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脚步声,于周放下他的衣服,心不在焉地坐在床沿边。
这是于周第一次看他换药,后腰的伤疤好长一条,看起来是比鞭子落下更疼的伤口,因为自己的伤已经基本好了,可傅怀辞的还没有。
傅怀辞赤着上身坐在椅子上,桌上摆着换药的盒子,还有新的纱布和绷带,于周坐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看他。
很久之前的,额头的伤已经好了,但凑近了看还有浅浅的印子。
肩膀处的肌肉线条原来是很漂亮的,现在完整的皮肤上多了个很深的口子,那一处的皮肤裂开,露出暗红色的,还没有长好的血肉,于周咬着牙齿,有些胆小地移开了视线。
右边手臂上,是今天多出来的新伤口,傅怀辞应该是换过药回来的,没有重新上药。
于周轻轻解开他的纱布,被傅怀辞阻止后固执地看着他,傅怀辞没办法,只好让于周揭开他的伤口。
看到后,于周愣在了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才帮他重新包扎好,因为怕傅怀辞疼所以不敢用力,松松垮垮的,像是随意包了一下就躺回了床上。
傅怀辞把小夜灯关了,从身后抱着于周,像是抱着一个心爱的,珍贵的礼物,不肯放手。
“傅怀辞,”于周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你办公室的那株兰花死掉了吗?”
兰花是当初和于周一起去花卉市场选的,后来傅怀辞办公室就一直养着了,期间换过了几次盆,但品种一直都没有变过。
傅怀辞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抱紧他说:“还好好的。”
“可你身上没有这个味道了,”于周闭上眼睛,问他,“你多久没有去律所了?”
傅怀辞微微一愣。
于周继续问他:“你不喜欢当律师了吗?”
傅怀辞在被窝里牵他的手,没有说话。
“掉下山崖的时候会不会疼?”于周的声音闷闷的,可傅怀辞却像是听到他的关心后语气都轻了些,告诉于周,“不疼了。”
于周把自己缩成一团,问他:“万一你死掉了怎么办?”
傅怀辞亲他的耳朵,安慰他:“不会。”
于周有些艰难地控制着自己声音里细微的哽咽,揭穿他:“可是你今天又被刀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于周和他说:“你额头的疤都没消掉,现在又多了一个。”
“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被柜子砸到的。”傅怀辞告诉他。
“我不要你帮我做那些事,”于周有些崩溃地埋着头说,“求求你。”
傅怀辞把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告诉他:“不用担心,我…”
“我知道你应该查得差不多了,”于周打断了他,开口道,“应该也知道了夏林崇是我舅舅。”
“可能还知道我们之所以要搞垮云时,是因为妈妈的自杀和吴仁忠有关系,”于周问他,“对吗?”
傅怀辞没说对还是不对,而是和他说:“我会帮你解决。”
于周安静了好一会儿,像是很艰难地呼吸了一下,最后开口道:“帮什么啊?我们离婚了不是吗?”
傅怀辞沉默了下来。
“你凭什么要帮我啊?”于周问他,“有谁求你帮了吗?”
傅怀辞僵硬了一瞬。
“你不是要知道离婚理由吗?”于周的眼泪顺着太阳穴安静地没进枕头,告诉他,“傅怀辞,我觉得自己好像不爱你了。”
“没有什么别的理由的,我就是变得不喜欢你碰我,也不喜欢你的靠近了,”于周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但是继续说,“我讨厌你插手我的事。”
傅怀辞呼在他后颈的气息似乎停滞,腰上的胳膊渐渐颤抖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于周仿佛感觉到了颈侧传来了温热的湿意,他听见傅怀辞开口对他说:“不爱就不爱吧,我也不要你的爱了。”
心脏又像是坏掉了一样,于周压着才能喘上气,他小心地呼吸着,不让自己伤心,努力做一个真正狠心的人。
这天的最后,傅怀辞抱着他又来了几次,亲吻着他,碰他,做着一些于周说讨厌的行为,于周在抗拒,在哭,可傅怀辞像是根本听不见,只顾着自己发泄,他不再抱于周,也像于周那样,不再注重他的感受。
结束后,傅怀辞围上浴袍离开了房间,于周闭着眼随意地躺在床上,总觉得身上哪都疼得厉害,等眼泪流干后,他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自己去了浴室,把身上的东西都清理干净。
可能是不熟练,里面的东西弄了好久才弄干净,床单上很脏,他懒得再换,所以干脆睡在了角落的小沙发上。
第二天,于周下楼,傅怀辞不在家,但门口依旧有人守着他。
他蹲在鱼缸面前,发现有一只莫名其妙地翻了肚皮。
于周把它捞出来,埋到了院子里,做完这些后他回到了房间,把门上了锁。
他睡了不知道多久,醒了眼角总是挂着泪,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不到饿,却能感觉到心脏一直都很疼。
中途好像有人敲他的房门,他没有力气回应,又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开锁声。
于周感觉有人靠近他,那人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额头,接着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他睁开眼,看到了跟前的李之宜,和远处一脸冷漠的傅怀辞。
“能听到我说话吗?”李之宜和他说,“你发烧了。”
于周嗓子疼,沙哑着嗯了一声。
“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李之宜问。
于周挪动了一下身体,和她说:“没有。”
李之宜看到了他挂在眼角的泪,几次下来当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她压低声音问他:“需要帮忙报警吗?”
于周睁着眼,对她轻轻摇头。
李之宜又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没再说什么,而是给他开了些药,叮嘱他有几个要在饭后吃。
等人走后,于周把视线放在了床头的粥上。
傅怀辞语气淡淡地开口:“喝了。”
于周没有胃口,背对着他躺在了床上。
脚步声渐近,傅怀辞把他从被窝里轻轻拽起来,看着他,又说了一遍:“把粥喝了。”
于周收了收手臂,没扯动,红着眼睛瞪傅怀辞:“放我出去。”
“我说过了,”傅怀辞告诉他,“不可能。”
大概是生病导致的情绪不稳定,也可能是对现状的无力,让于周的状态逐渐产生裂缝,他朝傅怀辞说:“我不想见你!”
傅怀辞愣了一下,松开他,接着平静地端起旁边的粥。
但下一秒,于周就生气地把他手上的粥打到了地上,第一次表现出任性和恶劣。
碗摔到地上,破碎声在屋内响起,傅怀辞看着溅到自己手腕上的粥,像是不太在意地擦了擦。
“我给你煮过这么多次粥,”傅怀辞掐着于周的下巴让他抬头,开口道,“这是你第一次把它摔碎。”
“你以前不这样,”傅怀辞语气放的很缓,“会乖乖地喝完,还会让我夸夸你,但你现在好像什么都变了。”
“不过变了就变了,”于周最近头发长了,卷都打着弯碰到了睫毛,傅怀辞轻轻碰了碰他的眼尾,仿佛这并不是一件大事,无所谓道,“你在我身边就行。”
于周愣愣地看着他,傅怀辞却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门外的两人进来,于周看到他们手里的手铐时后退着摔到床上,但最后还是被圈着手腕铐在了床头。
于周没怎么挣扎,因为他知道自己力气不大,刚刚的情绪下来后他又变得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于周见到傅怀辞带了一位陌生医生进来。
这位医生不苟言笑的,看起来没有李之宜看起来好相处,进来时手里还拿了什么东西。
针头挑开皮肤往里扎,液体注射进身体,于周静静地看着傅怀辞对他做的事,一大颗泪落在了鼻尖,最后滚落在衣领。
傅怀辞明明知道的,他最害怕打针。
“营养针,”等人走后,傅怀辞抹掉于周鼻尖的泪水,吻在他眼底的痣上,轻声哄他,“好好吃饭就不打。”
◇ 第35章
*
大概是害怕,于周在打完针之后流了一会儿眼泪,但最后还是听话地把药吃了,只是不再看傅怀辞,也不要他碰自己,像是难得地闹起了脾气。
吃完药,于周出现了一些嗜睡的症状,加上身体还有些难受,躺在床上后很快就没了动静。
手铐还挂在床头,于周的手无力地垂着,被圈住的手腕很白,因为最近不认真吃饭小了一圈,傅怀辞坐在床边,小夜灯被他的身体挡住了些光,两人脸上都落下阴影。
大概是感觉到视线变暗,于周不安地缩了缩,手铐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傅怀辞盯着他手腕处压出的红痕,不知沉默了多久。
雪下得越来越大,大门口的台阶上落满了一层白蒙蒙的雪,于周在迷迷糊糊间觉得手冻得厉害,于是把手缩回了被子,直到暖呼呼的被窝把手腕捂热,他这才重新掉入梦境。
于周生病痊愈用了一周,在看到他没有绝食行为后,傅怀辞信守承诺,没有再给他打过针。
傅怀辞一天只会来看他一次,大多数是在夜里,待的时间不长,于周每次都背对着他,听他进房间,慢慢走到自己床边,再安静地看自己一会儿,最后沉默离开。
在于周说过不爱他后,傅怀辞不再抱着他一起入睡。
于周的入睡的时间变得不规律,有时候白天睡觉,夜里则坐在窗边,看着外边发呆,这已经成为了他每天的习惯,或者说是唯一的活动,虽然外面是一团黑漆漆,但他觉得自己可以稍微喘得上气。
这天,于周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袖,抱着腿坐在椅子上,傅怀辞靠近时,他闻到了对方身上很重的酒精味。
傅怀辞站在他跟前,低头看了他几秒,走开了,接着于周听到他打开了衣柜,没过多久,傅怀辞回到他跟前,手里拿着一双毛线袜和一条围巾。
于周看着傅怀辞蹲在自己面前,握着他的脚踝给自己套上了袜子,最后又把围巾绕了两圈,围在了他的脖子上。
房间里很安静,于周低头便能看见傅怀辞低着头专注的样子。
把这些事做好,傅怀辞抬头看着他,表情有些不乐意地说:“诌诌,你说不爱我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周偏开头。
傅怀辞扣着他的脸转过来,笑着和他说:“但我会想办法。”
于周下巴轻轻颤了一下,悄悄低了头,下一秒什么东西被他丢到地上。
傅怀辞低头,是自己那本收起来的结婚证,不知怎么被于周找到,他大概握了很久,现在皱巴巴的,被随意地丢在地上。
他把这个失效的证件捡起来,掌心压着抚平了褶皱,傅怀辞喝醉了的语气闷闷的,警告于周:“这是我的,你不准动。”
于周没说话,在傅怀辞走后,才拿着枕头底下的东西去了浴室。
第一场雪连续下了不知多久,楼下院子里的雪堆得越来越厚。
某一天于周从黑暗的房间醒来,突然忘了自己这是被关的第几天,更不记得自己有几天没开口说过话了。
他没有再出过房间,小夜灯晚上不开了,白天窗帘拉得紧紧的,原来害怕的黑暗,现在反而可以给他安心。
傅怀辞几乎每天回来身上都带着些味道,有时候是浓重的酒味,有时候是劣质的香水味,他看着很疲惫,总是会来抱一会儿于周,即使得不到任何回应,走的时候也会看起来精神一点,只偶尔会在抱着的这几分钟里沉沉地睡去,醒来时于周早就不在他怀里。
两人好像变成了只在夜里偶尔拥抱的陌生人。
浴室被反锁,水声哗啦啦的,像是在洗澡。
雾气被掌心擦掉,镜子里的人头发已经长到遮住眼睛。
于周伸手碰了碰,有一点刺到眼珠子。
他不太满意,最后摸了摸口袋。
从浴室出来,傅怀辞正背对着于周站在窗边,听到声音后回头看他。
于周往床边走了一半,听见傅怀辞柔声叫他:“过来。”
于周愣了一下,脚步没停,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手往枕头底下伸了伸。
傅怀辞的脚步声在靠近,于周闭上眼,紧紧地握着手里的东西。
“再反锁我明天把浴室的锁拆了。”傅怀辞碰了碰他的鼻子。
于周抖了一下,往后缩了缩。
“头发短了。”傅怀辞开口。
于周没理他,指甲却陷进手心,下一秒却被傅怀辞从床上用力拽起来。
傅怀辞动作迅速地掀开他的枕头,发现了于周藏在底下的小刀。
“哪里来的?”傅怀辞伸手把这把小刀拿到手上,声音冷得吓人。
于周静静地看着他。
傅怀辞拽过于周的手腕,大力掰开他右手紧握的东西,那个臭脸小猫挂件滚落在床上,又被于周伸出左手拿了回来。
在看到对方手腕上细细的血痕时,傅怀辞突然被刺痛了似的松了一下手。
于周想后退,傅怀辞突然按着他的肩膀,把人压在床上,下一瞬,于周的裤子被扒了,衣服也被傅怀辞一把脱掉。
傅怀辞指尖在抖,他看着于周的身体,看不见的地方,胳膊上,手腕,包括腿上都有他划出来的血痕,有一些新鲜的,有一些已经变得陈旧。
“你做了什么?”傅怀辞的声音又冷又沉,表情可怖,几乎是咬着牙在往外吐字。
于周甩开他的手,想把自己继续塞进被窝里。
“我问你在做什么!”傅怀辞压着他的胳膊用力撞在床头,于周手上的臭脸小猫挂件被傅怀辞一把抢过,猩红着眼地摔到了地上,瞬间变得四分五裂。
于周的表情这才产生了一些裂缝,他要去把地上的东西捡回来,被傅怀辞一把摔回床上。
“这么想离开我?”傅怀辞突然轻声问他。
于周依旧那么平静地看着他,不反抗,像是默认。
傅怀辞眼神空洞着:“就因为我不让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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