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点笋尖,笋尖嫩。”厉骁举着勺喂到逐心嘴边。
逐心吃了几口笋尖,厉骁见逐心胃口好,急忙用汤汁拌了饭喂到逐心嘴边。
逐心不喜欢厉骁佯装关心的模样,配合地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我不吃了,你自己吃。”
厉骁没再劝,逐心想给他生孩子,想的不得了,平时各种注意,若是想吃能吃,肯定会吃,没必要劝,他怕劝了会影响逐心的心情。
逐心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上海会打仗么?”
厉骁微怔,逐心担心的事自然也是他担心的事,北平战事吃紧,愈发不妙,一二八的时候他也在,战事说来就来,打起来毁天灭地,人命在战争中顷刻间变得一片渺茫,他知道战争的残酷与恐怖,逐心现在的身体情况,自然是一切太平最好:“北平那边还没个结果,你担心啥啊。别多想了,这几天你就看看小说听听音乐,别听广播别看报了,听多看多影响心情,你这小身板可激动不得,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逐心不敢轻易把心放进肚子里,他的真心一直被厉骁和闫谏之践踏,相信厉骁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但是不信不行,他没有能力保证自己的安危,就只能提心吊胆地去信任厉骁。
第二十九章 哥哥又来了
第二日清晨,厉骁拿走卧室里的收音机,交代佣人别给逐心送报纸。
广播内容渲染性太强,逐心现在的体格是一点风吹草动都经不得,厉骁怕逐心听广播听到情绪激动时会晕过去。
逐心打完针,吃了一顿健康且无味的早饭后,枯燥地躺在床上做针线活。
厉骁的房子远离街道,然而这几日街上太乱,躺在屋里都能隐约听到街上人声鼎沸的游行声。
长久的饥饿疲乏麻痹了逐心的感官,直到廊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逐心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止街上热闹,家里也很热闹。
厉骁军务缠身,家中驻守的士兵在此刻特殊的局势下不得已减少,闫谏之拿着搜查令,带了几十号人不讲道理不管后果地硬是冲进厉骁家里抓人。
闫谏之推开房门的时候,逐心满脸呆滞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针织毛线。
闫谏之隐隐压着怒气,命令保镖将逐心带走。
保镖架着逐心来到车旁,逐心挣扎着不肯上车:“松开!我不跟你走!”
逐心的不情不愿对闫谏之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闫谏之拽住逐心的后衣领,硬是将逐心扔进车里,然后指着一旁的魏真:“你来开车。”
闫家花钱送逐心读书读大学!不是为了让逐心藏在一个男人家里天天做针线活!
腿长在逐心身上,逐心想走谁能拦住住逐心?可逐心竟然心甘情愿留在厉骁身边!他明明知道厉骁表里不一,明明知道厉骁骗过他!却还是心甘情愿地待在厉骁身边!
车子朝租界行进,闫谏之面若寒霜坐在逐心身边。
逐心心一横,拉开车门欲往外跳,幸而闫谏之及时制止了他。
逐心不明白闫谏之为什么一定要带走他,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厉骁身边,闫谏之总是自作主张打扰他的生活,夺走他的一切!
“停车!停车!求求你求求你!”闫谏之对逐心来说是十分危险的存在,他怯懦地求道:“我跟你没关系了,我不会再攀附你了,求求你让我回去吧!我不会再顶着闫家的名号招摇撞骗!我会就此消失!我不会故意在外边给你丢人!求求你让我回去吧!”
闫谏之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压抑怒火质问:“你的就此消失,是留在厉骁身边,靠着厉骁的施舍过完你的下半辈子么?闫家供你读书,就是为让你自甘堕落混吃等死么?!家里的孩子再顽劣,也没有哪个像你这样!靠取悦男人为生!你还要脸么!”
这些事,明明他全部强迫逐心做过,可换到别人身上,他便觉得的难以忍受,暴跳如雷。
为了逐心,他选择无法生育,原想着逐心不男不女,不会与他人产生感情....可逐心却....
闫谏之感到心痛,他总是高看逐心,总是觉得逐心和家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他觉得其他人都没有逐心懂事听话,没有逐心纯洁善良...
他觉得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利欲熏心!只有逐心没有私心,真诚待人!所有人都让他觉得烦恼,只有逐心总是乖巧地藏在角落,自力更生,不给他添一丝的烦恼...
逐心在他心里几乎就是白璧无瑕的存在!而逐心却自甘下贱,委身于厉骁之下!
可恶!可恨!可悲!
与逐心分别的日子,闫谏之心中煎熬,上一次他跟随厉严来到厉家带逐心回家,看到的却是逐心与厉骁共住一屋!不多久,厉严也对他威逼利诱,厉骁为了逐心求助厉严,逐心赖在厉骁身边不肯回家,这一切都在说明,逐心跟厉骁是多么的同仇敌忾!
闫谏之自觉为了逐心放弃许多,他不能让自己的真心被辜负,哪怕逐心与其他人在一起,哪怕逐心与其他人上床,哪怕逐心的心在别人身上,他都要抢回来!
厉骁粗鲁,残暴,满嘴脏话,闫谏之想不通逐心为什么会选择跟这种人在一起!
就算在一起,也应该跟他在一起,逐心自小来到闫家,从小就崇拜他。逐心那样小,那样上进,是家里最乖最漂亮的孩子...他不肯与逐心走近,不肯与逐心更近一步,他们有血缘关系,这是不对的。
后来他又想,人生短短几十年,为何要分对错?当他想明白的时候,逐心不再崇拜他,甚至还要报复他!
逐心措愣地看着闫谏之,闫谏之凭什么骂他?明明是他把他逼到走投无路...若是他与闫谏之的出生一样,他不至于落入今日处境,是啊,明明他和闫谏之的出生一样!为什么他会落入今日处境,为什么总是他在忍受羞辱谩骂!
闫谏之拽住逐心的手,愤怒到了极点,脖颈处的青筋肉眼可见地暴起:“厉骁再来找你,你就让他滚,听到没?”
闫谏之沉声说道,努力克制声音,可逐心不声不响,满眼恐惧,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凶相毕露地吼道:“听到没!”
这一声怒吼吓得魏真都震了震,魏真缩缩脑袋,自觉闭气,降低存在感...他没见过闫谏之大吼大叫,此刻的闫谏之就像被人戳到痛处不住跳脚...
逐心浑身战栗,闫谏之拽着他的手,快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他无暇去想其他事,他只想,孩子该怎么办?他的孩子能留住么?若是再被闫谏之关起来折辱,闫谏之不会给他买针剂,不会给他输液...那他的孩子必然留不住....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孩子是属于他的...他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逐心握住闫谏之的手,流下两行热泪:“求求你...哥哥,让我回去吧,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让我回去吧...”
“啪!”
闫谏之一耳光扇在逐心脸上,他气地快要喘不上气,呼哧呼哧野兽般低吠,他忍无可忍大声咆哮:“闭嘴!Shut up!”
逐心愣在原处,半边脸通红...
闫谏之眼里充满血色,见逐心挨了一巴掌后安静下来,回头看向前方的挡风玻璃。
闫谏之从来不觉得打逐心有什么,亲弟弟有什么不能打的?长兄如父,他教训逐心都是理所应当,更何况逐心如此忤逆!
最近上海乱,闫家老宅子的地盘大,护卫多,闫谏之还是把逐心带回闫家。
车子缓缓驶进闫家,闫谏之打开车门,车里的逐心不曾下车,魏真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梦少爷,下来吧。”
逐心仍是没有下车,闫谏之的火蹭蹭蹭往头顶冒,周身散发着黑压压的气息:“把他拽出来!”
闫谏之转身往屋里走,心里憋着气要好好抽打逐心一番,敢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他非要把逐心的屁股和手心抽到皮开肉绽不可!
魏真从车里搀扶出逐心,支吾说道:“大爷...梦少爷,好像有点不太舒服...”
闫谏之停在台阶上回头看去,逐心脸色苍白捂着肚子,浑身颤抖的依靠在魏真怀里,像是无法自主行走的模样。
闫谏之皱起眉头快步走到魏真身前,从魏真怀里拽过逐心:“你去喊医生。”
逐心呼吸不畅,喘息求道:“别...别...”
魏真顿了顿。
闫谏之吼道:“快去啊!”
逐心朝向闫谏之,使劲摇头:“哥哥...不用...我没事...我就是这几天吃坏了,求求你,求求你...”
闫谏之眉头愈发紧皱,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逐心,他的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阴沉沉地对魏真说道:“去叫医生。”
逐心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大门口,他拉住闫谏之的衣角,泪流满面地竭力求饶:“求求你了哥哥...不要,不要...对不起,从今往后我都听你的,求求你不要叫医生...求求你,求求你了....”
佣人们听见动静都探出脑袋往门口看。
逐心显然情绪崩溃,闫谏之拉住逐心的胳臂想要扶起逐心,低声训斥:“起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逐心哭着摇头,一个劲地苦苦哀求闫谏之。
闫谏之捂住逐心的后脑勺挡住逐心泪崩的头脸,怒目看向周围雨后春笋般不断出现在角落里看热闹的佣人:“看什么!滚回去!”
客厅内正在插花的大夫人和六夫人寻声而来,刚一踏出大门,就被闫谏之吼了个正正着着。
大夫人和六夫人愣了愣,没有滚,然后就见逐心跪在台阶上,闫谏之一边捂住逐心的头脸,一边费劲地拉扯逐心站起。
六夫人迟疑地朝前走去:“怎么啦这是?哎呀,别打架啊...”
逐心还跪在地上哭,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劲,跪在地上竟是拔不起来,周边看热闹的越来越多,闫谏之被弄的满头大汗,他先是回答六夫人“没事”然后对逐心低声说“我不叫医生了,你先起来!”又恼怒看向木头一般的魏真:“傻站着干嘛!帮我把他扶起来!”
魏真上前和闫谏之一同扶起逐心,逐心身体发虚两腿发软走不了路,闫谏之干脆抱起逐心越过六夫人与大夫人离开。
六夫人满头问号,不解地看向大夫人:“姐姐,这...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脸都绿了,她向来不太管儿子的闲事,闫谏之如今当家,她就更管不了了,管了也是增添母子矛盾,只要家里面子好看,她的日子舒心,她才懒得过问,可闫谏之竟在大门口与逐心拉拉扯扯,太离谱,太荒谬,太丢人!
大夫人不好意思明说,只能绿着脸笑了笑:“没事,吵架了吧。”
第三十章 厉骁来了
闫谏之将逐心放在床上,逐心一脸病容地蜷缩着。
闫谏之心里气闷,逐心在厉骁那边瘦了一圈,养得纸片一般风吹就倒,也不知厉骁给逐心下了什么药,逐心竟是在那里受罪都不肯回家!
闫谏之摸摸逐心的脸颊手心,摸到一手冰冷的汗水,他紧皱眉头,觉得还是得看医生才行。
魏真敲响房门:“大爷,陶先生来了。”
陶先生是一名政府官员,前两日,抗敌后援会成立,陶先生参与其中,早早打过电话告知会来拜访详谈募捐之事。
“让母亲去吧。”闫谏之说道。
“老夫人说她没空...”魏真为难说道。
这些日子,前来拜访筹集募捐的人不少,光是大学生就来了好几波,都是闫谏之的母亲在接待相谈。
可今日,闫谏之与逐心在光天化日下拉拉扯扯,闫谏之还抱着逐心一同回到屋子里,大夫人觉得面子挂不住,暗暗生了闷气不肯帮忙。
闫谏之不耐烦地说道:“那就你去,别来烦我!”
“这不好吧...是陶先生啊。”魏真说道。
闫谏之无法:“等一下,我马上来。”
闫谏之拿出脚铐链子锁住逐心的双脚,喂逐心喝了一点热水才离开卧室,他对等在门外的魏真说道:“你去喊医生过来给他看一下,然后午饭的时候给他送点吃的进去。”
...
逐心见闫谏之离开,缓了缓劲,慢慢爬起,他的身体像滩烂泥,一旦直立,浑身千斤重地往下坠,所有分量全压在了脚上。
他拖着“淅淅索索”的锁链,扶着墙强撑地走到书房,拿起电话打去厉骁的办公室。
接电话的人不是厉骁,并告知逐心厉骁已经离开。
逐心心里一凉,腿上无力地坐在地上,他扯着电话线不死心地继续往厉家打电话。
厉家佣人接起电话,逐心急切说道:“我是闫逐心。”
佣人听到逐心的声音,急忙在那头喊道:“二爷,闫先生来电话了!”
电话那头响起呼啸的风声,一阵“噼里啪啦”声后,他听到厉骁的声音:“逐心?!你别怕,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逐心心中一喜,眼眶一热,带着哭腔请求:“救救我,厉骁,救救我,求求你了...”
厉骁心都碎了,捏紧拳头咬牙说道:“你放心!你等着我!”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逐心慌乱问道,他很怕闫谏之即刻会带他去打胎:“快一些,快一些吧,我不能不打针...”
厉骁的心脏蓦地被逐心狠狠拽紧,他急地不得了,老婆孩子全落入他人手中,他怎么不急?他真是恨不得乱刀捅死闫谏之:“今晚!今晚我就来!你等着我!”
“好,好。”逐心胡乱地点点头,挂断电话。
魏真带着医生前来,敲门的时候却没人说话,他礼貌说道:“梦少爷,我进来了。”
魏真推开房门,卧室里无人,魏真一头雾水,廊外有人守着,逐心肯定没出去,可卧室里怎么没人呢?
魏真兜兜转转在书房找到逐心,逐心手里还揣着电话,见到魏真,他无措地将电话摁回原处。
魏真朝他走近,他支撑着从地上站起,可是腿上酸软如何都站不起来。
魏真从地上扶起逐心:“梦少爷,我扶你回卧室。”
脚上还栓有锁链的逐心没脸见任何人,他低着头,强装无事人跟着魏真回到卧室。
魏真拿起毯子挡住逐心的脚:“我去喊医生进来。”
逐心一听医生就应激:“不用了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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