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甜的甜点!
淡棕色的瞳仁瞬间发亮,江骛专心致志享用着甜点,完全不在意远处——头发花白的老者被谢氏掌权人恭敬着迎上了二楼。
“谁啊?那么大阵仗!谢家亲迎哎……”谭亦谦在旁边咂舌。
江骛吃完了糕点,大厅同时响起了主持的热场声。
谢清源的生日会开始了。
谭亦谦又瞥了一眼江骛,鼻腔轻哼一声,抬脚快去去了前方。
江骛还是没动,就站在人群后方,望着众人围住谢清源,谢清源的父母亲自推上有九层的生日蛋糕。
随后江骛跟着拍掌唱祝福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亲爱的清源19岁快乐!”
点上生日蜡烛,大厅暗了下去,远处燃烧的火苗似跃动的萤火,忽然一条眼熟的黑红色字体从江骛眼前闪过。
【谢……9岁,……年12月21日……】
死亡预告!
江骛心脏猛然一跳,不等细看,大厅骤然明亮,黑红字消失了。
江骛瞳孔猛缩,死亡预告消失的方向是——
摆生日蛋糕的地方!
谢清源切下第一块蛋糕递给谢父,谢父又双手捧着转交给他曾祖父,他曾祖父面露喜悦,快速上了楼梯,很快身影消失在二楼。
“爸,那位姓陆的贵客什么来历啊?”谢清源低声问谢父。
适才被他父亲迎上二楼的银发老者,仅仅是那位陆姓贵客的管家,真人早已在二楼的房间里,他没能见到。
谢父立即朝谢清源使眼色,袖中微微摆手示意他停止这个话题。
谢清源眼眸微闪,其实他听到了,上月曾祖父来了客人,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原来地球上还有——
他抬眸望向二楼拉着窗帘的落地窗,难道这个人就是……
谢清源心跳加速了。
他今晚一定要见到他!
第05章
江骛从未出现过看不清楚的情况。
无论黑暗还是光明。
他略感奇怪,快步穿过人群,到了谢清源附近。
他盯着谢清源头顶反复确认,确定没有文字。
那条死亡预告,不是谢清源。
江骛松了口气,随即又浮上叹息,不是谢清源,那名即将死亡的人,也是谢清源的亲人之一。
在生日当天亲人离别……
江骛想到了奶奶离开那天,他收到一个半月前寄的定时快递——
奶奶给他寄了一套崭新的衣服,一封信。
他才知道1月21日是他生日,也终于知道他没有父母的原因。
“你妈生你时难产去世,你爸跟着殉情了。”
奶奶只写了一句,他却终于懂了奶奶厌恶他的根源,他的出生不是带来喜悦,而是死亡。
江骛沉默着,等其他人送完礼物,他拿着他准备的礼物上前。
与其他精美昂贵的贺礼相比,江骛的礼物只是一个包得四方的牛皮纸,谢清源却只拆了他的礼物。
三层包装的牛皮纸里,是一本很旧的《易经》,谢清源爱不释手,笑着拥抱了江骛,“鲲鹏出版社这本易经我找很久了!我太喜欢了,谢了!”
江骛浅浅回抱住,想到那条死亡预告,抬手轻拍了一下谢清源的后背。
谢清源另眼相看江骛,不少人早暗自猜测着江骛的身份,等谢清源有事离开,立即有人端酒主动找江骛攀谈。
隔着人群,谭亦谦盯着江骛,攥紧的手指重重掐进手心。
江骛又丑又怪,还是没素质的孤儿下等人,凭什么得到关注,凭什么能攀上谢家!
他进校第一天,父母耳提面命他结交谢清源,他刻意去讨好谢清源,结果谢清源不搭理他,却又主动接近江骛!
今天他准备了六位数的礼物,也不如江骛的一本破书!
甚至葛北和他交往前也追过江骛!葛北是打赌输了不得已为之,但他男友追过江骛的事实,始终令他如鲠在喉!
刚才葛北还找借口先溜了,谭亦谦不爽到了极致,过一会儿,围着江骛的宾客散开,他嗤笑一声,有谢清源背书又如何,天生的穷酸无法掩藏,一旦别人发现江骛的真实家世,谁会与他交往呢?
这时江骛放下酒杯离开,谭亦谦毫不犹豫抬脚追了上去。
江骛喝了杯鸡尾酒,他第一次喝酒,不难喝,但辣嗓子,他得找个地方透气。
出侧门是一方大露台,造有拱门花架,木架上爬着大大小小的叶片,羽毛般的雪花落下,二楼投下来的灯光影影绰绰,隐约瞧见右前方似有一朵盛放的花。
江骛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上前凑近花架,果然有一朵花。
昏暗的光影里,是一朵花型大、花瓣层层叠叠如破酥的红花。
无比浓郁的正红色,是月季蒂娜。
江骛很意外,蒂娜春季是盛花期,夏天开花量稍少,秋季又多些,但冬天开花,他是头一次见。
月季花开在顶部,他攀住花架,踮脚欲闻一闻月季的香味,忽然有人来了,“被人看穿身份,落荒而逃了?”
谭亦谦停在离江骛七八步距离的地方,双手插兜,勾着嘴角笑,“我要是你,今天就不会来不属于自己的地方自取其辱。”
江骛食指指尖猛然一痛,他被花的刺刺到了,他收回手,冒出一颗透明血珠,淡淡花香味萦绕在鼻尖,江骛抹掉血珠,收起手若无其事回头,一本正经问:“你这么在意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咳咳咳……”谭亦谦被口水呛到了,他气急败坏抽出左手指着江骛,“你胡说八道!我会在意你?你配吗!”
江骛眉梢微挑,“那你老跟我屁股后头。”
谭亦谦愤然作色,“看你笑话而已!你以为攀上谢清源,其他人会高看你一眼,殊不知他是他,你永远是你。”他说着越来越得意,“萤火永远成不了皓月。刚才找你的人,不就都迅速离开了。”
他不眨眼盯着江骛,期待着江骛恼羞成怒的样子。
江骛却只眨眨长睫,“谢谢夸奖,能成为萤火很不错了。”
谭亦谦,“……”如果眼神能杀人,江骛早死了无数次。
江骛掏出手机看时间,快十一点,地铁要停运了,他懒得再浪费时间,抬脚便走。
快到门口,突然听到谭亦谦在后面说:“你以为谢清源是真想和你交朋友?别天真了,有你这片枯叶衬托,他更卓尔不群而已。”
江骛抓了抓眼角,回头说:“你不卓而不群,是你不想吗?”
淡棕色的瞳仁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明亮又认真,“对了,你叫什么?下次我会记得避远点,免得衬托了你,还看不见你的卓尔不群。”
“你——”谭亦谦五官不受控地哆嗦着,说不出第二个字。
江骛赶时间,还是要扔下一句才走,“不说算了,挺大个人了,还那么小气。”
风裹着雪花飘进谭亦谦的眼睛,带刺一样扎得他生疼,他死盯着江骛消失的地方,半晌愤愤掏出手机。
“马上查江骛地址。现在,立刻,马上!”
光影里无数雪花激烈翻滚,那朵蒂娜月季悄然枯萎,温暖如春的二楼房间,落地窗前的高大身影,收回了视线。
陆嵊摩挲了一下食指尖,放下纱帘回身,谢沛堂立即双腿绷直,双手恭敬地交叠在腹部,打理精致的白发鬓角不知何时被冷汗浸湿透了,他眼睛下垂,连那双黑亮的皮鞋都不敢直视。
谢沛堂无声吞咽着口水,硬着头皮轻声询问,“陆先生?”
屋内静到能听到窗外呼啸的雪声,谢沛堂等待良久,仍是没有回应,他悄悄抬高眼珠,一道西装革履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
谢沛堂胸口轰然一跳,赶快低声道歉,“抱歉陆先生,我是不小心……”
回应他的是公良也微笑的声音,“主人已经离开了。”
谢沛堂当即抬头,他面前是微笑着的公良也,他环顾四周,诺大房间空无一人,边茶几上的蛋糕和茶水纹丝不动,谢培堂脸上血色瞬时褪得干净,双腿发软差点没站稳。
“陆先生……”谢沛堂嘴唇蠕动,期待地望着公良也,“他、他老人家同意了吗?”
公良也仍是一丝不苟的微笑,“主人的事,我也不清楚。”
“谢谢款待,告辞了。”他拿出一只锦盒,“祝令曾孙生辰愉快。”
谢沛堂看着黑金锦盒失态了,从公良也手中急切夺过盒子,迫不及待打开。
红绸布里卧着一支钢笔,公良也挑的。
谢沛堂眼白分裂出血丝,他不愿相信着倒转盒子死命抖着,声音如同漏气的皮球,急速干瘪下去,“公、公良先生,怎会……只有钢笔吗?”
隔壁房间,谢清源打开书柜,第二层摆了整整一排——鲲鹏出版社出版的《易经》,谢清源随手塞江骛送的《易经》进去,又多了一本。
同时他爬上取书梯子,到书柜最高层,他挪开一本砖头厚的词典,后方是一小片灯光。
这堵墙装着一小块圆形透气窗,能看见隔壁。
谢清源心躁鼓动,他两手撑着两侧书架,倾身贴到窗玻璃,呼出的热气,在透明玻璃上熏出一团朦胧的雾气。
心跳声越来越响亮,谢清源屏息凝神,贴着小窗户往隔壁窥探。
下一秒,他瞳孔惊讶张大。
那名叫公良也的管家离开关上了门,房内没有第二人,只剩谢沛堂——
他那位耆德硕老的曾祖父,披头散发,状若癫狂地疯狂刨着一只破底锦盒,十根手指撕扯着锦盒里的绸布,口中不断重复着什么。
谢清源惊呆了,突然有东西在他口袋震动,他反应片刻才摸出手机。
看到来电,他打开手机静音,丢进了书柜里。
*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江骛掐断了通话,点开微信找到谢清源留言。
发完他收起手机,离开了谢宅。
风雪密得天地成了一片,地铁已经停了,江骛取出寄存的书,放进怀里拉上衣服链子,看了眼出站口的监控,他摸出手机搜索回家的步行路线,走向没有监控的巷道,翻出口罩遮住大半张脸,进入巷道便狂奔回家。
仙江市地铁最高时速70km/h,江骛的最高速度是80km/h。
只是为了避开监控,多绕了偏僻小路,等江骛跑回空明村,已是半夜了。
在暴风雪里奔跑一小时,江骛头发刮得乱糟糟,口罩也不知何时不见了,整张脸麻木到僵硬,还贴着几片雪花。
江骛剧烈喘息着,第一时间低头检查怀里的书,他手冻到快没知觉了,数了书没少,他拍掉脸上的雪花,使劲搓着脸冲上楼,迫不及待想洗热水澡。
低瓦灯泡在楼梯间摇摇欲坠,到六楼,他脚尖先踢到一样东西。
那东西发出声音,走廊的自动灯应声亮了。
昏暗的光线下,是懒羊羊的脸。
是江骛上次买的面具。
江骛蹲下捡起面具,压低的视野里,昏暗不清的楼道里摆着几个打包袋,以及那台年代感小电视。
熟悉的场景,江骛吐出一口凉气,他抓起面具起身,对上房门前的视线,“您什么意思?”
男房东靠着门框,手指夹着根即将燃尽的烟,看见江骛终于回来了,他猛吸一口,把烟屁股丢地上,鞋尖随意碾了下,嗓门奇大,“你马上搬走!房子我不租了。”
江骛讲道理,“我签了半年合同……”
“说什么都没用!”男房东板起脸打断他,“今晚你必须搬走,我的房子就是不租你!”
第06章
男房东语气又放缓下来,“当然了,你非赖着不走,我是不会赶你,我是守法公民。但屋子里的电线水管不小心坏掉修不好,这可不违法。”
他知道江骛独自居住,又才成年,游刃有余拿断水断电威胁,“今晚你那间屋子的水电一定会坏。”
江骛无所谓点头,“坏吧。”男房东脸色微变,他继续说,“一个晚上我还挺得过去。”
果然男房东彻底黑脸了。
江骛就肯定他猜对了,是有人要他今晚露宿街头,但不是房东。
房东要他搬走不稀奇,但强硬非要他今夜露宿街头,实在不符合常理,他们之前没有任何摩擦。
不是男房东,那就是别人。
有钱又恨他的人——
他大概猜到了是谁。
江骛搓搓脸,冰凉的脸皮勉强温热了,他话锋一转,“我今晚走也行,我有条件。”
男房东急切问:“什么?”
“两倍违约金。”江骛伸出两根手指。
当初为了有个住的地方,他和房东签的合同并不正规,没有违约金一说。
男房东赶紧同意了,“成交!你滚……”又在江骛目光里改口,“马上走!”
江骛的行李大部分是书,女房东提着最后一只打包袋满头大汗从出租房出来,江骛说:“还有一个条件,行李我明天来拿。”
男房东又急了,“那不行!你的任何东西不能在这间房多待一秒……”
江骛不咸不淡,“多简单,搬到你家就不是这间房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收款码,笑容灿烂,“不然我反悔了,我的两倍违约金事小,你的新房客——”
男房东错愕,“你知道……”他被拿捏住了,哼一声掏出了手机。
盯着江骛下楼,看不见背影后,男房东哼着歌回到房子里,四处打量着。
比他租出去时是要打理得好一些,但也破旧狭小,竟有人以十倍价格在今晚租下这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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