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耳机,沈逾之。”蒋磬递给沈逾之一只耳机,嘱咐道:“我在外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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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面了,蒋文。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相信你还认得我。”
沈逾之坐到了蒋文对面,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左手撑在太阳穴处,右腿叠在了左腿之上,一副冷漠的样子:“你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
蒋文揉搓了下鼻子,咬牙切齿道:“沈逾之……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沈逾之后背贴向椅背,右手搭在了椅背上,将针管随手掷在桌子上:“你应该庆幸是我来才对,除了我,没人会在意你的死活。”
蒋文没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沈逾之扔下的针管,磨了磨牙。
“真是可笑啊,控制自己身体的不是自己的大脑,”沈逾之嗤笑一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而是几毫克的精神药物。”
蒋文猛锤了下桌子,发出一声类似于野兽般的嘶吼:“你他妈懂什么?沈逾之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子就是杀了人,等老子出去你他妈也别想活——”
沈逾之听到蒋文歇斯底里地怒吼,却没有一点反应,而是面无表情地转了下桌面上的针管。
针管在桌面上晃晃悠悠转了几圈后就被沈逾之一下按停。他将指尖比在双唇之前,几乎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说道:
“嘘,别吵。我问你几个问题,回答对了这个就奖励给你了。”
蒋文抽了下鼻子,眼睛紧紧盯住被沈逾之按住的注射器,纠结半刻才咬牙迫使自己安静下来,看向沈逾之。
沈逾之搭在椅背上的右手指尖点了点金属座椅:“你和林雨深怎么认识的?”
蒋文听到沈逾之的问题,不由发出了轻蔑的笑声。他双眼眯起,似乎盯住了猎物般:“哈,沈逾之,沈大学霸,这么久了连这个也没查出来吗?”
“你之前就认识我,是吧。”沈逾之没有理会蒋文的暗讽,而是以一种陈述的语句说道:“或许是因为我曾经在全校师生面前演讲,也或许是看到了我获得国奖学校而发的喜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不认识你,从来没听说过你。”
“蒋文,你会记得你每天呼吸了多少次吗?”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假装的优秀,我是真优秀。”
“上次审讯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从资料上看你学习优异,为什么会对我的阴暗面那么感兴趣?甚至——听过我的自白后的感受不是共鸣而是暗爽?”
“今天再来看,果然和我猜测的差不了多少。装成好学生很累吧,蒋文。”
“你能说出几个你们专业的名词?”
说到此处,蒋文咬紧后槽牙,猛锤了一下桌子,发出了一声巨响。他的双眼遍布血丝,恶狠狠地盯着沈逾之:“闭嘴。”
沈逾之扶了下眼镜,嘲弄道:“一个都不能吗?我本来以为你至少能说出两三个的,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废物。”
“操你妈!”蒋文的眼球都有些凸起——如果不是他被拷坐在椅子上,拳头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抡到沈逾之脸上:“老子、让你、闭嘴!”
沈逾之仍旧面无表情,翻来覆去倒玩着手中的注射器:“你在和我提要求?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提要求。”
“我记得学校曾经把我的照片贴在了操场的宣传墙上,你有见过吗?”
“不过没见过也正常,你们有单独的校园——其实我们本校学生也从来没把你们这些国际学院的人当成过同学。F大的校园,你们也不配踏进一步。”
沈逾之看向面前愤怒到极致似笑非笑的蒋文,语调却没有一丝变化:“是不是很想杀了我?可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蒋文没有回答,浑身发抖地垂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快到控制不住了啊,蒋文。”
“你马上就要像一只狗一样恸哭着求我把这支注射器给你。而给或者不给,全看我的心情。”
“与其有时间咒骂我,不如想想如何讨好我吧——不过我也很好奇,从你这种垃圾的口中能有什么有用的话,无非是一些人渣互相泼脏水罢了。”
“你会怎么选择呢,蒋文。”
“是坚定自己的意志继续嘴硬,还是会屈服于这几毫克的甲基苯丙胺呢?”
审讯室内安静极了,而蒋文却觉得自己耳边风声呼啸,豆大的汗珠滴落在桌板上,震动着他的耳膜。
沈逾之说得确实不错,他已经快到极限了。冰毒的依赖性相较于其他精神类药品来说是最大的,这也是为什么冰毒会被称作毒品之王的原因了。
他咬住鲜血淋漓的下唇——早在几分钟前他的下唇就被咬破——他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对了。”沈逾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般,双手撑在椅子上,身体向前探去,轻轻地问道:“他给你注射苯丙胺兴奋剂,试图操控你的时候,应该也没想到会被我抓住这点吧。”
蒋磬猛地一抬头,如墨的瞳孔中映出了沈逾之游刃有余的身影。
“喂?我是蒋磬。”蒋磬摘下半只耳机,接起响了足有半分钟的电话,皱紧眉头盯着审讯室内的情况。蒋文似乎也对沈逾之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的措手不及,双手攥紧瞠目瞪着沈逾之。
“蒋哥,我是周超。我现在在局里的DNA实验室。我按你说得从下水道取了几根毛发样本,你猜怎么着?”
“蒋哥你真是神了!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一个陌生的DNA样本——”
“是谁?”蒋磬问道:“有记录在DNA数据库中吗?”
“没有,实验室这边告诉我能测出来就已经很幸运了。我们只能知道她是个女性,并且她的毒检化验结果为阳性!”
“……沈逾之。”蒋磬扣掉电话,缓缓地对着耳机旁的话筒说道:“还有第四个人,他们还和另外一个女生一起吸过毒。”
“蒋文应该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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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逾之的小指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他看向映照着他的面庞的单面玻璃,很快便转回了头。
“她是个女生吧,年纪……和你差不多,甚至可能大你一两岁。你认识她认识的很早,刚刚大一的时候你就认识她了。她光彩夺目,活力四射,你不自觉便被她吸引了目光。”
“直到有一次,你和她喝酒喝得上头,最后在酒精的刺激下,你吸了你人生中第一次毒。”
蒋文听到这里有些激动,强烈的戒断反应让他涕泗横流:“你……那个贱人,我以为她爱我,我以为她离不开我,没想到她却是为了……”
“你为什么要为她做假口供?她对你的种种,就像是你对林雨深所做的一样。”
“林雨深爱着你,那么你呢?”
“好可怜,你还是爱着她。”
“我他妈恨她!我恨她!”蒋文一边不受控地流着眼泪一边一口咬在了自己虎口,他的虎口几乎要被咬了个对穿:“闭上你的狗嘴,林雨深她先来招惹我的……是她活该……”
而蒋文说出这句话时就仿佛后悔般,犬齿又往里进了几分,满脸泪水地呜咽道:“我错了,沈顾问……我都说……都说……求求你,放过我吧……”
沈逾之停顿了一下,拿起桌面上注射器,站起身来,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蒋文。他绕到了蒋文的身侧,似乎是欣赏了片刻蒋文此刻的表情,不急不缓地将针头推进他的静脉中。鲜红的血液从针头处流淌了几寸,沈逾之才慢吞吞地把活塞柄按到尽头。
审讯室中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蒋文大口喘气的声音。蒋磬的右手攥紧,看向审讯室里的那个沈逾之。
“……苏棠。”蒋磬听到了耳机中蒋文略有失真的声音:“那个女人是……F大金融系……一班、大三,苏棠。”
不知是不是刚刚注射了毒品,蒋文说话显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她用毒品控制我,卖淫……让女生卖淫……她是大学城这边最大的毒贩……”
蒋磬下意识去看沈逾之,果然,沈逾之也将目光转向了玻璃后的他。
然而,沈逾之的目光却因为看不见蒋磬而没有对焦到他的脸上,于是仅仅过了一秒钟,沈逾之便推门出来了。
这一刻,两人才真真实实的四目相对,沈逾之也又变回了那个蒋磬所熟悉的他。
“……你是怎么知道蒋文是被苯丙胺控制的?”
沈逾之闻言温和地笑了笑,将夹在自己衣领上的对讲器取了下来,贴近嘴唇。
“赌的。”
沈逾之在设备中略带电流声音在蒋磬耳边响起,迎合着现实中他温润的声音,蒋磬竟感到了一丝发痒,不由将右耳耳机往里按了一下。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还好我赌对了,不是吗?”
第28章 苏棠
28
“问出来了?不愧是沈顾问,厉害啊。”吴越单手叉腰,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嘴里叼了根烟,脚尖来回碾了几下还挂着水珠的草皮,几乎可以出演九十年代香港电影中的古惑仔。
“小刘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们申请调取了几毫克bd?”
“对,”蒋磬打开听筒,将手机置于他和沈逾之中间,又顺手从桌面上拿起了那份文件:“蒋文毒/瘾犯了,沈顾问拿来审讯用的。”
吴越哦了一声,紧接着问道:“苏棠?是你们那天在蓝岛门口遇到的那个?怎么都是学生啊……这就是F大的学生吗?连这种压榨人权牟利的事都能想得出做得来。”
“大学生最好控制。”沈逾之放下手中的钢笔,喝了口水说道:“越是激昂的学生越会被控制。他们思想单纯,又有理想有抱负,很容易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蒋文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了。”蒋磬点了点头:“这么看来林雨深和苏棠是认识的,甚至……关系很好。”
“林雨深会让苏棠去她家中洗澡,这对于两个不认识、关系不熟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吴越揉了揉眉心:“没有可能是上下级关系吗?以林雨深的经历来说她更像是苏棠手下的女孩。”
听闻此话,一直在埋头写着蒋文笔录的沈逾之插话问道:“吴组长会去任警官家中洗澡吗?”
吴越一噎:“……不会。”
蒋磬看了一眼沈逾之,他仍旧低着头,只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和几根翘起的头发。他的记录几乎不需要停顿,手中的钢笔笔尖在纸面上飞舞着。
蒋磬收回目光,清了下嗓子:“你倒是来我家洗过澡。”
“……行。”吴越半天才憋出一个字:“她们认识,还是朋友——可我从来没听说过她们和拉皮条的还能当上朋友。”
“你说得也有道理,剥削者和被剥削者怎么也不会在同一战线上。”蒋磬若有所思,摩挲着他的下巴,“除非她们是一样的,都是剥削者——或者都是被剥削者。”
“……不是吧,大哥,你是觉得苏棠头上还有人在剥削她吗?为什么苏棠不会是那个剥削者?”
“两点。”沈逾之记录完毕,放下钢笔,看向审讯室内注射毒/品后放空的蒋文:“第一点,蒋文说了,苏棠不仅卖d淫还吸f毒贩f毒,同时她还有过使用毒品控制别人的前科,那么林雨深如果是她的手下,理所应当会被她控制。”
“可她并不是,不仅不是,她们关系似乎还很亲密。”蒋磬补充道:“林雨深是在蒋文诱导下吸的毒,她卖/淫的时间不会早于认识苏棠。”
“我们知道林雨深是那个被剥削者,那么能和她在后来相识的苏棠,大概率有和她类似的遭遇。”
沈逾之点点头:“蒋磬说的没错,这是第一点。而第二点则是从犯罪心理学上讲,组织卖淫的罪犯大多数都为男性。其实女性在此类案件中大多数更是以“伥”的形式出现,就像民国时期妓院颇多的的上海,那些老鸨的背后还是以当时杜月笙为首的上海黑社会。”
“这些学生啊,真是……”吴越不禁感叹道,然而还没等他这句话说完,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紧接着蒋磬就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了窸窣的声音。
蒋磬和沈逾之对视一眼,蒋磬不由挑下眉毛,问道:“是有什么发现?”
电话那头响了几秒风声才又接上了吴越的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燕和市前几天下过雨。”
蒋磬没听懂,蹙眉问道:“什么?”
“……这边现场好像有些奇怪的痕迹。”
“现场附近好像有些地方的落叶和野草分布有些奇怪……这叶子上面怎么会有泥土?”
“看起来……就像是被人踩过。”
“有人回去过现场,现场还有什么异样?”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只能听见吴越走动声音。
“现场警戒线上好像有一块污渍……不过这也有可能是雨水带上去的。”
“是凶手回去了现场。”
蒋磬敲了敲桌子,几乎是立即做出了推断:“现场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要么是一种仪式般的审判,要么——”
“现场有他遗漏的东西,他不得不回去清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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