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拨弄着他的湿法, 拿指头乱乱的朝后梳理,又觉得这人眉骨深邃、鼻梁挺拔, 一张脸长得太出色, 让人嫉妒。
他重新拨乱, 将裴迹的头发往前梳。
微微有点遮住视线。
“这样才好,顶着一张拈花惹草的脸, 招摇, 怪不得大家评选你是花心榜首。”
裴迹从没见过这样的排名, 狐疑道,“哪会有人这么无聊?凭长相都能判断谁花心?”
“你别不承认啊。”宁远理直气壮地诬陷人,“说不准背地里有什么风流韵事,让人戳穿了呢。”
“……”
裴迹笑着侧过脸去, 吻了那道瘦窄腰。
“有没有风流韵事, 你比我还清楚?说吧,我该怎么做, 才能补偿你看到这样无聊新闻的精神损失, 下午DP给你清场, 怎么样?”
该说不说,裴迹就是上道。
宁远心满意足, 微微俯身,捧着人的脸狠亲了一口。
“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儿上,我就勉强忘掉这件事儿吧。”
裴迹失笑,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那……能允许我上岸了吗?我现在要去打个电话……安排一点小小的事情。”
“什么小小的事情?是不是要帮我定DP一楼的艺术展门票?那可要提前预约的——怎么,裴总,又有为这点小事儿动用关系了?”
裴迹忍不住拿唇去吻他的睫毛,将一颗即将坠落的水珠引渡在唇齿间,迎着那甜味微笑,“一定要把惊喜都猜到?”
宁远识相的配合人,眯起眼来笑着,“那我可要装失忆了。”
“好。”
裴迹果然起身走远去打电话了,淋漓的水痕随着脚步淌了一路,也湿漉漉的打在宁远心底。
他满腔的想与欲,就滚在喉管那两寸,火辣辣的咽下去。
从来不必说,也无须说,裴迹总是那样自觉的去猜。
若对爱人有足够多的好奇和沉迷,便愿意收集足够多的数据,像是深入调研市场去做心仪的项目一样。
裴迹难得在投资上激进,为美人“ALL-IN”。凭一切可利用的信息,博取那一寸欢心,甘之如饴。
宁远望着人的背影,那光洁的臂膀和线条劲壮的后背令人垂涎。
然而,想到人有多难克制那样的本性——他又不禁轻打了个寒蝉,谁敢说能凭借年轻时的激情,就能违背本性的爱一生。
遥远,艰难,爱意徒劳。
宁远撇了下嘴,又怏怏的躺下去晒太阳了。他枕着手臂,一只腿屈膝,另一只腿垂落在泳池里,荡着自由的水波。
——真麻烦。
——裴迹会这样吗?或者,裴迹偶尔也会像他这样想吗?
假使裴迹回答“不会”。
他又要问,现在不会,那将来呢?
宁远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这样的负担抛给裴迹——他享受着裴迹给他戴项链,手表,整理袖腕和领口,嘴边就蹦出来一句:
“裴迹,你说……你什么时候会变心?”
裴迹微怔,“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百口莫辩,误以为这句话的导火索,是因为自己刚才系扣子的时候,不小心勒的紧了一寸。
但紧跟着,宁远又开口了。
“爱会欺骗人,但爱意消退之后,连骗都懒得骗了。裴迹,我也是男人,还是会比十八岁的少年人更懂男人吧?”
“……”
裴迹停顿片刻,没说话,但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裴迹仔细替他带上那枚杏仁胸针后,才应答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对。”
“所以呢?”
裴迹只是笑,没有说“所以”之后的答案,没有辩解,但给了他一个吻。
在要求“自此之后一生绝对忠诚的爱”这样沉重且不理智的承诺面前,连这个吻也显得苍白和敷衍。
在去DP的路上,两个人又聊了几个无关痛痒的话题。宁远和往常一样,露出灿烂笑容,看样子已经将刚才的问句抛诸脑后了。
裴迹说的DP清场,指的范围包括一楼;宁远想要看,便根本不用什么展会门票——艺术无价,只是因为“筹码”没开到位。
宁远不知情,顺口问,“是不是我们来早了,这儿没开展吗?”
接待人员引着人,一路沿着透亮的地板朝前走,不同风格的作品和少量的艺术装置吸引着人的目光。没大会儿,便将后面的裴迹落下去了。
裴迹被引进后厅的茶室,与西装革履、面色沉静的男人握手寒暄,旋即便落座交谈,话题游离在商业和艺术之间,归根结底,不过是围绕着DP一楼的归属权。
裴迹要把这座闻名的场馆,打造成宁远个人永久的艺术殿堂。
在大流量时代中心,与金厦无以伦比的昂贵奢靡遥相呼应。
——他从不屑在掌心握住什么锁链,困的金丝雀啾鸣。他要高高的将人托举,送他风,送他青云,用尊重和自由,为他造一座通天塔。
——这是他的爱,最纯粹原始的样子。
所以,即便对方开的筹码不切实际的高,裴迹也仍然眼都不眨,一口应下。
“裴总,冒昧问一下,这地儿好是好,但搞艺术您知道的,远远不如……”
“我不是为了赚钱。”裴迹轻笑,“这个地方,我有大用处。现在行业什么境况您也知道,我是全都要——整座大厦,所以,筹码随便您开。”
听罢这话,对方反倒笑了,“裴总,有这样好的生意,不妨也喊大家参与一下嘛,价钱好说,我可是听说,明泰……”
裴迹轻饮了口茶水,笑道,“您也太高看我了,不过是兴趣罢了。”他淡淡的强调,“艺术,是无价的,所以我尊重艺术,无论您开多高的价码,我都接受。”
实在没想到这样的回答,对面讪笑了一声,心底只觉得财神爷深藏不露,一定是有什么发大财的方法不想带他。
但裴迹很坦诚,说的全是心里话。
对面不信,又问,“之前也没听说您有这方面的兴趣啊,哈哈,裴总涉足的行业还真是广泛呢。”
又啜饮了两口茶,他无意回味着刚才那个青年的模样,忽然跟新闻报道上的那位对上了号,一时心里惊了惊。
那张脸,明动难忘,记得也正常。
想当初为了这位,不惜跟明泰的宁大小姐闹掰。如今,还跟这位空少不清不楚的纠葛着……那收购明泰的事儿倒也好解释了。
他转念想了想,兴许这次,裴迹也是为了那位。
借着这么一岔,想通了前因后果,对方倒也不再纠缠,只是暗道裴迹做事不够利落干净,居然就这么带着人出门,也不怕招惹什么流言蜚语。
也是,他裴迹,能干净到哪里去。
裴迹毫不介意他略含深意的笑和打量,只是唤赵时将合同拿出来,“没什么问题的话,合同现在就可以签,月底钱就能到您账面上。”
对方惊叹裴迹的利落,对财大气粗的概念又深了两分。这样爽快的签约,公司账面上阔绰的现金流,随便拿出一样来,都让人眼馋。
但裴迹并无意跟他过多解释,只签了合同,便寒暄两句走人了。
引导介绍的人员被宁远“撵”走了,以他的品味,欣赏作品还用不到这样肤浅和走马观花式的介绍。
——裴迹追上人,隔着几步距离,将目光放在人的肩头上,顺着那坦阔挺拔的姿态,深深的注视那脸。
宁远似乎察觉目光热烈,猛地扭转过脸来,两道目光隔着空阔交汇,有热缠的情愫被点燃。
人前的宁远,难得主动,勾勾手唤他靠近。
并肩走了没两步,裴迹感觉手指尖便被人热热的勾住了。他心中一动,垂眸去看,却只瞧见宁远脸上灿烂的、狡黠的笑。
“今天,就当是……约会,怎么样?”宁远低声道,“放心,我介绍的……比他们都详细,都好。”
裴迹眼热,心腔忽然跟着紧张,喉间的那两句话怎么也挤不出来,到嘴边,竟显得腼腆,只剩了一个字。
“好。”
宁远勾着人的指头,牵着往前走,“这副画,你猜是谁的作品?”
裴迹眼尖的看见那个署名,偏偏装作不知道,只问,“看上去很熟悉,风格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只是请教请教我们的大艺术家了。”
“你猜猜嘛。”
宁远没想撒娇,但裴迹却自动忽略了旁的话,以至于耳朵边儿只剩那个略带颤音的“嘛”。
他强忍着脖颈窜上来的一层酥痒,忍住去啄咬人唇瓣的冲动,极其克制的问道,“要不……给我点提示?”
“他还画过一个女人,以微笑著称。”
裴迹露出恍然的神色,微微挑眉,“达芬奇?”
宁远笑着攥紧了他的指尖,“恭喜你,答对了。看来,咱们裴总也不是不懂文艺嘛。”
裴迹笑着应下调侃,终于左右环顾一眼,低头快速在人唇上啄了一口。
“啵”的一声。
宁远愣了片刻,才去掐他腰,“你干什么,让人看见怎么办?又想上新闻了?……”
裴迹满足轻笑,“实在没有忍住。”
宁远微扬下巴,示意他去看画面的细节,又仔细与人讲解那些笔触光影的高超之处,如何处理画面的切割关系,以及背后所呈现的故事……再追根溯源,又是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历史阴影。
裴迹认真听着,含笑点头。
他可以不懂艺术,但他熟悉历史……从经济周期来看,历史的文化变迁与经济有着无法分割的亲密联系。
就像他和宁远一样,兴趣、性情迥异到毫不相干,看似遥远然而紧密,被命运牵引着深深的纠缠。
“走神了?”
裴迹微顿,“抱歉,我看到你说的太认真,忽然想到了一点儿别的。”
“什么别的?我好心给你讲,你盘算别的。唉……”宁远故作伤感的叹了口气,“跟你们这群生意人谈艺术,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牛”本身深表赞同,“是我的问题。不过,允许我说个题外话,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DP?艺术馆?什么时髦新兴的玩意儿都在这儿。除了一楼的艺术展馆,我偶尔也在这儿买点东西。”宁远忽然想起来一岔,“哦,对了,上次我买的那个戒指,就是三楼那家店……”
他顿住,去看裴迹,微微挑了下眉。
裴迹以为他还想再买,便道,“那待会儿,我们去逛逛?”
宁远扯了扯他的手指,调侃笑道,“裴迹,你说实话,你想不想……也要一个?跟我同款的?”
裴迹沉了口气,悟出来话里的意思,竟然毫不矜持的点了点头。
“我可以要吗?”
“当然,我买给你——” 宁远抽出那张黑卡,晃了晃,“不过,是花你的钱。”
裴迹露出笑来,手底挪了下动作,想要回握他。不等宁远躲开,那手指便穿进人的指间,十指紧扣住了。
察觉到某种热恋的氛围,痴的连眉眼的眷恋都难掩。
宁远又问,“所以,你刚才干嘛问我这个地方怎么样?”
裴迹道,“我把这儿买下来了,一楼给你作个人艺术馆,下个月就可以施工改造,按你的喜好。”他轻笑,“就叫宁远艺术馆,怎么样?”
宁远愣了半天,“不怎么样。”
不等裴迹说话,他又道,“什么宁远艺术馆,这也太土了吧?而且,我也没有多少作品……更不用说名气了。”他试图找个词汇来形容自己的羞赧和尴尬,“说出去让人知道,这才叫资本捧得太明显了吧?”
裴迹道,“不用担心,舆论我会安排的。”
“……”宁远晃了晃人的腕子,睨他,“我就只是兴趣爱好,搞艺术不一定要出名。每天剩点闲功夫儿,随便画画,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咱们就想个艺名。”裴迹去吻人的头顶,“再让CC把他的作品运过来,跟你的放在一起,好不好?”
宁远那点拒绝堵在嗓子里,挤不出来了。
裴迹这人太奸诈、太精明,总能猜到他想要什么——他当然想要站在艺术的金字塔尖,享受鲜花和掌声,被足够多的目光注视。
——和喜欢的艺术家一起留名,多大的诱惑。
但裴迹不揭穿他那点小心思,只是笑笑,给人铺垫旁的台阶下,“你想,你收藏了那么多宝贵的艺术品,放在家里多可惜,不如一起拿出来展览?也算给艺术推广做贡献了。”
“就算不想做个出名的艺术家,咱们做个低调的收藏家总好了吧。”裴迹将人往怀里拉近几分,“没关系的,喜欢什么都好,我会陪你一起实现。”
宁远抬眼,对上裴迹深邃的视线,试图从他眼底捕捉什么端倪。
比如,昭彰的图谋,垂涎,短暂的爱欲激情……然而,什么都没有,那眼底只有一种期待和尊重。
宁远终于出声儿,“裴迹,如果我拒绝你呢?”
裴迹仍在询问他的意见,“或者,你喜欢别的地方?”
“不是,我说,如果我拒绝你的爱呢?”
裴迹轻笑,拿唇摩挲人的眼皮儿,调侃出声儿,“那也没关系,我说了,我是天使轮投资,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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