧处,门被人一推,扭头就看到村里二十三了还没个对象的老光棍走了进来,看上去面色沉沉的,很不好惹的模样,骇得她立马闭了嘴,往旁边一站,抬眼冲他笑着打招呼。
“周家小子啊——”她刚想把结婚的话题提到周炀身上去,便见这黑脸的汉子冷漠的从她身边经过,反手一扣小知青的手腕,径自带了他出去。
屋里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那有心牵媒的婶子“嗐”一声,腰一扭道:“算了,好心当做那啥,啥肝肺。”
骂了一句不识好人心,便走了。
后院里头,陆知言无奈看面色沉沉的周炀,少不了又要哄:“真不是我先提的,那婶子上来见我不教书便生气了,拿话堵我呢,我没应她。”
周炀仍然扣着他的手腕不撒手,目光也沉沉的,眉宇紧皱,陆知言偏偏从中看出几分郁卒了,忍不住抬手把周炀额前的碎发梳理一下,笑道:“那我还要说你呢,最后那婶子看着还打算要给你说个媒似的,要你这样,那我也得吃个醋是不是?”
说到自己,周炀立马道:“我不可能娶媳妇的。”
陆知言道:“哦,那你的意思就是你要单身一辈子了?”
周炀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是……”他眉头一皱,看着陆知言忍笑的模样,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还是认真道:“不是不娶媳妇,我只娶你。”
他低了低头,轻轻碰了碰陆知言的额头,呐呐道:“我知道我不能给你个婚礼,可是阿言,我真心想娶你当媳妇。”
“就算不拜天地,你也是我周家的媳妇。”
陆知言笑,嗯嗯嗯的应和他两声,抬手示意自己的手腕还被他抓着,说:“行行行,你先把我放开。”
周炀低头看了眼,闷闷的松开手,便见陆知言很狡黠的一笑,那张脸上盈盈笑意,却说:“不办婚礼,我可不当你周家的媳妇。”
陆知言说完,不再管周炀什么表情,径自出了后院,又回屋子里去看他的书去了。
周炀怔怔的站了会儿,突然想明白陆知言刚刚那话的意思,蓦然一惊,随即回身看向屋子里,却见陆知言已经拿起书看了起来。
村里平静没几日,大家都忙着春播除草翻土之类的,周家却已经开始准备起来。
江厌是在一个天气颇为清朗的早晨坐着小轿车来的,不止他一个人,还带了他父母。
在下湾村这样的小村子里,能有一辆小轿车经过便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何况这辆小轿车还是来找周满福的。
很快有人就飞奔着去周满福家说有人来找他们。
不多时,江厌左手右手大包小包的跟在父母后面,踏进了周满福家。
在门口略微一停顿,江厌父母点了点头,也没露出什么不满意或者嫌弃的表情来,看上去倒是很好说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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