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网上聊天嘛,聊到家庭很正常。
吃汪窗:我俩小时候是不是只见过两三次?明明住在同一个地方。
Yu:好像是的。
吃汪窗:对了哥哥,你知道我家也有私生子吧?
Yu:嗯,知道。
吃汪窗:那你见过那个私生子吗?
那时的陈聿以为妹妹很讨厌汪绝,撒谎道:没见过。
汪绝记得自己死死盯着这三个字,半晌,笑了。
无数怨气与恨意涌上心头。
他要报复陈聿。
是汪致的错,公是公,私是私,为什么要在明寰旗下的酒店办这个发布会,不知道一旦有一点问题,会牵连到自己好友吗。
陈聿却听笑了:“少拿这种借口骗自己了,当你纠结的那一刻,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我的回答不过会让你少些罪恶感罢了。”
汪绝的心一下凉了个彻底,像把他沉进了装满冰块的密闭水箱里。
陈聿说得很直接:“到时候你就可以怪我了,都是我的错,因为我不记得你了,所以你有正当理由惩罚我、报复我。”
汪绝呆滞地、机械地、无力地摇着头。
陈聿又道:“你大可有别的方法弄垮汪致这个项目,甚至简单到只需要延迟曝出女团成员校园暴力这个消息,等到发布会结束后,等到第二天,你却偏选当场,只因这样最冲击,最有效。”
说完,手指一烫,他低头,才发现烟烧到了尽头,他松手丢掉,落了一地灰烬。
汪绝只喃喃,抖着苍白的嘴唇,哑着嗓子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陈聿太了解汪绝,“你为什么有恃无恐,因为你笃定不会被我发现,也确实,如果不是方民告密,我们不会抓到你。”
汪绝眼前一片眩晕,陈聿一句一句将他剖析,一句句将他逼退,一句句将他钉死。
陈聿重新拿出一只烟点燃,“你此刻应该在感到后悔吧,但不是因为伤害了我,而是被我发现了。”
汪绝猛地抬起头,他眼睛发红,只崩溃地喊:“我不是,不是!”
陈聿看了一会,忽然往前走了几步。按照以往,他早离开了,而不是在这跟幕后黑手扯东扯西的。
他反常极了,低声问:“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反驳我,告诉我。”
汪绝张了张嘴,咽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脑子很混乱,像一团缠死了的线,他目光涣散,只能濒临死亡般地发抖。
陈聿看了一会,轻轻闭了闭眼,接受了,他重新拉开距离,深吸了一口气,问:“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汪绝的思绪现在只能跟着陈聿走,任何逻辑、需要独立思考的,他通通做不到了。
闻言,他模糊地想到了什么。
陈聿了然,“看来还有。”
确实有……那个装在陈聿客厅的监控。
陈聿表面又恢复了冷静,他说:“你最好现在告诉我,不然等我发现了,我只会更生气。”
墙角边突然响了几声,像老鼠窸窸窣窣踩着垃圾袋过,汪绝理智稍稍回归了,他迟钝地说:“我没有,没有瞒了。”
陈聿道:“我说真的,等我自己发现,我会让你一辈子见不到我。”
一辈子都见不到陈聿……?这话太重、太恐怖了。
汪绝脑子已经不清醒了,他战战兢兢地问:“……真的吗?”
陈聿说:“嗯。”
汪绝垂着头,没说话,看起来在天人交战。
陈聿从来没见过人能抖成这样,整个脖颈都是冷汗。
但是汪绝能思考出什么呢?他只是木了五分钟,放空了五分钟,逃避现实了五分钟。
他虚无缥缈地飘在空中,踩不到地,他好像在说话了,但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在你家……”
陈聿耐心地等着,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比泄露地点更严重。
汪绝说一句话要颤三个弯,“客厅……装了、监控……”
还是有的。
陈聿猛地拉直了唇线,半晌,他狠狠吸了几口烟,刺激的味道直冲他的喉管,他侧头咳嗽了几声。
他老烟枪了,虽然抽的次数不多,但确实从高中就开始抽了,他硬生生咽下,忍住咽喉的痒与痛,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汪绝小心翼翼地说:“……那天,我去帮、你收拾行李。”
陈聿忽然笑出了声,持续不断地、低低地笑起来。
汪绝不明所以地看着陈聿。
陈聿领地意识极强,因为只有在家,他才能让压抑了许久的精神稍稍放松下来,没有人盯着他,他做什么都不需要顾忌。
他常常下身围着浴巾就出来,有时掉了也不管。他常常吃完饭,就往沙发一瘫,大敞着睡午觉。
他刷着手机,偶尔会自言自语,看到最新款的衣服,会嘀咕:“这也太丑了谁会买。”
然后那件丑衣服转头就出现在客厅,他猎奇地欣赏着,穿上走几步,对着镜子,点头肯定自己的脸、身材和气质,“果然不是这件衣服正常了,只是在我身上好看了。”
他甚至会自慰。
汪绝一一看到,会是什么表情?
陈聿不敢想。
网骗他没崩溃,泄露女团地点他也没崩溃,可当他意识到,这一切、这三个月,他无时无刻活在别人的监视下,他是真的有点想杀人了。
汪绝这一举动,压根没把他当成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看。
只有主人,才会在家里装监控,监视宠物不是吗?观察着宠物一天的吃喝拉撒,生怕宠物自己在家出什么意外,宠物无聊了还会出声逗弄一下。
他真是太低估了汪绝。
陈聿又吸了一口烟,然后扔掉,他走过去,狠狠给了汪绝一拳。
汪绝被打得脸侧过去,嘴角立刻破了。他感受到了疼痛,却高兴,陈聿愿意动手,总比沉默平静好。
陈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他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一边说着喜欢他,却在网上骗着他。
一边说着喜欢他,却背地里伤害他。
一边说着喜欢他,却冷眼旁观他因此心力交瘁。
一边说着喜欢他,却丝毫不尊重他。
这样的喜欢,不叫喜欢。
亏他相信汪绝,亏他替汪绝找好了喜欢他这个单纯的出发点,所以轻而易举地原谅了网骗的事。
早该相信汪致的,私生子都是一群卑劣的东西。
这样他就不会落得小丑一般的境界,任人戏弄。
汪绝傻傻地点着头,还以为陈聿是在向他确定心意:“我喜欢的……”
下一秒,陈聿的笑容更大,他一针见血道:“你不喜欢,你只是把自己洗脑了,你只是自我感动,你只是抱着一种很无聊的执念而已。”
汪绝呆滞了几秒,不知被哪个字踩中了他的痛脚,他应激一般地低吼起来,“我不是!我……我是真喜欢你!”
“好,”陈聿看起来有点累了,不想再纠缠了,他说,“那恕我拒绝。”
汪绝一下没反应过来,愣愣的:“什么?”
陈聿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
第43章 你在威胁我吗
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间,汪绝所有生命迹象都消失了,颤抖的瞳孔顿住,急促的呼吸停滞,连喧闹的心跳也静止了,好像被地球的时间抛弃,独立于外世。
他就这么呆了几分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看起来非常诡异,像被拔了电源的机器人。
陈聿从未如此生气过,头像炸了一样疼,他不等汪绝回话,自顾自地宣布判决,“你不用交接工作了,你的东西我会让人放到前台,不要就丢了。”
汪绝还是一动不动。
陈聿不再看,暴戾的情绪压不住,他转身就走。
鞋底踩到了烟头,碾了下,汪绝终于有反应了,仿佛刚刚才理解陈聿说了什么,他表情怆然,跌跌撞撞地追上去,奋力伸长手,手指绷直到快要断裂。
一切都是慢镜头,陈聿的衣角一直在他眼前晃啊晃啊。
像是被鬼压床,明明很用力地想要抬起手了,现实却根本没有。
不要。
汪绝咬紧牙关,终于,抓住了,他用力攥紧,价值不菲的衬衫立刻报废,皱巴巴的。
陈聿被扯得一个踉跄,脖颈青筋隐隐浮现,他转过身,冷声道:“放手。”
汪绝张了张嘴,想道歉,想挽留,说出的却是干呕,一下比一下深,他躬起腰,胃里不停地翻滚,很难受,却什么也吐出不来。
听到声音,陈聿的胃也开始不舒服起来,他闭上眼,皱紧了眉,这种情况,想走也走不了了。
汪绝不停地干呕,满脸痛苦,与此同时,他的皮肤开始大片泛起过敏般的红。
足足两三分钟,才勉强止住,他艰难地抬起头,满脸泪水,不知是干呕造成的生理现象,还是情感变化刺激的泪腺失控。
陈聿看到汪绝的眼眶都是红的,两只眼睛蓄满了水汽,左眼先兜满了,往下迸出泪来,豆大的一颗,流过之处皆是是深深的泪痕,这颗都掉到下巴了,右眼才开始哭。
汪绝喊他的名字:“陈聿,陈聿……是我做错了,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
陈聿不回答。
汪绝的手攥得越发紧,他无措道:“我只是、哥哥,我只想多看看你……对不起。”
陈聿也不可能跟对方在这对着一块衣角拉拉扯扯,太蠢。
像是真的不可挽回了,汪绝恐慌,声音带上了哽咽,“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我、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他喋喋不休地念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得到一句回复。
汪绝脑子里只有不能让陈聿辞退他的想法,明寰是他唯一能光明正大见到陈聿的地方,他不能连这个都失去。
他感到束手无策,道歉认错都不行,还有什么办法?
绝望弥漫开来,全身都好痛,是不是空气出了问题,哪里的皮肤都泛着点点刺痛,甚至越来越严重。
就在这时,汪绝神奇地改变了态度,他让自己直起身来,握紧拳头,死死盯着陈聿,他声音沙哑,道:“你辞退我的话,我就去和汪致争家产。”
明明肢体动作那么强硬,脸上的泪和狼狈的表情却出卖了他,明明语言在威胁,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更像恳求。
对,陈聿不是最担心这个吗……为了汪致,陈聿会留下他的……
陈聿眼神一凝,他看了汪绝强撑着的肩膀半晌,轻笑了下,无情道:“那我会帮汪致。”
他的态度不屑一顾,仿佛在听一个笑话,压根没把汪绝放在眼里,确实也不需要顾忌。客观来看,就像办公区刚入职的一个新人,对陈聿放狠话:“我会和你争夺明寰董事长位置的!”
“陈聿!”汪绝嘶吼着陈聿的名字,他崩溃发狂了,他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条件可以打动陈聿,只剩下一无是处的爱,他又变了脸,穷途末路道,“我爱你,哥哥,我爱你……别这样对我,我会还的,好吗?我加倍还给你!”
他从衣角抓到陈聿的手臂,他求道:“我会还,我会还你的……我也不会再装监控了,我什么都不会做了,别这样。”
可是他那一无是处的爱,于陈聿来说,更是一无是处。
陈聿真的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停留了,他用力收回手臂,几乎是厉声道:“再说一遍,给我放手!”
可能是这一声吓到了汪绝,总之他的手心一空,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了一个身位,汪绝的手徒劳地抓了抓,追不上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怔了怔,救命稻草似的从裤袋里拿出那把刀,看都没看,就在自己的左手手臂上划了一刀。
长长的一道口子,从肘弯到手腕,血涌了出来。
陈聿果然一顿。
从小就是这样,只要他一受伤,陈聿就会心疼。
这次也一样,陈聿会心软的,对,会心软的……陈聿就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汪绝见有效果,心里一喜,疯狂地又划了好几刀,血更夸张的往下滴,没几秒,地上就聚集了一小滩。他四肢麻痹,感受不到,更遑论掌控好力度了,几近是刀尖扎进肉里,再切开,深可见肉。
又来了。
陈聿看得心惊,可不知道为什么,同时也越发火大,汪绝又用这个最有效也最该死的方式来胁迫他……
他强逼自己去看汪绝的脸,而不是那条血淋淋的胳膊,“你觉得这样能解决问题吗?”
汪绝懵了。
这个举动此刻简直是火上浇油,陈聿接着道:“你在威胁我吗。”
他眼里冒火,“确实,用这种方法逼迫我妥协确实是你的拿手好戏。”
汪家的小阳台没人打理,杂草日益丛生,快到番薯干的小腿,无数小小的虫子在跳来跳去。
陈聿还在墙上蹲着,等待番薯干说话。
番薯干自然不可能开口求他,只愣愣地看着陈聿。
陈聿等了一会,觉得没趣,跳下另一边,走了。
再一次来是五天后,草长得越发高,番薯干也越发瘦了,整个人陷进草里,只露出一点点皮肤,已经跟绿色融为一体,仿佛就这么躺着等了两天。
陈聿真怕人又死了,好在周围没有苍蝇围着转。他跳下来,用塑料袋装着的鸡蛋仔在番薯干脸上晃了晃。
番薯干慢吞吞地睁开眼,眼珠子又浑浊了回去。
陈聿俯下身,笑起来,“猜猜今天吃什么。”
番薯干眼神聚焦,艰难地爬起来,却一如反常,明明饿得快死了,也没有立刻开吃,只一眨不眨地盯着陈聿看。
陈聿被盯得发毛:“看什么。”
番薯干仍然没眨一下眼皮,眼神不带一丝感情,颇有种死亡凝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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