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卢斐摇摇头,脑海中流星般划过一个念头,要是什么都没有就好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继续我的工作,希望你尊重我。”大概今天冯轲态度软化许多,卢斐也谈判一样提出自己的要求。
冯轲按了按头,踩下油门。算是默许了卢斐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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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着不再拍压抑的片子,卢斐第三部 片还是任性地选了新导演的悬疑片。赵昱汶连连叹气,连他也清楚地注意到卢斐演完《罗丝玛丽》后的异样,并且演这些小众类型片实在是浪费了卢斐在《轻浮》后宝贵的上升期。
在他原本的规划里,卢斐这时候就应该接几部商业大制作,亚洲几位老资格的文艺片导演对他也颇有兴趣。港媒批判他不知上进,卢斐当然清楚其中利弊,但还是选择去演那些直觉上觉得属于自己的角色,控制不住自己。
这部戏是《罗丝玛丽》杀青前就定下的,看完心理医生两周后卢斐就进组工作。今天的戏在一栋废墟里拍摄,休息的时候卢斐自己去接了杯热水,不避嫌地当众吃药。
摄影指导是东峨,也是在卢斐的邀请下加入的。他端着咖啡走到卢斐身边,说:“还是不习惯用助理?”
卢斐笑笑,他又问:“你生病了?”
“吃点维生素。”卢斐把药瓶放回外套口袋,跟东峨聊了点工作后,杨乐津走过来,先嘴甜地跟东峨打了招呼,再跟卢斐对视一眼。
卢斐看到他眼神就懂了,两个人走到无人的角落,卢斐问杨乐津:“他已经在酒店了吗?你告诉他,有组镜头没拍好要补拍,我一时半会儿走不掉。”
他跟冯轸之间不便直接联系,都是通过杨乐津传递消息。
杨乐津拿出手机,发了短信又马上删除,隔了一会儿新信息发过来,冯轸说卢斐几点来都可以,他等着。
卢斐不想让他多等,下戏后来不及卸妆,直接穿了连帽衫去酒店,一进门就脱衣服,被冯轸制止住。
“今天先不要了,我有事跟你说。”冯轸在工作台前正襟危坐。
“什么事这么重要?”卢斐亲着他的脸颊,被冯轸心虚推开。
“有件事,我想你必须要知道。”
“你要订婚了?冯轲已经告诉我了。”卢斐并不在意,去解冯轸的领带。
冯轸擦着卢斐的脸,说:“演什么弄的这么脏。”
“演挨打,好可怜。”卢斐委屈巴巴地说。
冯轸迟疑了一下,又解释道:“只是商务合作,对方也是同性恋,我们不会有什么的。”
“你结婚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当然可以,我和她在这这方面有协商……”
卢斐吻他,堵住他后面的话,像往常那样酣畅淋漓地做爱。
冯轸原本预备了一天来安慰卢斐,结果五分钟这件事就被带过了。等到卢斐死后的某一天,他忽然想起来这一天,连同那段时间卢斐对身体关系诡异的激烈求索。
冯轸毛骨悚然地发现,那时的卢斐,像极了知道自己死期后的及时行乐。觉得自己没有明天的人,才会对一切都如此释然。
他反复逼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接受?
那么多的迹象都指向卢斐是自杀身亡的,自己不放弃调查卢斐的死因,是否只是对自己错过卢斐的愧疚感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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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看了爱神眨眨眼好上头呜呜,感觉能写出这样的作品真的就是写手生涯无憾了
第52章 酒
成名以后,卢斐搬出之前住的老旧鸽子房,随郑莲香的心意,给她在元朗农村买了一栋楼房,不管再忙,只要人在香港,每周都会去看她。
郑莲香恢复情况不错,除了右手做不了精细动作外,生活基本可以自理,卢斐给她请的护工倒闲得慌,除了陪她聊天解闷外没什么事可以干。
卢斐把车停在院子里,刚下车就听见门里的说笑声,进门看到大厅的餐桌边围了四五个人,都是中年妇女,除了妈妈和护工外,大概都是周围的邻居。
“呦,大明星来了。”邻居看见卢斐,起哄道。
郑莲香抬头冲他一笑,说:“我在教大家包云吞。”
“真不错。”卢斐走到她身边,挽起袖子,掂起一张皮跟着一起包。以前郑莲香夫妇不怎么舍得让他帮忙,看见卢斐的架势像模像样,居然比其他邻居还意外,说:“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熟练。”
“看也看会了。”卢斐有些自满地说,随即脸上一热。他看的其实是阿飞,当时常常坐在楼梯上,透过扶手看阿飞的一举一动,看得多了,自己也学得娴熟。
不过这么久了,卢斐还尚未向郑莲香提起冯轸的事情。来香港以后,他们母子对过去的事情默契地绝口不提,至多只是在卢国强生日时多摆一副碗筷,今天之前郑莲香甚至连云吞都不吃,卢斐担心提了阿飞,害郑莲香触动回忆。
“知道你今天回来,给你煲了润嗓的汤。”云吞包完后,卢斐跟着郑莲香走进厨房,砂锅里的汤煨得差不多了,卢斐关掉火装了一碗,靠着墙小口小口地抿。
“怎样?要不要再加点盐?”郑莲香问道。
卢斐摇头:“已经很够味了。”
“好。”郑莲香就着厨房的灯打量卢斐一会儿,笑道:“小斐,我看你最近气色好了不少。”
“是吗?”卢斐想着冯轸,唇角无意识地勾起。累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能借着一次次隐秘的幽会喘一口气。
郑莲香微笑打量着他,问卢斐:“你是不是恋爱了?”
和冯轲的事情卢斐没告诉郑莲香,卢斐拿不准郑莲香从花边新闻里知道多少,试探性地问:“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我是你阿母唷,用得着别人说?”
“我不信,你诈我。”卢斐放下喝干净的汤碗,认真地和她争执道。
“你这个样子我不用我诈,看都看出来了,你以前就是……”郑莲香说到一半忽然住嘴,卢斐莫名其妙,忍不住大胆问:“什么以前?”
郑莲香顿了一会儿,声音小下去,说:“你跟阿飞,不止是朋友吧?”
“阿飞……”卢斐复述着这个名字,心潮澎湃。他已经不仅是一个记忆中的遗憾,而是二十四小时前拥抱过的人。
郑莲香见卢斐态度不算逃避,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你是不是喜欢过阿飞?”
卢斐看着妈妈的眼睛,坦荡地说:“我喜欢男生,也喜欢阿飞。”说出这句话的爽快就像吐出一口憋了太久的长气,才发觉这些年他甚至找不到一个人,亲口交付这个秘密。
“你们当时……”郑莲香看着卢斐,卢斐面红耳赤转过头,郑莲香大笑起来:“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害羞。
笑完以后,她又有些惋惜地说:“其实把你交给阿飞,我能放心。阿飞虽然心思重,但本性不坏,做事又可靠,你老是迷迷糊糊的,配他正好。我记得那时候,他吃饭总要等你下来再开饭,你拖拖拉拉,我和阿强不想等,他还是会等你露面再动筷。”
忽然触及往事,卢斐没有预想中的惆怅,听着郑莲香的描述,好像又坐回云吞店的老旧餐桌上,亲切温暖,脸上笑意更甚。
“不知道阿飞如今到底去了哪里,又是死是活?”郑莲香又自言自语道。
“说不定他过得比我们都好。”卢斐又装了一碗汤,背对着郑莲香时,作了决定,小心翼翼对郑莲香说:“其实我和阿飞,现在还在联络。”
“真的?”郑莲香惊得下巴要掉下,拉着卢斐的袖口问。
卢斐点点头,说:“这半年的事。”
“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郑莲香脸上喜怒交加,忙不迭地追问:“他现在是做什么的?当初为什么失踪了。”
卢斐嗫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郑莲香这一串咄咄逼人的问题,郑莲香捂着胸口缓了口气,又问:“那你们现在?”
卢斐连忙摆手:“只是朋友而已,都是大人了,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你真是……”郑莲香抱怨了卢斐几句,又问卢斐:“那你快请他过来,我挺想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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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郑姨以前对我那么好,肯定是想见我的。”酒店套房里,卢斐和冯轸面对面吃一客番茄意粉时,卢斐提起郑莲香想见他的事,冯轸听了很高兴,自得地说。
“那你……”
“郑姨哪天方便,我就哪天过去。到时候我们一人开一辆车,路上隔几百尺,冯轲不会发现的。”
卢斐拿叉子戳着盘子里的通心粉:“我总觉得不安心。”
“你就是喜欢疑神疑鬼。”冯轸捏了一下他的脸,“就算真有什么事情,我也能处理。”
“行吧。”卢斐耸耸肩:“我看就月底?”
“拖这么久?”
“我要拍戏。”卢斐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药瓶吃药,喉结耸动几下,吞下几粒药片,冯轸谨慎问他:“你去看医生了?”
“嗯。”卢斐点头。
“怎么样?效果好吗?”
“比之前好得多了,吃得下也睡得着。”
“说不定是我的功劳呢。”
“你说是就是。”卢斐冲他眨眨眼。虽然不敢离开酒店,但他们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单独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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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卢斐的叮嘱下,冯轸穿了套十分朴素的衣服来到元朗郑莲香的居所。护工和阿姨下午就离开了,家里现在只有郑莲香一个人,卢斐紧张地看着他们见面。
郑莲香第一眼看到阿飞甚至没认出来,往他身后探探头,没看到其他人,才难以置信地问:“阿飞?”
冯轸点点头,“郑姨,是我。”
冯轸的眼神焦虑的在院子里几盆植物里打转,又抬头看着面前的二层小楼房,最后才紧张转回郑莲香身上,虚虚地和她对视。
郑莲香把他从上到下端详一遍,眼神复杂,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咽回去,往大门里边走边说:“来,一起吃饭。”
冯轸这些年修炼之下,在社交场合如鱼得水,却在这间村屋里折戟,变回了当初手足无措的流浪儿
卢斐从身后推他一把,他握了一下卢斐的手,才深吸一口气,抬腿朝屋里走去。
卢斐跟在他后面,不忘小声地提醒他:“千万别提到我阿爸。”
冯轸晕乎乎地点点头,嗅到房间里的味道,鼻子瞬时酸楚起来。饭菜的香味和过去任何一次都一样,怀念的情绪来势汹汹。
桌上的菜色也熟悉,冯轸让卢斐和郑莲香安坐,主动去厨房端来碗筷,先给一人装了一碗热汤,这才拉开椅子坐在卢斐身边,和郑莲香面对面坐着。餐厅的顶灯亮极了,桌上的饭菜闪着油润的光泽,他们身处其中的人却诡异地沉默,一时间餐厅里只有碗筷清脆的碰撞声。
喝完汤,冯轸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对郑莲香说:“郑姨,我带了礼物。”
卢斐在心里为冯轸的没话找话翻白眼,郑莲香下一句话让他彻底坐立不安。
“好久没像现在这样一起吃饭,可惜缺了一个人。”
卢国强的事情,他们母子之间一直默契地不提,逃避了这么久,郑莲香毫无预兆地把它抛了出来。
冯轸握着筷子的手颤了颤,他虚弱无力地放下筷子,说:“是我不好,这么多年不联系。”
郑莲香浅淡地笑了一下,肌肉完成了笑的动作,眉眼间却毫无笑意。她给冯轸夹了一块烧鹅,说:“你肯定有你的难处。”
冯轸垂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在桌子底下偷偷牵起卢斐的手,卢斐手心湿漉漉,全是冷汗。他们都在害怕,卢斐、冯轸、郑莲香都在害怕,不是害怕彼此,而是害怕面对过去。
还是郑莲香先爽快地打破僵局,她把之前放在桌边的人头大小的玻璃罐推到餐桌中间,剪开封口的红布。玻璃罐虽然临时擦干净了,但看着就有年头,卢斐好奇道:“这是什么?”
郑莲香打开罐子,酒香四溢,望向玻璃罐的眼神无限眷恋:“你小时候我告诉过你,你忘了。”
卢斐看着沉积在玻璃罐底的一层残渣,忽然想了起来:“这是阿爸在我出生那天泡的酒?”
“是啊,这瓶酒跟你年纪一样大了,里面的梅子都泡坏了。我笑阿强,怎么给男孩子泡了个女儿红,他说他高兴,阿强就是这样,兴头到了,做事就没头没尾,小斐随他。”
卢斐捡起桌上的褪色红布在手里把玩,想到披在卢国强骨灰盒上的黑布。被细雨淋得发潮,回家后还黏在骨灰盒上。
“以前一直觉得你们两个都是小孩子,没想到我睡一觉起来,你们都这么大了。”玻璃罐里的酒液轻轻晃荡,郑莲香眼里也满是温柔的波浪。
冯轸盯着玻璃瓶上自己的倒影,想象着卢斐出生那日的场景,仿佛看见大红色金线绣花的婴儿包布,鞭炮“劈里啪啦”地响个没完。久远的自卑意味又浮出水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过往的自卑尚且存在心底。
卢斐的出生是被祝福的,而他不是。他是个多余的麻烦、累赘。
但更多的是心疼,襁褓里无知无觉的婴儿怎么也想不到未来要面对的一切,哪怕他们互不坦诚,他也能感受到卢斐身上背着很沉的东西,压得卢斐抬不起头。
第53章 晓茉莉
“对不起。”郑莲香的手扣在桌面上,骨节苍白,颤声对卢斐说。
“你和阿爸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卢斐说着,脸上全是眼泪。他还想说更多,把梗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的过去都说开,可他嗫嚅着,除了压抑的哭声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明明在镜头前卢斐可以随心所欲,从容自在,面对真正的亲人与爱人却笨嘴拙舌,连他自己都弄不懂的东西,怎么可能用语言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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