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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对头穿成我的猫(玄幻灵异)——草履

时间:2024-12-02 10:40:21  作者:草履
  谢广昌重重向后倒,磕在那张自己做的、做工粗糙、边角异常锋利的铁电视柜上。
  谢松亭听见一节奇异的短音,抱着脑袋发着抖,从地上抬头。
  不同于他活了十八年听到过的所有撞倒声响。
  可能撞破了谢广昌后脑勺一根、也可能是好几根动脉,谢松亭第一次见流得那么快那么急的血。
  动脉血鲜红干净,上好的流体像一张浓郁的血色地毯,迅速铺满地面。
  血,好多血……
  怎么这么多血……
  人身体里怎么有那么多血?
  谢松亭呆呆地看着面色迅速发白、鲜血直流的谢广昌,几分钟内做不出任何反应。
  谢广昌头发稀疏,谢松亭几乎从发间看到他烂了个大洞的头骨。
  一个尖角,直戳进去。
  开瓢的形容都是轻的。
  应该用凿。
  电视柜凿开了他的脑子,那里不断向外渗血、组织物,可能还有别的,谢松亭也不知道了,流到后来又粉又红,白的黄的,粘稠地、不相溶地糊混在一起。
  他许久才停止发抖,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踏进血泊。
  飞起的血点不由分说溅在他小腿。
  谢松亭拿起谢广昌裤兜里那支被他用得油腻瓦亮的手机,播110。
  “喂,警察……”
  “你好,这是市派出所,你打区里的110得加区号——”
  “去……”
  “对,区号,那我挂……”
  “去死!我不知道区号!我爸死在我面前!你让我怎么办!我能知道怎么办吗!我家连皮笔记本都没有!你们所有人能不能都去死!”
  谢松亭站在死了人的屋里,暴怒地大吼。
  在他印象里,皮封笔记本前面几页总会附赠几页无关紧要的内容,比如各个地区的区号。
  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给你转接,你冷静冷静。”
  电话陷入谢松亭一生中、记忆最深刻的一通忙音。
  而他刚刚怒吼过,暴怒产生的嫣红像最滚烫的外焰,淬烧他的面容。
  他那张漂亮的脸不再漂亮,因为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五官不知所措地抖动,形成一个似哭似笑、更欲哭嚎的崩溃神情。
  最终,是嘴巴先动。
  原来忘记了呼吸。
  血滩浸湿他的拖鞋,他这时才闻到独特的血腥味,也尝到自己脸上咸苦的眼泪。
  气味、味蕾、死人、浑浊的视线、电话转接的等待忙音,那是怎样一种感官混杂的情状,现在的谢松亭已经回忆不起。
  之前的生活如果说是地狱,那么这天,则是他世界崩裂的开始。
  垮塌。
  坍溃。
  轰。
  
  “之后怎么样了?”
  谢松亭说:“我电话还没打完,我妈出摊结束,从外面回来了。”
  谢广昌死得太突然、也太不可置信了,李云岚在看到谢广昌尸体的那一瞬间猛然跌倒,惊叫和怒吼一起撞向谢松亭的耳朵。
  “你把他杀了?!谢松亭,你怎么能把他给杀了!你知不知道你犯罪了?!”
  谢松亭想说不是我,是他自己踩到萝卜,这甚至和杀人都沾不上边,是个滑稽微妙的意外,可最终在她责怪崩溃的眼神里沉默。
  他混乱地向外走,听见李云岚说。
  “你站住!你别走!你是我捡来的,你以为我会偏向你吗!你等着坐牢吧!”
  谢松亭向外走的步伐定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我捡来的!”
  “……那我的生日是生日吗?”
  谢松亭语气很轻。
  李云岚哭着把谢广昌扶起来,没听见。
  “我的生日,是我的生日吗?!”
  李云岚崩溃道:“是我把你捡回来那天!你这时候还在意你那个没用的生日干什么!你杀人了!”
  谢松亭:“我那时候才明白,怪不得,原来我不是亲生的。”
  毕京歌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谢松亭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脸。
  明白了为什么对所有关于他外貌的夸赞,他都敬谢不敏。
  谢松亭和养母养父长得完全不一样。
  怪不得谢广昌和李云岚吵架会骂李云岚是只不下蛋的母鸡,那时候他会疑惑,不是生了自己吗,为什么骂得不着边际。
  怪不得谢广昌看到自己就不高兴。因为他那张好看的脸就像个地标,不停提醒他,这是捡来的孩子,和他不是一家人。他长得那么好,怎么会是这么普通的李云岚和谢广昌生出来的孩子?
  怪不得总是对他很吝啬,因为怕他知道以后跑了。
  原来不是亲生的。
  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的脸有什么用。
  这张脸就像猪笼草的捕虫笼,吸引的人给过来的好感被他一一吞噬。
  他就算美得登峰造极,也得不到爸妈一丁点的爱。
  因为他不过是捡来的。
  他转身就走,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
  李云岚绝望地大喊一声,说你站住!不站住是吧?!走出这个家门我绝对不会回去找你,你不是我的孩子,有种你再也别回来!这里没有你的地方!杀人犯,你等着进监狱吧!
  谢松亭要疯了,李云岚也要疯了,谢广昌已经死了。
  这家里的一切都有种没有理智的美。
  谢松亭没回头。
  他一路漫无目的,走到一架桥的桥底。
  那时龙骨汀江桥还不叫这个炫酷的名字,也不像现在油车新能源车满地跑。
  桥初建成,没竣工,桥头政府刻意留下的石碑连桥名都没请人雕上,车流不多。
  桥下仍有未清理的泥沙,几个黄灰色翻斗停在旁边,里面没人。
  一连串凌乱的脚印来回在沙土地上交汇。
  谢松亭随便找了个看得顺眼的坑蹲下来,脑子里像住了一万只苍蝇嗡嗡响。
  二月末的风真冷啊,湿冷得从骨头末端爬进血液里,黏附着行人。谢松亭身上的伤突突地跳,腰侧的踹伤在皮下出血,有种诡异的暖和。
  打他的人死了。
  谢广昌死了。
  一个流浪汉兜着自己的被子钻进来,看见这么个孩子也愣了,看到他的脸更愣了,下意识往他这边凑。
  谢松亭抓住面前一根半米长的钢筋,说。
  你那二两肉欠割?
  他长得美,但实在凶,出口才被流浪汉发现是个男孩,手上还有武器,腿上脚上全是血。
  一米六的流浪汉拿暴突的眼球看了他一会儿,把贼胆按捺下去,找了个远点的地方睡下了。
  谢松亭趁他睡下,才转头看这臭气熏天的色鬼。
  把这人杀了他就能进牢了,牢里总归有饭吃。
  不像现在,他饿得昏头,都看到幻觉了。
  路上路灯大亮,照亮他狼狈混乱的身体。
  明明一片灯火辉煌,他却看见沙海般的黑雾像伸出双手,笼住他肩头,像是想拥抱他。
  那手的形状很眼熟,他想握住,却穿过了。
  谢松亭惘然看着这副奇异的景象,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在桥底睡觉的想法不太好实施,向桥上走去。
  他要跳进河里睡。
  这个计划刚刚生成就遭到了阻碍。
  谢松亭一脚踏进沙坑,趔趄半步,向前一扑。
  他跪在粗粝的沙土里,一头抵住柔软的物体。
  没什么支撑,腐烂了似的。
  灰白的猫毛粘在他刘海上,飘落几根下来。
  谢松亭定睛一看。
  那是只死了不知多久的猫。
  猫肚子烂开,眼白发蓝,不知道怎么死的。
  白嫩的蛆覆盖住雪白的猫脊骨,缠绕,蠕动,像在集体织毛衣,发出细细的濡水声,宛如吞咽,很艺术。
  这么冷的天,它们却冒着热气。
  在吃“夜宵”。
  谢松亭突然有种想吃黄桃罐头的冲动。
  生理冲动先思维一步占据他的大脑,激素迅速变化,唾液不断分泌,他好像在三秒内便幻尝了黄桃罐头甜水的味道,同时眼球前是一只在桥下不知道多少天的,死掉的猫。
  他很饿。
  他好像饱了。
  他特别想吐。
 
 
第31章 第五周(下)
  “你还好吗。”毕京歌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肩头,“谢松亭,听得到我说话吗?”
  “听……听得见。”
  谢松亭空茫地渗汗,听到她说。
  “不然今天就到这里吧?”
  “不。”谢松亭固执地摇头,“就差一点了,我要说完。”
  毕京歌半蹲着看他,“为什么那么着急要今天说完?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不想……”谢松亭痛苦地说,“我不想过年也被这些困扰了,年前都说完吧,我想……我想至少今年过个好年,明年他……不一定在这了。毕老师,行吗?”
  “好,我会听。”
  谢松亭接过她递来的纸,把纸团抓在手里。
  纸团湿得很快。
  汗浸的。
  
  谢松亭被绊倒,起不来,在沙土里坐下,看了猫一会儿。
  “你怎么没猫陪。”
  没有猫回应他。
  但他仍在说。
  “我也没人陪。”
  “我和你聊聊天。你妈妈呢。”
  “你妈妈不在啊,好巧,我妈妈也不在。”
  “你没有爸爸了,好巧,我也没有了。”
  谢松亭把它埋了,连着活蛆一起。
  他走上桥,站在桥边崭新的护栏上,手一摸,掌心里全是灰尘。
  他看着江面,心想,来这这么久,他还没看过这里的早晨。
  今天看一看。
  谢松亭从昏黑的夜站到蓝幕渐起,柱光外透,突然想起。
  今天星期一。
  该上早读了。
  他手里没有书,向下看只看到自己全是血的拖鞋,念道。
  “我爸死了。”
  他像在很快地背诵。
  “谢广昌死了,他不是我爸,那谁是。李云岚活着,她不是我妈,那谁是。我是谁?我是谢松亭,我叫这个名字吗,我本来是谁,谁又是我。”
  “我渴了,”他突然说,“我要下去喝水,我好渴。”
  “我好渴,我好渴,我好渴,我好渴……”
  他的渴意漫上来,思维涨大到一定程度时竟然是热的,他逐渐暖热了栏杆,终于看到冬日的太阳。
  河岸来的风将刘海向后吹拂,露出他柔软的睫眼。眼睛被刘海挡住很久,被风一吹,有些想流泪。
  晨光很薄,没什么暖意,凉的。
  他一米七,栏杆和他一样高,上去颇费了劲。
  就在他快翻上栏杆时,听到身后有车急刹,接着是熟悉的声音。
  “谢松亭!”
  他没反应过来那是谁,但翻越的动作慢了半拍。
  下一秒,他被矫健的男生从背后整个捞起,翻滚在地上。
  他不疼,因为被另一个人牢牢抱在怀里。
  谢松亭三魂丢二,七魄全失,茫然地看到席必思满是怒火的脸。
  “你疯了?!”
  啊?
  是啊。我是疯了。
  他从席必思怀里起身。
  席必思穿着一件看起来就很贵的羽绒服,因为摩擦,外层的布料烂了,正向外冒着羽绒,像个巨大的、跑绒的毛绒玩具。
  席必思让他半站起来,很快自己也起身,双手展开不让他靠近围栏,警告道:“回去,别往这边来了。谢松亭,你听我这一次。”
  谢松亭呆呆地站着,心想你为什么要拦我呢,我是你的谁?你这么关心?
  放下三角牌把车停在路边的席悦此时也向这边来了。
  她看着两个男孩,说:“思思,你去车里拿湿巾,给他擦擦。”
  “湿巾?你车里就没有,我不去。他都——”
  席悦又说:“席必思。”
  她叫了全名。
  席必思深深皱起眉,和自己妈妈对视。
  两秒后,他妥协道:“妈,你看好他,我去找找。”
  他跑得很快,走回车边,谢松亭的视线追着他远去,看到那辆红色的法拉利。
  这个时间,席悦是要送席必思上学,路上竟然撞见了自己跳河。
  谢松亭没有力气,在地上坐下。
  席悦问:“你累不累?”
  她也一起蹲下来。
  她穿着一套休闲的运动服,稍微伸长胳膊,便把谢松亭抱进怀里,下巴抵着谢松亭的头顶。
  “亭亭,你冷不冷?”
  谢松亭以为自己会哭,竟然没有。
  他听到自己拔干的声音:“……我身上脏,悦姐,你离我远点。”
  确实脏。
  血,灰,猫毛,沙土。
  “一件衣服而已。”席悦说,“你有想说的吗,和我说说好不好?我刚才给你们两个请了假,三天,随便说,想说多久说多久,现在才七点。”
  “你刚才赶他走,他不生气吗。”
  席悦笑了:“我是妈妈。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谢松亭:“我挺喜欢他的。”
  席悦:“我知道,他也挺喜欢你的。”
  谢松亭:“我不想喜欢了,好累。”
  席悦:“那我们就不喜欢了,他也就一般般。我带你去吃个早饭吧,前面那条街有个早餐店面条特别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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