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一周六天。
席必思在这一周里尝试了食堂的所有菜品,不出意料地全都很难吃,下周打算出校门吃饭。
也打听完了关于谢松亭的事。
长得好看,脾气很差,听说还被校霸堵过两次。
校园霸凌?
席必思从小从席悦那受到的教育就是有更多能力的人负起更多责任,因此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频繁盯梢谢松亭,怕他出事。
谢松亭一次也没发现。
开学考出成绩那天刚好是周六下午,大家看了成绩单,收拾东西回家的回家,席必思也一样,只是落了大家半步。
谢松亭慢吞吞地换圆规插脚,把铅芯插脚换成了钢针的,一副和教室虐恋情深的样子,看起来恨不得把桌角抠下来一块带走。
在傍晚时,有人来班里喊谢松亭:“喂,谢松亭,你出来。我们老大找你。”
谢松亭竟然背着书包跟过去了。
席必思震惊了。
怎么就这么跟着去了?
傻子也知道有诈吧?
他咬着棒棒糖不远不近地尾随上去,保持着一个以他的听力能听到谢松亭动静的距离。
防止出事自己救援来不及,席必思咬碎了糖,还是跟到了男厕门口。
男厕门关着。
门内的谢松亭抓住书包带子,说:“……烦死了,叫我来就为了这事?”
席必思想进去的动作停了停。
这和他听说的……
好像不一样?
等等,心情很差是不是因为第一被他抢了?
校霸带着的两个小弟笑了,有一个走上前推了谢松亭一下,说:“你很嚣张啊?管你心情差不差,我们老大没拿到钱心情比你更差,你掂量一……”
席必思正准备进——
厕所里瘦弱的男孩突然暴起发难,一腿正中其中一个小弟的裆!另一个被书包砸中,退了两步坐进小便池里,而与此同时他家老大已经被谢松亭扑倒在地,抓着圆规抵住了太阳穴!
谢松亭把圆规底端尖锐的钢针插脚又靠近了点,说:“让你两个小弟滚。”
随时准备进去的席必思:“……”
他好多余。
连两个小弟跑出门都没看他一眼。
席必思抱着手臂,靠墙望天。
保镖一日游。
保镖还毫无用处。
小幽灵还在说:“我知道你,你爸妈对你挺好的,你死了他们应该很难过。”
校霸声音发抖:“大哥,大哥,你是我大哥,你你你手手手别别别……”
小幽灵声音很低:“但我不一样了,我死了也没人给我哭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还有下次,我把圆规扎你脑门里,懂?”
校霸忙不迭点头。
小幽灵松开手,快速从他身上闪开。
校霸眉毛一动,抬起身就要抓他!
谢松亭早就预判了他的偷袭,抓起地上的书包快速转身!
书包里的书带着惯性,砖块一般把人夯出了门!
校霸在卫生间门口摔得极其惨烈,席必思不忍地闭了闭眼,听见这人麻利地爬走了,爬到楼梯后抖着腿摔了下去。
席必思:“……”
果然高中生的书包都是附魔的,这夯得那么实诚,没脑震荡吧。
席必思听了一会儿,确认校霸跑了,应该没事。
里面的人拍了拍衣服。
席必思见谢松亭也没事,轻手轻脚向下走,想。
什么人才会说自己死了都没人哭坟?
据他听到的消息,谢松亭是有爸妈的。
和家里关系不好吗?
开学考过后,老于头突发奇想,要给所有人拍个纪念视频。
“我们刚上高三的时候拍一个,高三毕业了再拍一个,到时候留着做纪念。”
这个活动好不好暂且不说。
可只要拍了这个视频,高三一班今天就不用大课间跑操了,所以同学们举双手双脚支持。
老于头心怀甚慰:“好好好,那我们就开始拍吧,来排队,按开学考排名从后往前。两个第一的话,谢松亭压轴,席必思最后。从左边走到讲台,说完从讲台右边下来。”
没人有意见,大家一个接一个的排好队,依次在讲台上说自己的名字,愿望、或者梦想。
“我的梦想是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我的梦想是当一名船长!”
“我的梦想是当一名音乐家……”
轮到谢松亭时,他后面只剩席必思一个了。席必思比他矮一个台阶,但还比他高。
“哎哎哎,”老于头不太满意,“把你刘海撩起来嘛,整天挡着眼睛,像什么样子?”
谢松亭鼻孔出气,不太高兴。
但是撩起来了。
他平平无奇地陈述:“我叫谢松亭,来自蓉城六中高中三年级,理一班。”
老于头站在摄像机后,对学生上镜的颜值十分满意,甚至还想点头。
只是点到一半,听见他面前这位学生又说。
“我的梦想是世界毁灭。”
老于头冷汗涔涔:“……谢松亭同学,要正面,正面一点。我不会剪视频,你宽容一下老师。”
谢松亭皱起眉,思考一秒,说:“好吧。”
老于头又扬起笑容。
只是这个笑容,也注定只会上升到一半。
他听见蝉联六中两年第一的学霸漠然地说。
“那我的梦想是人类灭绝。”
老于头:“我让你正面一点!”
谢松亭语调平平:“我已经把范围从世界缩小到人类了,怎么不算正面了点。世界这么大一个集合缩小到里面人类这么小的一个子集,不是很正面吗?攻击性为零,我都没说要炸学……”校。
老于头出离愤怒了:“再胡闹你就给我下去!”
席必思就在他身旁,不能笑得太过分,忍笑忍得直埋头。
讲台下的其他人笑得捂着肚子缩在座位里,又不能出声,只好疯狂摁桌子,手指尖都摁白了。
有人趁老于头不注意,给谢松亭比了好几个大拇指。
老于头看起来想把谢松亭变成芋头。
谢松亭轻轻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再改改。”
他看向外面的太阳。
他的座位不靠窗,只偶尔才有阳光照到,总是阴沉、冰冷。
夏季炎热的时候,他也是冷的。
席必思见过他在这些天里,写着写着题便开始搓手臂、捻手指。
是冷。
为什么有人连夏天最热的时候也是冷的?
冰箱吗?
不应该啊。
席必思从来没这么好奇过人类的体温。
“我的梦想是……”谢松亭有些落寞,“和我的猫一起晒太阳。”
他一开始应该是想说家人、恋人?
席必思稍微做了个猜测。
以席必思的嗅觉,自然闻得到,谢松亭身上没有猫的味道,也没有猫毛。
小幽灵没有养猫。
可他对所有人都不报有任何期待。
于是他只能说猫了。
第51章 席必思视角的高中(3)
开学考后,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表彰了各级部的前三名,颁了奖。
因为两位并列第一,所以奖金一样。
第三名还按原样。
颁奖仪式没什么特别,只是席必思注意到……谢松亭的步伐有点僵硬,似乎背上哪里不太舒服。
谢松亭冥冥中察觉到别人的视线,偏头,看到是他,又恹恹地扭回了头。
席必思莫名其妙。
……他怎么总是无缘无故被讨厌。
之后合照。
席必思一手拿着奖金牌子,另一只手按在了谢松亭的肩头。
两人看上去十分和谐。
但只有席必思自己知道,被他搂着的少年用肩膀默默和他角力,想把他的手顶回去。
被他微笑着摁紧,搂住。
和老虎比力气?
下辈子吧。
席必思拿到钱,租了辆一年期的电动车,剩下的开着电驴请聂子言出去搓了一顿。
回学校路上,聂子言这厮聊着聊着就聊到谢松亭身上,说:“说到这儿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谢松亭出来吃饭。他好像住得很远。”
“你跟他很熟?看着不像。”
“怎么说话呢?我那是出于对同学的关怀。”聂子言话不过脑子,但人本质还是好的,“好歹也是同班三年的同学,谁穷不穷还看不出来吗。一本本子都要用正反面,夏天两套内搭的校服洗得都发黄了,从没见过他吃饭买本子买笔买资料之外的花销,连企鹅号都没有。”
席必思开得更快,想把自己身上的饭味儿在风里吹散,眯起眼睛:“你没想着帮一下?”
“我也想啊,好大哥,”聂子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哥们儿什么实力,零花钱被我妈管得死死的,买瓶饮料想三天,要不是你今儿带我出来搓一顿,真吃食堂吃到反胃了。”
席必思不由自主地想。
那谢松亭呢?
他不会觉得难吃吗?
席必思有些奇怪:“那你那天还说他死学?还拿我涮他,不知道还以为你霸凌。”
聂子言:“我顶多算是真心错付后的无能狂怒。”
席必思:“……”
聂子言幽幽怨怨:“从高一开始对他不错的同学不说有一百也有五十,这孙子没给过任何人好脸色!他无差别AOE所有人!我有点怨言怎么了!这都三年了,同班三年,我估计他在路上见到我都不会和我打招呼!怎么有人性格就像个冰块!”
席必思舒坦了。
原来那天在阳台被怼他不是一个人。
舒坦之后,他心情又有点奇怪。
原来他并不特别。
席必思面色古怪,感觉自己的想法挺有受虐狂的潜质,连忙挥散了。
后半程,聂子言独自一人单口相声。
等锁好车打眼一扫,校园里已经没几个乱晃的人了,两人紧赶慢赶,向教学楼跑。
进教学楼时,下午第一节自习已经开始了,还好级部主任还没开始巡查,他们打突击似的窜进了教室。
聂子言坐下时动作大了点,把桌子往前挤了挤,撞到了谢松亭的背。
谢松亭明显停下了写题的手。
聂子言连忙小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松亭没转过来,只摇了摇头,低头整理地上被聂子言碰倒的书。
聂子言明显松了口气。
地上的书都是谢松亭的。
高三的书、资料、卷子、词典都多,很多同学买了收纳箱放进去,方便考试时搬来搬去。
但谢松亭没有买箱子,现在聂子言一碰,有一小堆歪倒在地,收拾起来很麻烦。
席必思肘着下巴看他收拾。
收拾时,谢松亭的嘴唇紧抿着,不常喝水,有点起皮了。
他不高兴,但聂子言道歉道得很快,所以他没说什么。
这么看……脾气还好。
在正常范围内。
第一次月考,席必思写到数学导数题时又想起来这事。
再加上已经写到最后了,懒得写了,把笔一搁。
如果让席悦看见,肯定要被说,但现在席悦不在,所以他很随意。
在他看这是个双赢的事,他不在意名次多少,考试也只是把该填上的都填了,现在能让谢松亭多拿两百块钱,自然很乐意。
只是没料到谢松亭发现被他让了之后……
反应这么大。
在全班面前这样,席必思难免尴尬。
晚上坐车回家,席必思在路上问妈妈:“悦姐,你说他为什么生我气?”
席悦换挡提速,说:“首先,你没把自己该做的做完,用懒得写了敷衍我。”
席必思:“工作也得让人摸鱼,少写一道题怎么了。这个指认我不接受。”
路灯很亮,宾利一个个越过它们,灯光流淌过弧度优雅的车身。
席悦:“撇开这些不谈,你觉得你在他心里什么形象?”
席必思疑惑道:“能是什么形象?我自我感觉挺良好。”
“正常上下学,下课了透透气,放学了找饭吃,也不大手大脚花钱,和同学关系不错,聊什么都能接两句……除了谢松亭。”
他掰着指头罗列。
席悦:“你之前说他家境好像不太好,那就意味着他拥有的比你少得多。”
席必思等她向下说。
席悦:“你是陆吾的后代,你爸是符师里最一流的一派,你从小接触的都是我们这类人,不缺钱不缺爱,所以不知道匮乏的小孩什么样。”
她的声音很平静,说:“席必思,我纵容你玩了太多年,你全忘了。”
席必思像被沉钟敲醒,陷入沉默。
他是见过没错,之前战争年代,他见过。
好一会儿,他倔强地说:“可现在不打仗了。”
“你就只能这么扳倒我?”席悦笑了,“这不对,思思。”
她停车入库,却没开门,就这么在敞亮的车库里和自己的孩子攀谈。
“你以后要活很久,不出意外,也会和人相处很久,要快点想明白,”她叹息着把话题拉回来,“如果你一直勤学苦练,保持第一,被一个转学来看着不怎么学、整天就是找好吃的、外加和同学聊天的人抢了,还被他让了第一,你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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