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进了城,江州的街道多以青石板筑路,可是平坦多了,至少不会颠得屁股忽上忽下。
林潮生听了陆云川的话,果然歪躺在靠里侧短窄的小榻上,闭上了眼睛。
……
“陆兄弟!哥夫郎!到了,下车吧!”
一声吼的,吓得昏昏欲睡的林潮生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鲤鱼打挺似的,动作又急又快,在一旁守着他的陆云川伸手想拉都来不及,眼瞅着他一脑袋撞上了车厢顶。
林潮生:“……嘶,啊痛痛痛痛。”
他捂着脑袋把帘子哗一下扯开,冲着外头的陈步洲喊道:“大少爷!您是个少爷,能不能端庄点儿!”
不太端庄的陈二少爷站在外头,瞅一眼龇牙咧嘴的林潮生,又瞅一眼给林潮生揉脑袋的陆云川,晃着手里的洞箫喊道:“可别黏糊了,赶紧下来吧,骨头都要坐散了!走,下来!带你们去吃饭!”
一听到吃饭,林潮生也来了精神,扯着陆云川下了马车。
他还问:“江州都有些什么不一样的吃食?”
陆云川掰着手指数道:“江州的食物都偏辣口,味道比平桥镇更重些,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得惯。”
说着他就领了二人朝街上去了,留了些下人回府收拾行李。
几人是在黄昏时分进的城,车马踩过最后一缕斜阳进了江州府,虽天色暗垂,但街市上人流如织,过往车马络绎不绝。八街九陌,更是商铺林立。
江州府没有宵禁,这时候已经有勤快的小摊贩去夜市抢占了好位置,挂上坊牌开始收拾摊子,等着开夜市。
陈步洲将那管白□□箫握在手里旋着玩,一个没拿稳险些摔了下去,他又立刻攥紧插回腰上。
嗯,老实了。
他又说道:“我家的别院离城里最好的酒楼望江楼比较近,我们走着过去,最多只要一刻钟的时间。那儿邻着曲江,江景别致,你们也能看看。吃过饭回去还能逛逛夜市,不过也没什么好逛的,都是些吃的喝的玩的。还不如等这躺忙完了,去城西头的瓦舍玩一玩,那头才热闹。”
瓦舍?
林潮生还真来了兴趣。
都说勾栏瓦舍,他以前一直以为这地方是“青楼妓馆”的代名词。还是后来学了历史才知道,那是个玩乐的集市,买卖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
盯着林潮生亮晶晶的眼睛,陆云川真是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只知道点头答应,“得了空就带你去。”
林潮生点头更欢。
没一会儿功夫,几人就到了陈步洲口中的“望江楼”。这楼临江而建,有五层楼高,外环连桥水廊,沿江又设有两座赏江小亭。
陈步洲走前来说道:“我之前就来了信,让别院的小厮订了亭上的席。这地方看景好,夏日临水也凉快,这段时间天天有人抢呢!不过冬天就冷了,挨着江水更冷,那时候这两座亭子就空了下来。”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人进了望江楼,同掌柜说了会儿话,然后立即有热情善谈的堂倌上来领着几人去了赏江小亭。
就三个人,但陈步洲点了一桌子的菜,林潮生瞧过菜式,看着倒很像川菜。
陈步洲还说:“望江楼做鱼一绝,这鱼都是曲江里打捞出来的,很鲜。”
桌上除了其他菜,还摆了两样鱼,一份是麻辣鱼;一份看起来像是烤炸过,再加了青嫩花椒、辣子红烧出锅,是色香味俱全。倒也不全是辣菜,陈步洲担心林潮生二人吃不惯,也点了两样淡口的。
不过林潮生爱吃辣,一开饭就直接握了筷子朝着铺了满满红辣子的麻辣鱼去了,目标准确。
两口下来吃得他斯哈斯哈,就差流口水了,吓得陈步洲连忙喊元宝又去点了些饮子。
他还担心劝道:“不能吃辣就别吃了,我再多点两盘清淡的,可千万别勉强。”
但林潮生人菜瘾大,还冲着陈步洲举大拇指呢。
“好吃!够劲儿!”
第049章 银耳合作
次日清晨,陈家别院。
“都说了不能吃别吃,那份麻辣鱼全是你吃完的。”
一大早,陆云川捏着林潮生的下巴,轻轻掐在他颊边,把人的嘴巴掐开了些,正蹙着眉毛朝里看。
白净的牙齿,艳红的舌,以及……两小块溃疡。
林潮生被掰着下巴仰着脑袋,仰得脖子都酸了,他还得瓮声瓮气地说话:“嚎(好)了么(没)?痛吸(死)了!”
他哪能想到啊!
他前世就爱吃辣,那是吃遍辣椒无敌手!可溪头村人的口味都比较清淡,偶尔炒菜也放花椒辣椒,但味儿都不重。
林潮生吃得不过瘾,这好不容易瞧见了,可不得大吃特吃。
但他高估了自己。
准确来说,是高估了这具身体。他前世能拿辣子拌饭吃,但这具身体习惯了清淡口味,骤然猛吃了一顿辣椒,第二天就冒了两颗口腔溃疡了。
也就辣椒籽大小,痛起来真是要命。
陆云川刚要瞪他一眼,可抬眉就见手里的夫郎眼泪花花的,瞧起来可怜得很。
一颗心也立刻被这“眼泪花花”泡软了,他将刚才找陈家小厮要来的药粉抖在患处,又轻轻吹了两下,放柔了声音哄道:“好了,小仙乖,涂了药很快就不疼了。”
林·小神仙·潮生:“……”
他憋了一阵笑,可最后到底是没憋住,险些把嘴里的药粉笑得喷出来。
“哥!别玩尬的!介(这)表情不细(适)合你!”
陆云川:“……”
陆云川真是气得很。
他的夫郎一点儿也不乖。
刚努力摆出一副温柔表情的陆云川绷不住了,狠狠瞪着林潮生,反手把人按在了墙上,欺身上去就要亲他。
林潮生瞪大了眼睛,死死捂着嘴,摇头说:“不行!不行!真的很痛!”
陆云川没掰开他的两只手往他唇上亲,而是压着人在他一截白净的颈子上狠咬了两口,又重重吮出几道鲜艳的红痕。
……
林潮生换了一身高领的衣裳出了门,走出门口的时候还抿着嘴瞪陆云川,一双眼睛像是灌了水,透亮得很。陆云川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仍似往常那样板着面孔,但仔细观察又能从他两眼中看出些餍足神色。
花厅里陈步洲显然已经等得心急了,见人过来才忙喊道:“你们可算出来了!走吧,赶紧走吧!约好了巳时见面,可千万别迟到了!”
今天是和陈家生意上常有来往的商人们吃饭,说是吃饭,其实就是谈合作。
地点仍是在望江楼,不过却不是那座小亭子了,而是楼上一间雅间。
马车内,陈步洲还在说话。
“今天约了四个人,都是我陈家往年常合作的商户。有一个姓韦,我喊他作韦三叔,和我爹是多年的好友了,此番定然卖这个面子!”
“还有两个是我爷爷当年常有往来的,只是我爹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后,和他们的关系淡了些,但也还走动着。”
说起陈家爷爷,那是个厉害人物,陈家的生意能有今天,全靠他撑着。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爷爷护着,陈步洲在家里虽不受宠,但衣食住行上从不敢短缺,就是他那个很受父亲喜爱的庶弟也不能越过他去。不过陈家爷爷前两年去世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陈家的风向变了,陈步洲的日子也渐渐艰难起来。
提起爷爷,陈步洲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除了他们,今天还有一位比较特殊。”
听他如此说,林潮生也来了兴趣,下意识就坐直了身体,认认真真听陈步洲说话。
陈步洲道:“这人夫家姓丁,我们都喊她丁娘子。”
女子?
林潮生来了精神,听得更仔细了。
陈步洲又继续说:“她是个孀居的妇人,丈夫婚前就体弱多病,丁娘子是被卖进夫家冲喜的。不过喜没冲成,一年后她男人还是死了。丁家人悲痛,又觉得这冲喜无用,想把人退回去。但恰好她怀了身孕,靠着这根还没冒出土的独苗,她才在丁家有了立足之地。”
“这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丁家也乱,各个旁支见死了继承人,都想挖一碗羹。全是丁娘子撑起了门楣,把自家生意越做越好,才堵住各旁支的嘴。”
陈步洲并没有细说丁娘子是如何撑起门楣的,但在古代,林潮生可以想象这件事情有多难。
他忽然问:“她姓什么?”
这一问倒把陈步洲问愣了,他还真偏了头细细想了一阵,脑中毫无线索,最后只得朝着林潮生摇了摇头。
林潮生没再说话,他一方面觉得失落,一方面又毫不意外。
这样一个厉害的女人,别人提起她,仍是冠了夫姓,称一声“丁娘子”。
一时无言,马车上的三人就这样行到望江楼,先进雅间等上了。
约定的巳时,可午时都快过了,桌上还一个人都没到。
陈步洲脸温温的笑意险些就挂不住了,手指圈在洞箫的玉坠子上打转。
他们刚进雅间才坐下不久的时候,丁家就送了帖子和礼物过来,说是生意上突然来了事儿,一时间走不开,只能送些礼物赔礼。
林潮生很感兴趣的丁娘子没来。
陈步洲脸色有些不好看,他镇定着喊了小厮把桌上已经冷掉的菜换下去,正要喊伙计重新点菜。
这时候,元宝走了进来,俯低到陈步洲身边,小声说道:“少爷,王家、袁家也传了信儿过来,说是病了,也来不了。”
也是巧了,两个同一天病倒了。
陈步洲沉下脸,但因为有林潮生和陆云川在,他不好直接发火,只说了一句,“约定了巳时,若是不到,为何不提前说。”
元宝瘪着嘴耸耸肩,没说话。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瞧他年轻,不肯赏脸。
陈步洲拍了拍元宝,示意他退下。
桌上几人都有些尴尬,就连林潮生这个话多会捧场的都没有开口,三人面面厮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陈步洲叹了一口气,就在他准备起身给二人赔个不是的时候,雅间外突然传出了声响。
刚出去的元宝又匆匆进来,到陈步洲身边说道:“少爷,韦老板来了!”
刚说完,一个穿灰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大笑。
陈步洲还没看清人,倒是先听到一串爽朗的笑声。
“贤侄,当叔叔的来迟了!可是让你久等了!”
韦三叔大步进来,就像是没看到陈步洲怔愣的表情,和刚被撤走菜盘的空桌子。
他大笑着说:“前些日子出了府城谈生意,这是紧赶慢赶赶回来,没成想还是迟了!贤侄啊,是叔叔对不住,你多担待!多担待!”
话都说到了这儿,又言“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步洲还能计较什么呢?
又是长辈,陈步洲甚至不能去思考“出府城谈生意”这件事是真是假,反正明面上是信了。
他连忙起身请了人坐下,笑着道:“韦三叔客气了!您能来就是给侄儿面子,您快请坐!元宝,快去喊菜!”
元宝立刻小跑出去,那韦三叔也不客气,进了屋就寻了个好位置坐下,眼睛盯着林潮生和陆云川看了起来。
“贤侄啊,你来信说想要与我们谈生意的就是这两位?”
陈步洲本以为韦三叔会先客套两句,比如先问一问自己父亲的近况和病势,毕竟这位韦三叔是他父亲的好友。
结果这人一句话客套话都没有,坐下后就直奔主题。
陈步洲先是一愣,然后立即反应过来,笑着道:“正是正是。就是这位培育出了五鼎芝,想要与世叔谈一谈这桩生意。”
说着,他将手指向了林潮生。
林潮生朝二人一笑,然后将藏在身上的一小匣银耳拿了出来,打开后递给韦老板查看。
韦老板之前就收到陈步洲的帖子,说是有件稀罕物想要合作,他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一个病殃殃的小儿,能拿出什么稀罕物。
可此刻见了这银耳,立刻就瞪圆了眼睛,惊得目瞪口呆。
“培、培育?这五鼎芝是这位小兄弟自己培育的?!”
他惊道。
林潮生点了点,说道:“没错。这样的货,我手上还约有五斤,秋天一到还能再培育新一茬的。”
韦老板惊得目光直直盯着林潮生,赞道:“奇人!奇人!我做生意半生,从我手里卖到京城的药材也不少,结识了无数名医或花草匠,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培育五鼎芝的!这……这到底是如何培育的?”
林潮生略一挑眉,没有立刻回答,只冲着身侧的陆云川看了一眼。
倒是坐在一旁的陈步洲觉得尴尬了,适时插了一句,“这是他吃饭的手艺,怕是不好往外说啊。”
陆云川没有说话,他本来就不爱说话,又是这样的场合,他更不擅长应付,只老老实实坐在林潮生身边,悄悄在桌下攥住他的手,见他朝自己看过来就轻轻捏一捏。
韦老板没听到想听的,也没恼,脸上仍是挂着笑,一副老好人的模样道:“真是青年才俊啊!这生意我看能成!你又是陈兄的孩子,我定然给这个面子!不过这事我也得回去找几个掌柜商量两天,这五鼎芝……哈,倒不是叔叔贪你,只是见不到东西,只怕那些掌柜不信啊!”
他笑眯眯说,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一小匣银耳。
陈步洲总觉得韦老板说话奇奇怪怪,可他到底着急生意,也没心思细细思索。
他又看了林潮生一眼,林潮生抿着嘴角笑了笑,朝陈步洲点头。
银耳虽贵,但这匣也不过二两,若生意真能谈成,舍这小匣银耳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不过林潮生总觉得这位韦三叔似乎不太靠谱。
果然了,他笑眯眯同陈步洲说了些好话,然后带着那一小匣银耳离开了。
此后三天全无消息。
第四天,倒派了人把正要去逛瓦舍的林潮生截住了。
37/97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