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他奶奶给的魔芋。”褚归采取排除法进行辨认,“你吃过魔芋吗?”
“吃过。”准确来讲贺岱岳吃的是加工过的魔芋,他扯着嗓子喊堂屋的潘中菊,“妈,魔芋怎么处理啊?”
潘中菊同样抓瞎,贺岱岳把魔芋搁置到一旁,明儿再问问大牛他奶奶算了。
现煮饭有些来不及,贺岱岳下了一锅面,浇头是用泡姜爆炒的鸡杂,褚归吃不惯肝脏粉粉的口感,贺岱岳提前给他夹了出去。
鸡杂面鲜香酸爽,经过张晓芳的点拨,贺岱岳好像领悟了做饭的窍门,厨艺日渐精进,褚归不仅嗦完了面条,还端着碗打算把汤喝了。
“少喝点,我买了月饼。”贺岱岳自己无所谓什么节不节的,但褚归既然往年在回春堂过了,到困山村便不能省。
油纸包裹的月饼比不得褚归曾吃过的精致,面皮印着粗糙的纹路,里面是青红丝和瓜子仁、花生、黑芝麻等做的馅。
“妈,你尝尝月饼好不好吃。”一个月饼切四块,贺岱岳把第一块递给潘中菊,第二块给褚归。
褚归接了月饼,问贺岱岳从哪买的,月饼得要月饼票,节前限量发放,普通人可弄不到。
“你见赵主任时我找人换的。”见潘中菊低头吃月饼,贺岱岳飞快凑到褚归耳边说了两个字“黑市”。
黑市即鸽子市,背地里做买卖交易的地方贺岱岳上辈子把漳怀县城的黑市摸了个透,弄盒月饼对他而言小事一桩。
“哦,我说你昨天到了县委咋不跟我进去呢。”
搞清楚月饼的来历,褚归咬了口月饼。
重油重糖的表皮甜得腻人,内馅的青红丝带着橘子皮的涩味,瓜子仁倒是挺香的,褚归看在贺岱岳的份上吃了一半,将剩下的偷偷塞到贺岱岳手里让他解决。
潘中菊活了四十几l岁的,头一次吃月饼,小心翼翼地咀嚼,迟迟舍不得下咽:“香香甜甜的,真好吃。”
“你喜欢就多吃点,我和当归都不爱吃。”一盒月饼两个,贺岱岳吃了褚归剩下的半块,其余全给了潘中菊,反正月饼耐放,包严实了放个二五天不成问题。
“不知道我寄的信爷爷他们收到没。”褚归仰头望着月亮,困山村山清水秀,月亮也瞧得更加清晰。
玉盘似的月亮悬在深邃的夜空中,云雾如同薄纱般飘舞,院子里点燃的艾草青烟缭绕,天与地共同构建成人间的中秋夜。
“肯定收到了。”感受到褚归的失落,贺岱岳牵住他的手,微微用力。
“嗯。”褚归与贺岱岳对视一眼,余光注意到潘中菊打起了瞌睡,“伯母困了,要不我们收拾了回屋睡吧。”
赏月赏的是愿景,时长并非关键。贺岱岳应了声好,叫醒潘中菊,扶着她回了屋。
二人已经洗过澡了,褚归倒了碗清水让贺岱岳一起漱口,以免长牙虫。
贺岱岳咕噜噜吐了水,湿软的唇亲上褚归,美其名曰检查一下漱干净没,舌尖扫过齿间,褚归被他亲得呼吸不稳,呜呜着推他。
贺岱岳让他短暂地换了一口气,搭在后背的手掌下滑,褚归上下失守,大脑涌入迷蒙的雾气。
最终打断二人的是好奇的天麻,它用脑袋顶了顶褚归的脚踝,毛茸茸的触感吓了褚归一跳,牙关闭合,咬到了贺岱岳的舌头。
“嘶——”贺岱岳痛狠了,狼狈地缩着舌头,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他皱着眉呸了口血水。
“快张嘴我看看咬得严重不?”褚归掰着贺岱岳的下巴叫他张嘴,贺岱岳伸出舌头,舌尖一厘米处破了个口子,往外冒着丝丝缕缕的鲜血。
自知闯了祸的天麻撒丫子逃了,贺岱岳挨过痛劲,含糊说了句没事。
亲是亲不得了,提着煤油灯进了卧房,褚归心疼之余又有些好笑,称老天爷要贺岱岳消停睡觉。
“什么消停?”贺岱岳捏捏褚归腰间软肉,“我是舌头被你咬了不是命根子被你咬了。”
贺岱岳两手拧开装药膏的罐子,习惯性拿食指一挖,倏地想起来新药膏得等一周,略微伸直手指的弯曲弧度,抠抠搜搜地沾了团药膏送向褚归。
药膏减少,便需一些其他东西来补,整个过程变得极为漫长,褚归无语凝噎,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待贺岱岳终于消停,褚归早已成了软脚虾,后半程全靠贺岱岳的臂力支撑,搅得他实在耐不住,一口咬上他的肩膀,方堵住了险些溢出喉咙的细碎声。
隔音不好到底令人多有顾虑,贺岱岳替褚归擦拭完身体,目光凝聚至他红润的唇瓣,思忖着何时找机会彻底痛痛快快地来一场。!
第100章
中秋后国庆接踵而至,劳动节、国庆节与春节是一年里的三大节假日,各有一天假期。不过众所周知,农民看天吃饭,是没有节假日一说的,哪怕不上工,他们也有许多活要干。
“你舌头好点了吗?”感受到贺岱岳起床的动静,褚归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他侧躺着,红润的脸颊挤出微凸的弧度。
“好多了。”牙齿咬到舌头,本来不是啥大事,贺岱岳一向不在乎小伤小痛,他俯身自然地在褚归额头上亲了亲,“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听贺岱岳这样答,褚归联想到他如狼似虎的折腾劲,便以为咬得没多严重:“不睡了,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褚归掀了被子坐直,光裸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细白的皮肤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瘢痕,贺岱岳咽了咽口水:“上午把柴棚理一下,里面的柴是我妈两三年前砍的了,放久了要朽,理完下午山上砍几捆新的。”
贺岱岳回家以来没上山砍过柴,柴棚仍有存货,可见潘中菊攒了多少。说着贺岱岳趿了拖鞋给褚归拿衣服,他自己则套了身打补丁的粗布短衫。
褚归察觉贺岱岳对舌头上的伤不对劲是在晚上,彼时贺岱岳一手托着他的后颈,嘴唇细细密密地研磨。贺岱岳每次接吻狠得像要吃了他一样,突然转变的温柔明显不是他的作风。
“等一下。”褚归推开贺岱岳的脑袋,伸手拿了床头的手电筒,“张嘴。”
旖旎的气氛一消而散,哪怕此时褚归坐在贺岱岳的腿上,而贺岱岳的手正毫无阻隔地摸着他肉最多的地方。
“我没事——”贺岱岳直挺挺地戳着褚归,手掌揉捏,试图蒙混过关。
“张嘴。”褚归加重语气,一改往日作为承受方的弱势姿态,反手强硬地抓住了贺岱岳的手臂。
挣扎失败,贺岱岳悻悻打开口腔,被咬的部位呈现出异常的深红色,褚归探入手指轻轻抚触按压,摸到了不平整的边缘。
唾液不受控制地盈满,贺岱岳仿佛任人宰割,褚归抽出湿淋淋的手指:“伤口发炎了,明天我给你配一副消炎药,饮食——”
“我晓得了褚医生。”贺岱岳打断了褚归,引导他往下看,“莫管舌头了,管管他行吗褚医生?”
褚归的脸皮到底没贺岱岳厚,耳根绯红地捂住贺岱岳的嘴:“你别瞎喊!”
褚医生恼羞成怒,贺岱岳为自己的嘴快付出了惨痛的后果。翌日褚归沉着脸在药方里添了味黄连,并且把他的伙食全部换成了少油少盐的极致清淡版。
为了让褚归解气,贺岱岳故意吃得生无可恋,蔫头巴脑的像泡菜坛里的酸黄瓜。
虽然黄连很苦,水煮菜很难吃,但褚医生羞赧的模样真的很诱人,贺岱岳暗戳戳地想多来几次。
贺岱岳舌头疼了三天,偶尔说话扯到伤口时嘴角跟着抽搐,别人问他咋了,贺岱岳谎称上火长了个泡。
至于为啥上火,一个年轻的、健康的、身强力壮的单身小伙,原因显而易见。
“哎,你跟哥说句实话,你喜欢啥样的姑娘?”杨朗不信贺岱岳不想娶媳妇,二十几岁的人了,指定开窍了。
“啥样的我都不喜欢。”贺岱岳放着手里的引线,回答得干脆利落,“杨二哥你压一下线尾,我上去看看接头缠好没。”
贺岱岳说完便走,丝毫没给杨朗继续的机会。
杨桂平申请火药批下来了,趁天晴,贺岱岳准备放炮采石。
安全线外站满了围观的村民,即使杨桂平在会上强调了让家长看管好各自的小孩,贺岱岳仍派了人手四处巡查,以防调皮捣蛋的孩子擅闯。
褚归站在围观队伍的前排,放炮属于高风险作业,他不放心贺岱岳。
确认引线连接无误,贺岱岳开始叫杨朗他们往外退,场内很快剩他一人,褚归秉着呼吸,视线盯紧贺岱岳的一举一动,不敢挪动半分。
贺岱岳吹响了尖锐的哨子,连续三声后,他弯腰点燃了引线,随即朝褚归的方向飞速奔跑。
所有人皆为他捏了一把汗,他们握紧拳头,或有声或无声地为贺岱岳加油。事实上贺岱岳留足了引线的距离,他稍微撤离几十米远,就能到达防护点,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般紧迫。
关于点燃引线的人选,褚归曾与贺岱岳产生了分歧,他私心认为村里那么多青壮年,怎么也不该轮到断过腿的贺岱岳。
而贺岱岳则表示他的腿已经痊愈,不会影响他撤离的速度,况且他是唯一有经验的,他知道如何应对一切突发情况并保证将安全系数提到最高,点燃引线他当仁不让。
褚归请杨桂平作动员,然而面对其中的危险,平日里活跃的人一下变成了缩头乌龟,点燃引线的任务终究落到了贺岱岳的头上。
引线越来越短,贺岱岳离褚归越来越近,虽然有把握跑到安全线,但贺岱岳从来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对褚归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侧身躲到了防护点后。
褚归捂住耳朵,一片死寂中,引线燃到尽头,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山体砰然崩裂,巨大的石块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翻滚而下,轰轰隆隆的恍如地龙腾身。
看着采石山那令人心惊肉跳的情形,人群恐惧地后退。周围空了一片,褚归脚步死死钉在原地,与贺岱岳遥遥相望。
翻滚的巨石碾向贺岱岳藏身之处,速度越来越快,脚下的地面传来强烈的震动感,换个胆子小的,怕是会被吓得冲出防护点逃命。
贺岱岳面不改色,他相信自己勘选的防护点。尽管贺岱岳带他看过现场的布局,面对此番情景,褚归的心依旧提到了嗓子眼。
在斜坡的缓冲下,巨石渐渐停止了翻滚,人群发出庆幸的欢呼,褚归伸直手指,浑然不觉掌心被指甲掐了一排印。
良久,碎石落定,贺岱岳走出防护点,褚归拔腿冲了过去,好在杨朗几人做出了和他相同的行为,他的身影并不显得突兀。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杨朗呐喊着,张着双臂奔向贺岱岳,想要和他来一个大大的拥
抱。
十米……五米……一米——
杨朗合拢的双臂扑了个空,木然扭头,刚刚还在他面前人竟绕了个弯,和落后他几步的褚归抱上了!
“我说了我不会有事的。”
贺岱岳在褚归耳边说道,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抚他因担心而狂跳不已的心脏。
褚归用力收紧胳膊做了两个深呼吸,嗅到贺岱岳身上蓬勃的气息,他的心慢慢落回实处。感受到褚归放松了力道,贺岱岳松开胳膊,把杨朗几人挨个抱了抱。
被炸药崩飞的细尘一时半会儿消散不了,此刻的采石山如同飓风来临的荒漠,黄沙漫天。空气中仿佛满是硝烟与泥土的味道,抱完贺岱岳抬手挡在褚归的头上,拥着他出了沙尘区。
轰鸣声似乎在脑海回荡,被吴大娘扶着的潘中菊闭目缓解脑海中的眩晕。大概过了两分钟,不适感潮水般消退,潘中菊使劲睁大了眼睛确认贺岱岳的安全状况。
朦胧的视野仿佛拨云见日,潘中菊有些不敢置信地指着飞沙下的高大身影:“那个是岱岳吗?”
“是岱岳。”吴大娘下意识回答,忽而反应过来什么,声调抑制不住地拔高,“你看得清了?”
潘中菊的眼睛眨了又眨,瞳孔沿着吴大娘的脸上下移动,声音发抖:“近的能看清了,远的差一点。”
“岱岳!岱岳!”吴大娘使劲招着手,“你妈的眼睛能看清了!”
贺岱岳与褚归的脚步皆是一顿,下一秒拔腿小跑,二人的脸庞在潘中菊的视线中越来越清晰。潘中菊鼻头酸涩难当,强忍着泪水上前两步,稳稳抓住贺岱岳的小臂。
模糊的面容与明朗的五官不可比拟,泪水从潘中菊的眼眶中滑落,压抑的情感得以释放,顷刻间达到巅峰,饶是贺岱岳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角。
杨桂平等人纷纷出言祝贺,吴大娘劝慰潘中菊莫哭,苦尽甘来,要高高兴兴的才对。
“伯母你的情绪不宜激动,这里灰尘大,我们先回家吧。”褚归递上手帕,潘中菊眼睛骤然恢复在他的意料之外,究竟是何种因素造成的以及有无可能昙花一现他尚不确定,必须回家做进一步诊断。
褚归的声音转移了潘中菊的注意力,她扭脸细细打量着褚归的模样,欣喜笑道:“总算见到当归你长什么样子了,果然像他们说的那样好看。”
许是秋老虎的最后一蹦跶,今日的阳光明晃晃的,散发着灼人的热度,潘中菊的眼睛受不得刺激,褚归叫她闭着眼睛,让贺岱岳背了回去。
关系亲近的贺大伯一家和吴大娘等人一路簇拥着到了家,贺岱岳把潘中菊放到椅子上,室内睁眼无碍,褚归详细询问了潘中菊的感受。
炮响、眩晕、复明,褚归凝神思索着三者间的关联,人体结构复杂,涉及到脑部神经的更是存在浩瀚的未知领域,褚归只有潘中菊一个病例,不能做出什么科学的结论。
潘中菊后脑勺的淤血经过数月的治疗已逐步清除,离痊愈只欠一咕嘟,褚归推测是放炮的巨大波动干扰了神经系统。
“再观察两天,如果稳定的话就可以停药了。”若是换做以前,褚归肯定会找褚正清帮忙拿主意,但现在不用了,他早已锻炼出了独当一面的心性与能力。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重重松了口气,吴大娘止不住地称好,贺岱岳的腿与潘中菊的眼睛先后痊愈,这下他们母子俩是真的否极泰来了。
略坐了三五刻钟,吴大娘他们留下保重身体的话陆续离开。
潘中菊在屋里进进出出地转了一圈,看着后院新增的小鸡崽与睡在鸡窝里的天麻,她上扬的嘴角一直没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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