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亭:“这是什么?”
席必思探头过来看了一眼:“建木的树皮,算是猫薄荷。只对我们陆吾有用。”
“这些纸箱呢?”
“猫抓板。”
谢松亭拿起树皮放到他鼻子边:“也没什么用……啊!”
被席必思捞住腰按在地板上闻。
“都有你了还要这个干什么。投怀送抱了吧?”他笑。
谢松亭脸色泛红,见他只是克制地闻闻,才放下心问:“说好的有东西要送我,在哪?”
席必思把他拉起来,打开他身旁的纸箱,拿出来一台机器。
用布包着,主人很爱惜。
长方块,黑色,上面印着SONY的标志。
上下各有按钮,写着PLAY、STOP之类。
谢松亭观察片刻,说:“这是个……老式磁带机?”
席必思:“我用很久了,十几年前买的,高三那会儿老带着。D8DAT。”
他又翻出来一对耳机,看了一眼,说:“当时的耳机找不着了,现在这个是新款……来试试。”
谢松亭被他戴上耳机,接着这人按下按钮。
磁带机开始播放。
是……
是《Aqua》。
谢松亭有些讶异:“这首……不是没出磁带吗?”
席必思含笑看他。
这笑里含着很多话。
你怎么知道没出磁带?
你去找了。
那时候我说的一首钢琴曲你记到现在。
谢松亭拿头发冰滚烫的脸:“你先回答我。”
这掩饰当然很徒劳。
但很可爱。
席必思:“我特意找人刻录进去的,磁带盒封面都重新设计过,独一份。”
他拿下一只耳机自己戴上,抱着谢松亭听同一首钢琴曲,埋在他肩头嗅闻。
“你还记得,太好了。”
谢松亭靠着他,被老虎尾巴缠住脚踝,轻声说。
“你弹的,怎么会不记得。再说了,之前你是猫的时候,我不是放过吗。”
“你还去找磁带了,这不一样。”
“没找到。”
“那这个送给你。”
“好。”
“想把我也送你算了。”
“你不早就是我的了吗?”
“……”
“不许乱硬——”
一顿饭吃得很尽兴,蚕的手艺在席悦的监督下迈入中上水平。
走时蚕已经喝多了,和他们挥别时变回原形趴在席悦肩膀上——倒是还记得避免把席悦压死,把自己变小了点。
忽略她的十四条腿,这小姑娘像个大只的长条抱枕。
他们回到家时席必思才想起来自己没把磁带机拿回来,又开车去拿。
谢松亭拦没拦住,只好在家等他。
两只猫看上了正中央的沙发,玩得很高兴。
他就坐在玄关等人,也不开灯。
席必思一离开他,他就又有原型毕露的迹象。
好在席必思离开的时间并不长。
因为出去,男人回来时带着一身寒气,他视力极好,进门便看见谢松亭在玄关静静坐着。
席必思不高兴地问他怎么不开灯,蹲下来搓揉他的脸。
谢松亭被冰凉的手指捏着脸,困倦地咬他的手,被席必思向前一步吻住了。
谢松亭只来得及说一句你手这么冰,剩下的话就都被另一个人吃进喉咙里,除了唇舌纠缠的水声,一点儿不让他再发出响。
谢松亭要躲,想开灯,被他捧着脸往怀里拉。
虽然身高相仿,但体型上席必思完胜,整个把谢松亭罩住。他皮肤温热,到后来有发汗的迹象,滑得谢松亭总抓不牢。
席必思见缝插针地抓着谢松亭问,还冷吗,冰不冰,给你暖暖。
谢松亭长发披散着躺在地上,头昏脑涨地被他拖回来,牙一撮,把他下唇咬破了,骂了一句脏话。
那句脏话极富攻击性,尤其对男人,席必思却一点儿不生气,嘴唇受了伤还乐个不停,连带着躺着的谢松亭一起发抖。
还把血都喂给他。
谢松亭又推又挡,还是耗不过他,喝了之后说,罚你明天出去舔栏杆。
舔栏杆是甜的。席必思笑。别奖励我。
谢松亭气得踹他,自己脸色也跟着一变,忘了两个人正命运共同体着,又憋又怒。
席必思好声好气地哄,乖宝、亭亭、领导,胡乱地叫。
谢松亭说明天还要去攀市,很远。你别……
席必思说,妈给你的红包你没看么?除了纸人还有个传送符咒,从这到攀市的,过去用不了一分钟。
谢松亭最后一点担忧也褪去,说,抱紧点,我冷。
屋子里冰冷的浊气一点不剩。
这冬夜,也就这么依依偎偎、缠缠绵绵地过了。
第48章 大年初二
次日,谢松亭在席必思帮忙下学会了怎么用那张传送符咒。
至于红包里的小纸人,席必思没过多解释,只是让他先收好。
符咒生效之后,两个人身处的位置立刻一变,谢松亭打量着这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房间,问:“这是你的房子还是妈的?”
“民国那会儿就建了。有符咒的熟人也能用,类似安全屋。”
“之前贝斯跟我说你出任务会受伤,你会来这吗?”
“难免的,小磕小碰而已,它夸张了。”席必思口吻随意,“我倒不怎么来……托爸的福,咱们家是符咒大户,我有事直接就传回家了,他写的符咒多得能把咱俩压死。”
谢松亭和他一同出门,果然已经到了攀市。
他打开导航,这里离自己家还有一段距离。
席必思在附近摩托店特意问了有没有现货,店长说有之后立刻提了辆现成的春风摩托,招呼站在一边的谢松亭过来。
谢松亭接过他递来的头盔:“为了上个山买辆摩托,你不觉得有点大材小用吗?”
“大材小用?”
戴着头盔的男人歪了歪头,这么冷的天,他上身只穿着件防风皮衣外套,像名无头骑士——
是来这之前就想好了要买。
“给我岳母的拜年礼物,不好吗?她总不会一直住在山上,总得下山采买吧,这样下来不是方便多了?”
谢松亭怔神。
他昨天给席悦买礼物时,给李云岚的礼物也已经买好了。
买得贵了会被她说太贵,推三阻四不愿意要,所以谢松亭买了两管护手霜,一管一百多,打算告诉她是五块钱买的。
没想到席必思的这个更贴心……
但不知道李云岚会不会收。
谢松亭戴好头盔上车,座高不高,两个人又都是一米八好几的成年男性,轻轻松松撑住了地。
“后座有点窄……”
“抱紧我我们挤挤,出市区之后我提速。”
谢松亭抱紧他的腰,察觉他不太习惯地绷紧了,又很快放松,小小笑了一下。
路上谢松亭和席必思说了李云岚的习惯,席必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停在山脚下时,他们又提了两箱奶,再加上李云岚有膝盖疼的毛病,谢松亭去了药店,买了几盒盐酸氨基葡萄糖。
谢松亭从药店出来,摩托车上的人推开面罩,朝他吹了一声口哨。
谢松亭:“?”
席必思张开手朝他要抱:“美男,你戴头盔好酷。”
身后有店员八卦地探出了头。
“帅哥,你也很酷,”谢松亭把手里的药挂在他车把上,说,“不过不知道我妈接受程度怎么样,你一会儿到了……最好别这样。”
来见恋人的妈妈,该紧张的应该是席必思才对,可现在看,谢松亭才是更紧张的那个。
席必思一下笑了,戴着头盔蹭他一下。
头盔在谢松亭的大衣上轻轻滑过了。
“不担心,”席必思捏着他的手说,“我想了好几种法子讨好我岳母呢,到地方你看着就行了。”
谢松亭:“?”
于是又飞驰在冬季的寒风中。
进山只有一条路。
山路上还能看到鞭炮的碎屑,空气里有淡淡的爆竹味道。谢松亭从摩托上下来,沿着不太熟悉的柏油路向上走去。
他走时这里还都是土路,回来时已经铺满了新鲜的柏油。
仿佛能看到压路机将滚烫的、带着涩味的柏油压平,被人围观的场景。
周围的景观倒没怎么变。
即使冬季,攀市的山中也郁郁葱葱,间或夹杂着发灰发棕的落叶乔木。
家户也错落着,隔得比较远。
他和席必思一起走过几栋空房子,没有年轻人,也没有老年人了。
谢松亭走到家门前时,朱红漆门上已起了皮,他伸手想把那块最大的漆皮揪掉,却听里面门锁响动。
住在里面的人打开了门。
那片漆皮在他手中碎成渣子,谢松亭猝然和李云岚对上面。
她穿着一件水洗得看不出原色的围裙,戴着手套,上面还有血,像刚杀了什么牲畜。
她比十年前老了很多了,比以前相比皮肤更粗糙些,但眼神却很奕奕。
她竟先笑了。
在谢松亭长大的那些年里,她很少笑。
她看儿子呆若木鸡,说:“好呆的脑阔。”
谢松亭把手里提着的牛奶放在门口,弯腰抱住了她。
李云岚视线穿过他肩膀看到身后还有个男人停好了摩托车向这边过来,连忙换了普通话。
她满手的血,不好拍谢松亭,只好轻声埋怨道。
“我这满身血,把你衣服都染了。”
谢松亭这才收好自己的失态,但还是没松开手。
没事,我不嫌弃你,我……很久没看见你笑了……
“我……”
李云岚:“快放开我,让人看见这朋友还怎么耍嘛。”
谢松亭这才松开她,把摘下头盔的席必思拉过来,给两人互相介绍一下。
席必思笑眯眯地和李云岚握了一下手,说:“阿姨好,新年好,来给您拜年了。”
“先进屋,先进屋,你的摩托要不要推进来?”
“好。”
李云岚招呼两人向屋内走。
这院子很大,一百多平,偏左侧种着棵龙眼树。
此时深冬,龙眼树叶子发棕。
龙眼树底下有个案桩,用了很久,有几处已经开裂,案桩上是刚被拔了毛的鸭子。
席必思摘下手套去帮忙,谢松亭则拿起他的手套走进屋子,再把牛奶、药、护手霜拿进来。
这一点时间,外面的两人已经聊起来了。
“阿姨,这您自己养的?这么肥!养得真好。”
“是,是,这鸭子我固定卖给山下的饭店,养得不肥人家不收。”
“我帮着剁了?看您还有菜要炒。”
“你会做饭?”
“会,我妈教的。有段时间她还把我送到我们那五味居,跟着掌灶师父学。”
“你厨艺很不错?”
“您今天让我炒,我保准让您吃个新鲜味儿。”
“那鸭就交给你了。你们来得太快啦,刚杀了鸭子就听见摩托响。是坐飞机来的?”
“嗯,可快了。您放心,我和亭亭都睡够了才来的。”
实际上从首都坐飞机到这也要数十个小时。
谢松亭坐在屋子里,听到李云岚兴高采烈的语气,呆愣地看着门窗。
假如席必思是谢松亭的肥料,那么这片地方就是李云岚的养分,她也在谢松亭没法抽开身的时间里,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向前狂奔。
谢松亭知道席必思昨天为什么有些过分,因为……
因为是谢松亭……
自己纵容的。
不然他……睡不好觉。
他想不出如何面对李云岚。
他想要的爱李云岚是给的不多,可李云岚当时自己也已经分身乏术,况且她在自己分身乏术时也没有抛弃他。
可以说谢松亭之所以活到现在,她占主要作用。
那个很贵的、一万两千块的动圈麦克风,就是李云岚买的。
他一开始拍视频赚不到钱时,就是李云岚给的钱。
他怎么能对一个疲惫的灵魂如此苛刻。
可他的心拉扯着他,让他不断地比较,在少年时期选择了一个决绝的、看似解气,实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行为。
十年里,他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还好,还好。
就像故事总会有个转机,现在他有席必思了。
假如之前他关于爱的技能槽是0,那么现在就有100,还有一些蠢蠢欲动、想要满溢出来,突破峰值。
不然谢松亭进门时不会抱住她。
抱住她那一刻他就该明白的……
他该和她一起揭过那块伤疤。
谢松亭从屋子里走出来,见院子里李云岚不在,询问地看向席必思。
席必思砍下一条鸭腿,给他指了个方向。
谢松亭去地锅灶那边找她。
她果然在。
正拿打火机点燃一把稻杆,向里面添柴。
他脚步很轻。
李云岚没听到。
火舌猛地一窜,舔到她的手。
谢松亭看到她动静很大地向后倒了一下,立刻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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