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是这个事情,柏红袖还是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快步走到中央跪谢:“多谢父皇!”
柏红袖的头低垂着,他听到身后的争吵声愈发大了。然后就是砸落东西的声音,吵吵闹闹的声音终于停歇下来。
秦抚光今日是动了气的,以至于宣布了册封礼日期后便下了朝。
“恭喜大人。哦不是,该说恭喜太子殿下啦?”挽月早早就听到了风声,她笑容可掬地接过柏红袖脱掉的外袍。
柏红袖瞥了她一眼,随手甩给她一包碎银。
挽月高兴地接过,止不住地谢恩。
“下去监督伙房做食去吧,今晚皇上应该要过来。”柏红袖早就摸透了秦抚光过来的规律,只要是他生气就会来。
不出所料,夜晚时分秦抚光带着冷气来了,就连坐下时也弄出了很大的动静,浑身写满了“我不高兴”四个大字。
秦抚光算准了柏红袖为了太子之位不会忤逆他,所以基本有了火气全都跑到柏红袖这里撒。此刻也是,他吃了几筷子菜,然后啪地一拍桌子,将柏红袖吓得咳了起来。他幽怨地抬眸,却见秦抚光阴沉的面色。
“父皇还在为今早的事情动怒吗?”柏红袖本来不想触他的霉头,可惜对面这个祖宗是一副你不问我我就一直拍桌子吓死你的模样,导致他不得不开口了。
看来是遂了他的愿,秦抚光面色略微好转,食指敲了敲桌子:“那个气早就消了,朕是在为连国的事情焦虑。”
连国?柏红袖神情微动,连国与言国相互制衡,短期内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有能让秦抚光焦心的事情发生。
“连国最近是有什么动作吗?”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种事情柏红袖不确定秦抚光会不会愿意同他讲。
“你不知道才正常。是昨日刚得到的消息,还没被放出去的消息,连国似乎有意开战。”
这两个国家要开战了?可是为什么,明明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为何突然要打破这种平和的局面。
“父皇知道连国意图开战的原因吗?”
话落,他看到对面之人扬起笑容,却是带着阴狠的味道。
“朕还以为你会猜到的,或者说你猜到了只是故意装傻。”
是的,本来还不确定的猜想此刻逐渐清晰了起来。秦抚光既然查到了轩辕朝是他的亲生母亲,那么他就会是从头开始查的,从柏红袖被轩辕子捡到到进入皇宫,再到如何从连国的皇宫离开再来到这里。
“怎么会呢,儿臣什么也不知道。”柏红袖歪着头,他也只是笑。没人会认为尤匕是一个会为了感情拿自己国家开玩笑的人,尤匕不会,作为皇帝的尤匕更不会。
秦抚光默默的看着他,一时只听得风吹动竹帘的声音。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二人彼此熟悉了很多,看对方的目光无论是真情或者假意都是柔和的。可现在,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他们的身份又回到了猎人和猎物的位置上。
谁是猎手,谁又是待宰的羔羊?
最后还是柏红袖率先轻嗤,他抚上了秦抚光握紧的拳上。这是他的惯用手段了,只要他先进行肢体接触,就证明他要先低头,秦抚光也不会再为难他。
手中一空,秦抚光躲开了。
“你很聪明,所以你会知道朕的猜想。”秦抚光侧过头,言语间带了刺:“你以为朕是傻的,还是认为朕真的会迷上你?”
“没错,我很聪明。所以昨日连国刚要开战你今日便立我为太子。”柏红袖收回手,站起身退到了门口。“我直说了,你的猜想不成立,他并不是一个会为了儿女私情拿国家当做儿戏的人。”
怎料秦抚光并没有任何欢喜的情绪,他反而更加愤懑。
“你是在为他说话?”
秦抚光兀地站起身,带着低沉的气压一步步朝柏红袖逼近。
柏红袖不知道他是又发了哪门子疯,自己是哪句话点燃了他的引火线。只知道秦抚光正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抵在门上,脸朝他贴的极近。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沉重的呼吸。
“怎么?突然想要和我玩父亲和野种苟合的刺激游戏了?”柏红袖又拿这句话激他,以往每次这句话出口,秦抚光都会拂袖而去。本以为这次他还会就此打住,可是他没有。
“好啊,那就看看我们谁玩死谁。”
第96章 毒师
手指逐渐收紧,柏红袖的双手也不自主地扣在了秦抚光的双臂上。
“哈……”妄想吸上一口气,涎水却顺着嘴角流下。面色也不似先前的红润,反而是渐渐浮现了窒息带来的青紫。
要是再不有所动作,自己真的会被掐死。
柏红袖脑子已经因为缺少氧气开始混沌起来,他凭借下意识的动作抓住了秦抚光的衣襟,然后向着自己的方向用力拉扯。
终于,秦抚光松开了手。柏红袖倒在地上接受着拼命涌入肺腑的氧气,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眼前一片漆黑,似乎有星星在闪烁着。
而秦抚光站在他的旁边,摸着嘴角还残留的温度:“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和跳蚤一样蹦来蹦去。”
刚刚情急之下,柏红袖选择吻了他的嘴角。虽是嘴角,但那也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
柏红袖没有力气和他争吵,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这厮下手太重了,万一自己再犹豫一点点,这太子之位就还没坐热乎就立刻又要换人了!
“这个游戏是像我这样玩的,还是说父皇就是喜欢刚刚那样的玩法?”柏红袖重新站起身。两个人又一次相互打量着对方,秦抚光盯着柏红袖颈间自己掐出的伤痕,心中竟感到欢愉。
“你说得对,朕就是喜欢这样玩,你以后懂得该如何做了?”秦抚光心情大好,拍了拍柏红袖的肩膀走了出去。
直到炉子里的煤炭烧尽。
柏红袖站在原地,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抓起秦抚光用过的茶盏,转身砸到了门槛上。
“大人怎么了!”挽月闻声而来,她有些怕自己这个主子,虽然已经伺候他了一段时间,但还是摸不清他的脾性。
“把千祚遇喊来!快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愤怒,惊地挽月慌忙跪了下去。
“是!”
能看出适时的发怒是有用的,挽月很快就把千祚遇带了过来。
在路上的时候,挽月就隐晦提醒过了千祚遇,主子很不高兴,要小心应对。
可是怎么小心也挡不住飞来横祸,千祚遇刚踏进门,他还来不及行礼就被柏红袖一巴掌扇地侧过脸去。
“挽月!关门!把人全给我清出去,谁也不许在这周围,全部退出去!”
听到柏红袖的吩咐,挽月连忙应答,干净利落地把所有下人赶去休息了。四周悄然无声,站在屋内呼吸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人在门板关上之际就跪了下去。
“我问你,你的药究竟有没有用!”柏红袖站在千祚遇身前,他尽量压制了怒火,但胸膛的起伏难以减轻。
“殿下,您现在已经是太子了,应该自称为孤……”
没等他说完话,柏红袖又是一巴掌打在了他另一边的脸上。
“没听见我的话吗?回答呢?”
千祚遇抬头去看他,入目便见到了柏红袖脖子上的抓痕。柏红袖没有刻意去掩饰,那痕迹颜色愈发深了,仿佛在告诉他人眼前的少年遭遇了什么。
跪在地上的人抿了抿唇,他也不过二十又五的年纪,在太医院也一直没有出人头地的时候,直到半年前,柏红袖发现了他。
当时千祚遇只是个小太医,一直处于跑腿的地位。他不是没有本领,而是有人不让他施展本领。
其实这也是其次的,千祚遇真正擅长的不是治病,而是制毒。
那时,太医院的首席医官又像使唤下人一样让千祚遇去端茶倒水。表面上他装作恭恭敬敬地应了,暗地里他早就研究出来了一种无味的毒。
正好用你来试试毒性!千祚遇停在道边,将茶水放在一棵树下。长时间的怨气挤压使他决定拿这个老家伙开刀。他掏出身上藏着的毒粉,打开壶盖就要下在里面。
“你在下毒?”
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人,千祚遇手一抖。药末有一半洒进茶里,另一半全都散在了草地上。
柏红袖倒挂在树枝上,看着手忙脚乱的太医。他本来就是躲个清闲才爬到树上休息,没想到还能遇到这种谋害性命的事情。
真刺激啊。
千祚遇其实胆子不大,因为他背后没有个撑腰的靠山,不像太医院某些人与其他官品高的人有关系,几句话就能弄死他。他跪在地上,茶水放在了一旁,没敢抬头看挂在树上的柏红袖。
“你是太医院的?”
“是。”千祚遇慌张地答了,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瞧了一眼已经站在身前的人。四目相对间,他看见少年笑了。
“你要毒死谁?”
算是被人抓到了把柄,千祚遇手指扣进了泥土里:“太医院……张之。”
“你和他有仇吗?”柏红袖蹲下身,一只手勾起千祚遇的下巴:“你又没做错什么,别低着头,抬起来。”
“没有,我只是想让他死。”被人欺负这种话千祚遇还是说不出口,不过他听进去了面前人的一句话,你又没做错什么。
这个人认为他没做错。
柏红袖扬起一个笑脸:“那可真是太棒了,你真的很不错,以后愿意跟着我做事吗?”
“我……”还不清楚对方什么身份,就算病急乱投医也没有盲投的啊。
柏红袖看出了千祚遇的眼神躲闪,他一拍掌:“还没自我介绍吧,我是皇子,柏红袖。”
“太医院……千祚遇。”
这便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而后柏红袖让千祚遇按照原计划将那盏带了毒的茶水给了张之。可惜一半的毒素并不足以致命,于是柏红袖又让他把人治好了,不过可以让张之落了个口吃的毛病。
拿这个事情作为千祚遇医术高超的证据,又经过柏红袖的举荐与暗自操作,千祚遇成为了太医院的首席医师。
再之后,便是柏红袖利用千祚遇除掉了一些看不惯的人。不得不说,千祚遇医术可能不是出类拔萃的,但是用毒绝对是一等一的。柏红袖让他吊着某个人一丝气,那就绝对不会吊第二丝。若是让某个人第二天子时死,那么那个人绝对活不到丑时。
是个很拿手的武器,柏红袖对千祚遇很是满意。
“我想让你弄死皇上,你敢吗?”柏红袖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眼眸中充斥的杀戮竟让千祚遇也感觉到了一丝兴奋。
“为什么?”自从他与柏红袖为伍,手上沾染了不少人命,这是第一次他问出了为什么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他杀人,但每收割一个人生命他竟也会感到幸福。
不过那个人可是皇帝,与之前任何人都是不同的,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没有,我只是想让他死。”
柏红袖说出了千祚遇第一次想要杀人时候说过的话,是啊,想让他死。一个人死了什么都没了,谁又会管他身份是否珍贵,谁又会在意这个人是皇帝还是奴婢呢。
躁动不安的心脏逐渐平静了下来,少年的目光映在他的脑海,千祚遇点了点头,他的唇齿一碰,发出一个单字:“好。”
月落乌啼,简单的对话铺满了未来的全部道路,许是荆棘遍布,又许是霜雪塞途。
“为什么他还是看起来这么精神,你究竟在做什么!”柏红袖愤怒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将千祚遇的深思拉了回来。
“微臣惶恐,只是这药性确实是按当时殿下与臣商议后决定来的,绝对没有问题。”
啪。
又是响亮的一巴掌,千祚遇抚上了刚刚被打红的那边面颊,他居然感觉有点爽。刚刚的那巴掌在他意料之外,犬牙不小心咬破了口腔,他用舌头抵住那处伤口,低垂眼眸敛下情绪。
“在我面前别搞那种官腔,非要我每次都打你你才能记住吗?”
“我记住了……”千祚遇抬起头,看见了柏红袖正在揉搓的手掌,那里因为打他已经有些泛红了。
“既然你说没问题,那我问你。为什么他没有一点变化,甚至力气也一点没有变弱,这让我看不出他有中毒的迹象。”
“微臣谨记……咳,我记住了你当时说的话,要让旁人看不出他中毒。这种毒素是一日日累积的,只有毒发的那几刻钟才会有所表现。当然,当中毒者意识到自己中毒了,已经来不及了。”
千祚遇说话时眼中有兴奋的光芒,是他对自己研究毒素的自信,那种神态让柏红袖放下了方才生出的戒心。
“最好是这样,既然如此你无端挨了我几巴掌心里不会算计着如何报复我吧?比如用你最擅长的下毒?”
千祚遇立刻收敛了所有表情,他跪在地上,双膝向前挪动到了柏红袖身前:“我不会背叛的,你可以继续打我。”
面对这家伙奇怪的态度,柏红袖脑袋上简直要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拍走千祚遇凑过来的脸,却发现被拍了一巴掌后,那人的反应似乎很兴奋?
咦惹。柏红袖立刻收回手,一脚把跪在身前的人踢飞,他眼睁睁看着千祚遇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仿佛被蛆虫爬了手心,柏红袖一脸嫌恶,第一次,第一次这么后悔打了一个人。
这哪是惩罚他!这是奖励他惩罚自己!
第97章 行军
“呃……”柏红袖咬着牙,他的脖子被完全桎梏,却也掐着对面人的脖颈。可是对面的人却仍旧笑着,露出犬齿,满是兴奋享受的模样。
撑不下去了,脑子里有充了血的感觉,柏红袖身子向前探去,亲到了那人的嘴角。终于,他被放开了。
“哈……”看着捂着自己脖子的少年,秦抚光摩擦着指尖,回味着刚刚少年脖子上脉搏的跳动,眼睛又无趣地看向屋顶:“又是你先喊停,真是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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