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伤害自己…”傅怀辞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于周突然感觉自己脸颊落下了一滴泪,他抬手碰自己的眼睛,没有湿意。
傅怀辞的呼吸声很重,于周想偏开头,却被掐着脖子重新和他对视。
“我做错什么了?”于周听见傅怀辞这样问他。
傅怀辞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一贯倨傲的声音变得迷茫,于周听见他问自己:“你真的爱过我吗?”
听到傅怀辞的话,于周像是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似的,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擅长争辩的傅怀辞在于周的沉默里也不再提出疑问,像是终于在这一个晚上相信了于周没有胡诌。
“你没骗我,”傅怀辞前额的头发垂着,指腹很轻地碰了碰于周手臂上的伤痕,沙着声音开口,“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了。”
手臂上的力道松开,傅怀辞慢慢地从他身上下来。
不太稳的脚步声远去,房间里重新变得安静。
布料摩擦的声音很清晰,于周给自己穿好衣服。
过了一会儿,他光着脚下床,蹲在被摔碎的臭脸小猫旁边,伸手把碎片一个一个捡到怀里,他盘着腿坐在地上,拼好了半只眼睛,另一只怎么都找不到对应的碎片,于周低着头,太久没说话的嗓子哑得差点听不出来调,不太开心道:“都拼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略短
◇ 第36章
*
在小刀被没收的第三天,门外看守于周的两人被傅怀辞换掉。
在看到赵楠时,于周的记忆仿佛一下回到了那个冬日,傅怀辞故意叫楠哥进来吓唬他,但实际只是为了让他送自己回家。
“还好吗?”赵楠问他。
赵楠看着床上坐着的人,对方眼神迷离着,仿佛没什么焦点,抬头看着自己时动作有些迟缓,和几个月前从车里见到的模样有很大区别,那时候的于周至少还会伤心,但现在好像连难过也没有了。
于周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垂着眼皮,没反应过来。
赵楠朝于周走近,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他,开口道:“穿上吧,少爷让我送你回家。”
于周大概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没动作。
赵楠在心里叹了口气,正当他想再说一遍时,于周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衣服。
现在是傍晚五点左右,赵楠给完衣服后,在房间门口等着人出来。
可半天过去,于周都没有出来。
他敲门进去,发现于周已经把衣服都穿好了,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日落发呆,房间里的床铺被他叠得整整齐齐,像是没有人住过那样。
这几天,傅怀辞也没回这里,赵楠知道是因为他这几天跟着对方,几乎没怎么合眼。
傅怀辞已经很久没去律所了,自赵楠从新南镇回来,他几乎每天都在处理着曾经最讨厌的公司事务,忙着和那些投资人吃饭应酬。
到昨天,事情才告一段落。
赵楠今早帮着他处理了最后剩下的一些事,八点从他书房出来时,想着终于能够睡一个好觉,可门还没关上,傅怀辞就叫住了他,喊他:“楠哥。”
赵楠比傅怀辞大五岁,十八岁时就被带到傅家,起初傅镇先是为了让他看管傅相诒,后来女儿出国,儿子叛逆期更是难管,就一直让他半看管着傅怀辞。
对于这位小少爷,赵楠一直觉得难伺候,因为太过随心所欲,又不达目的不罢休。
就像现在这样,因为想尽快处理好这些事,连续几天睡在书房里,一晚没睡的神情显露出了憔悴,赵楠眯着眼,总觉得他的眼圈都熬得有些红了。
赵楠停下脚步,头疼地问他:“怎么了?”
傅怀辞看起来孤零零的,没给他安排什么工作,而是突然问自己:“你记得以前经常在院里出现的那只小猫吗?”
赵楠记得,一只总是受伤的卷毛流浪猫,傅怀辞为此挨过傅相诒很多揍。
一开始,傅怀辞想养它,所以用吃的把猫骗回了家,可每次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它都会悄悄跑掉,但过不了几天,又会在院墙底下发出饿肚子似的猫叫。
傅怀辞生气,但拿它没办法,只好每天翻墙去偷偷喂它,但某一天后它再也不出现了,赵楠陪着他去找,最后发现早就被别的野猫咬死在了草丛。
“我一直后悔没有把它带回家关起来,”傅怀辞低着头,突然苦涩地笑了一下,“你说它不愿意的话,就算带回家了我也不一定养的好。”
赵楠看着傅怀辞,听见他轻声开口:“还真被你说对了。”
傅怀辞很少否决自己想法,是一百个人得出同一个答案,就算只有他不同,也不会轻易动摇的人。
赵楠到现在都记得,傅怀辞当时在听到自己的回答时挥过来的拳头有多快,还冲他大喊着:“就算它不愿意,我也一定可以把它养得很好,至少它不会变成这样!”
现在,赵楠看着眼前的于周,意识到傅怀辞终于明白过来,有些爱是需要双方主动靠近,而不是一个人停下,另一个人在身后使着劲儿推着人在动的。
稍微放手,其实也是一种信任,如果爱的话,对方会努力朝他走回来的。
太阳在远处落下,时间过了六点,于周把视线从窗外挪回来,最后起身。
他小心翼翼地踏出房间门,在路过书房时停顿了一瞬,敲响了这扇门。
没人回应,但于周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书房和原来家里的构造也一样,房间分成了两个区域,一边是傅怀辞的办公区,另一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被打乱的魔方。
可他一次都没有进来过。
赵楠看着于周把这堆魔方抱到怀里,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低着头很专注,一个一个地把它们每一面都复原,再一个个地摆回架子上。
出了书房,于周下楼,走到角落的鱼缸面前,把飘在上面,已经一动不动的几条金鱼捞了出来。
这些金鱼是傅怀辞看他盯着空鱼缸发呆时带回来的,现在都死掉了,于周把他们用纸巾包着,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赵楠陪着于周去到院子里,看着他蹲在地上挖土,天黑下来才埋好起身。
做完这些,于周仿佛还是不急似的,赵楠看他突然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大门口,像是在等着什么。
但这次什么也没出现。
于周把脸埋进衣领,低头时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血痕。
这些都他是用刀尖划的,身上总共有十五条,不算很深,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只是于周给自己的一个小安慰。
他很笨,在对傅怀辞说那些坏话后哄不好自己,只发现了这么一个可以让自己心里好起来一点的办法,所以就多用了几次。
在上次发烧之后傅怀辞几乎没再碰过他,为了不让傅怀辞发现,于周故意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可还是被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楠递给他一部手机和一个u盘。
“少爷让我给你的。”赵楠说。
于周眼皮颤了一下。
手机壁纸和密码都没变,傅怀辞帮他修好了,他翻了翻电话簿,消息栏跳出一条新消息。
夏林崇:「出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屏幕上的日期已经来到了一月份,于周甚至想不起来上次见夏林崇是在什么时候。
夏林崇的精神看起来很差,但看到于周的状态时还是微微一愣。
于周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绕过他安静地坐上车。
“这几天先住我那。”夏林崇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于周最后一次看向车窗外的那栋房子,看着它渐渐消失在后视镜里,突然哑着声音叫夏林崇:“舅舅。”
夏林崇一愣,很轻地嗯了一声。
于周的脸上落下掠过的树影,平静的脸上终于落了一滴泪下来,他抬手摸了摸,和他说:“我把傅怀辞弄得好伤心啊。”
安城的雪开始化的那天,气温降到了近几年来的历史最低。
庄筱今天来得有些迟,到公司时看到不少人正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她点开公司大群,看到了大概半小时前有人转发的一封举报信。
举报信里提到了云时存在财务造假和管理人集资诈骗,内容很简短,可信度不高,但再往下拉,会发现结尾还附带了一份文件,点开,是对方质疑云时造假,整理的几十页报告。
当天,云时股票下跌十个点,但到了晚上媒体记者们就转变了风向,对这封举报信的内容进行了反击,评论区有人看热闹,有人质疑,事件发酵了两天,云时公关在此期间极力否认,正当云时股价反弹回温,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造谣时,给云时新注资的几家公司,以傅家的一家子公司为首,突然纷纷进行了撤资。
没过几天,旧投资人发现,随着这些新投资人的断投,自己的收益也跟着停止了,同一时间,匿名发表举报信的账号又上传了一份扫描后的,云时账本原件。
经多方分析,云时很有可能在进行一场金融诈骗,用空手套白狼的方式让新旧资金进行流通,流入资金跟不上收益后,自然就崩盘了。
第四天,监管局下来严查,最终在吴仁忠的家中找到账本,而警察顺着举报信找到了发布者,发现对方是云时曾经的财务部高管赵高平。
第五天,举着话筒的记者们穿着厚重,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围在了云时楼下,等待着目标人物的出现。
大概十点一刻,等来了被警察押着下楼的吴仁忠。
第六天,作为公司法人代表的吴仁忠妻子黄雪云,因为恶意欠缴税务被抓,连带着还有一些部门负责人。
大概一周后,警局接到市民报警,说是在安城证券所附近,看到了一名流浪汉。
警察赶到,发现正是失踪了几个月的,正涉嫌非法挪用资金罪的吴锦瑞,把对方带到警局时有记者拍到了照片,原来还算斯文的人现在蓬头垢面,言行举止不似正常人,在一张全身照里,有人发现他缩在袖口的右手尾指疑似断了一截。
一个月后,辞职在家的庄筱突然收到了一个邀请。
下午时分,赶到对方给的地址时庄筱还有些纳闷,她在坡底的小卖铺里买了一袋草莓,最后顺着老板指的方向爬坡上去,最后敲响的楼里其中一户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门口突然探出一张白净的小脸,看到是她后打开了门。
“好久没见面了,前几个月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我还有些担心呢。”庄筱跟着他进门,坐在沙发上。
这是一间很小的两室一厅,墙上的墙纸泛着黄,家具不多,但桌上的各种小摆件却很温馨。
于周给庄筱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跟前,开口道:“手机丢了,最近才找回来。”
“那就好,”庄筱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把水果顺手放到桌上,“不过你离开公司的选择也是对的,你最近听说云时的事了吗?”
于周看了一眼桌上的草莓,和她说:“电视里有在放。”
面前电视机看起来有一定的年代,庄筱笑着说:“这还能放吗?”
于周摇头:“那是妈妈很久以前买的了。”
庄筱往四周看了看,开口道:“阿姨不在家吗?”
于周沉默了一会儿,把口袋的照片拿出来,和庄筱说:“她不在,不过你应该认识她。”
桌上的照片很皱,像是被攥了无数次留下的痕迹,庄筱看到那张照片的一瞬间,脸色白了下来。
“筱筱姐,”于周叫她,抬头问道,“这张照片是你拍的吗?”
◇ 第37章
*
压在最深处的秘密像是被人一把撕开,没能留给庄筱一点反应的时间。
“为什么要这样?”于周问她。
这个问题,庄筱也问过自己,但就像她给不了自己合适的理由一样,她也没办法坦然回答于周这个问题。
大学毕业后,庄筱投的第一份简历就是云时,但当时并没有获得面试资格,父母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在有限的资源里,求着人帮她争取了这么一个机会,虽然有压力,但她很珍惜,所以接到入职通知时,所有人都在为她开心,父母也觉得这就是一份再好不过的工作。
她怀揣着期待入职,可在一个月后领导让她参加应酬时,现实又给她重创。
她想过离职,但每次回到家听到父母提及这份工作多么地来之不易时,她总会起退缩的心思,在她父母的认知里,他们是没办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份好工作给辞退,他们只会说是她不够有毅力,也不像他们一样能吃苦。
刚开始,吴仁忠只是语言上对她多加关照,后来演变成搂肩和一些仿佛无关痛痒的,但又令人反胃的动作。
所有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间长了就连庄筱自己都变得麻木,可生产部新来的可岚姐不同,在她第一次见到吴仁忠把手伸向她时就开着玩笑制止了他。
庄筱在后来也问过她,为什么要帮自己,当时夏可岚用湿巾擦了擦庄筱被吴仁忠碰过的手,和她说:“我孩子和你差不多大,我想到他要是被人在外面这么欺负啊,就忍不了。”
吴仁忠是一个不能接受被违抗的人,在这之后反而对庄筱越来越过分,夏可岚大概是觉得自己的阻止才给她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但还是会时不时帮她一把。
可她不知道,其实庄筱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后来风声传到了黄雪云的耳朵里,那时的庄筱刚毕业一年多,已经升到了部门经理,看到她来公司巡查时,连腿都哆嗦。
那天,吴仁忠在海阁湾谈一个重要合作,让她坐在了旁边,合同敲定后大概是兴致上来了,动作有些过分,夏可岚看到后还是出言阻止了他。
面子被驳,吴仁忠把矛头指向了她,庄筱被一把推开,坐在对面不久后,抖着手拍下了这张照片。
“所以照片是你传播出去的,”于周看起来有些恍惚,眼圈有些红,“是吗?”
庄筱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了一下,开口道:“差不多吧。”
因为一瞬间的害怕和自私,她在黄雪云找上她时,为了否认,把这张照片给她看了一眼,黄雪云想抢她手机,庄筱制止过,但被对方一巴掌甩到脸上清醒了。
“我妈妈...”于周低着头,紧握着拳的手抖个不停,“她在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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