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另一边的屋子又打开了,林田山一瘸一拐走出来,他也不说话,只吊着眼睛阴恻恻看了林钱氏一眼。
这人残了,性子就变得越发古怪,林钱氏如今有些怕他,迎上那个眼神也不敢再继续敲门了,讪讪收回手就往灶房去了,自言自语地嘀咕:“我,我去做饭,我去做饭。”
她缩着脖子进了灶房,前些日子做饭都是和林金珠一起的,但今天怕是喊不出这个死丫头了,林钱氏只好自己一个人进了灶房。
林田山也没说话,只面容阴沉地又回了屋子,也哐一声把门关上。
林家四口人,好像没一个正常的。
不过此事过后,林金珠却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再穿之前最喜欢的漂亮裙子,也不再打扮得花儿蝴蝶般风采照人,而是换上了简单的素布衣裳,做起了村里姑娘常做的打扮。
有人说,她这是经了事儿,整个人都变了;也有人说,这是又打了其他算盘,想换个路子走。还是有汉子给她送花送吃的,其中甚至还有那日在河边盯着她看的男人,林金珠再见到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情绪,面无表情全拒绝了。
于是过后不久,汉子间又传出了闲话。
说林金珠眼比天高,看不上他们这些乡下泥腿子了。
不过这些事儿林潮生和陆云川都不关心,他们此时的重心都在还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这天天气不算太热,两人去了趟镇子。
一来是去医馆看看孩子长得好不好,二来是该给小娃娃备些小衣裳、小玩具了。
千里马近日蔫蔫的不太好,大概是病了,陆云川往食料里混了些草药给它吃,今天是好了些,但林潮生还是舍不得把它牵出来折腾,所以夫夫二人今天是坐着老田叔的牛车去的镇子。
林潮生养银耳的新屋都是找老田叔买的,那时候老田叔夫夫也正缺钱给孩子治病买药,他出手买下也算解了夫夫俩的燃眉之急。
老田叔不善言辞,但人是最记恩的,瞧见小夫夫俩来坐车立刻请了人上去,钱也不愿意收。
正巧是赶集,牛车上坐了几个婶子、夫郎。
其中一个婶子看着林潮生的肚皮,笑嘻嘻问道:“哟,瞧着大了些啊,有几个月了?”
林潮生摸了摸自己的西瓜肚皮,他现在好像已经有些习惯自己的大肚子了,听婶子问也是笑嘻嘻答道:“差不多六个月了。”
陆云川坐在他身侧,伸手环住他的腰,手心贴在隆起的腹部上,未发一言,只低着头温柔望着他的肚子。
那几个婶子大娘也笑眯眯点了点头,纷纷说道:
“瞧着是差不多六个月了。”
“这肚子,瞧着肯定是个小汉子呢!”
“这孩子懂事,就没见过谁家怀娃像生哥儿这么舒坦的!半点儿不闹腾!这么乖,该是个小哥儿!”
说话的是个有些年纪的夫郎,他说时还是笑眯眯的,可出了口就整个人愣住了,有些懊悔地捂了捂嘴,就连身边几个婶子也不太认同地看他一眼。
虽没有说话,但林潮生和陆云川都明白几人在别扭什么。
村里人哪个不喜欢汉子?若有尖酸些的人家,儿媳妇、儿夫郎生了姑娘或是小哥儿还得被骂上一顿。所以怀着娃的时候,谁也不会说别人肚子里是个姑娘或者小哥儿,除非那不对付阴阳怪气的。
林潮生回过神也是笑,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陆云川也摩挲着他的腹部开了口。
“汉子、小哥儿都好,我们都喜欢。”
他一边说一边笑,几个婶子夫郎看他表情是真心的,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说过这个话题,他们又聊起了别的。
“嘿,你们瞧见过岑家那个新媳妇么?那肚子,可大了!”
“听说是快九个月了吧?可瞧着像是要生了一样!”
“嘶……你们说会不会……”
“哎哟!你可闭嘴吧!这话哪是能说的!”
……
这些闲言碎语林潮生自是没心情听,他上了牛车就开始犯困,尤其这车晃晃悠悠的,更把他的瞌睡摇了出来,没一会儿就靠着陆云川睡了过去。
牛车晃悠着朝平桥镇赶去,入城的时候镇上的人已经很多了。
“潮生醒醒,到了。”
陆云川微微侧过身,轻拍了拍林潮生的面颊将人喊醒。
林潮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然后拿着陆云川的袖子擦了擦眼,等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车上其他人都已经下去了。
老田叔回过头望着小夫夫嘿嘿笑,也说道:“这怀着娃是容易犯困,你们田小叔怀春来的时候也总爱睡觉!”
林潮生眯起眼睛笑了笑,掏出钱袋想要给钱,但老田叔还是死活不愿意收,他也只好作罢,又拉着陆云川下了牛车,二人相伴着走进闹市。
最先去的自然是陈家医馆,林潮生这一胎都是陈家医馆的陈老大夫照料的,这大夫对病人的身体情况也熟悉了。
两人去诊了脉,没什么大问题,陈老大夫还夸陆云川照顾得好,说如今少有这样细心疼爱媳妇夫郎的汉子了!
看了大夫也算安了心,两人在镇上逛了起来。
说起来,林潮生也有些日子没来镇上了,如今看着街边小摊上的各种小物件儿都觉得好玩。
他扯着陆云川停在一个玩具摊子前,捏着一只竹蜻蜓旋了旋。
林潮生看着陆云川说道:“好玩儿,崽儿肯定喜欢。”
陆云川垂眸看他一眼,直接戳穿道:“是你想玩吧?”
林潮生:“嘿嘿。”
林潮生从前其实不爱玩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村里憋闷坏了,看见竹蜻蜓、风车、拨浪鼓都觉得很有意思,每一样都拿起来把玩了一阵。
那摊老板看二人穿着不像贫苦人家,又见林潮生孩怀着孩子,赶紧热情招待道:“二位看看!我这摊子上的玩具可多着呢!您家里提前备着,这娃娃生出来也有的玩啊!”
林潮生笑了笑,捏着个小拨浪鼓转来转去,然后贴近陆云川。
陆云川见他靠了过来,下意识就俯下身,倾耳听他说话。
林潮生:“买两个给我玩,玩腻了就丢给崽儿。”
他这回倒是不拿孩子当借口了,直截了当说要买给他自己玩。
陆云川哪有不允的?
他低低笑出声,也没说话,只笑着点头,然后将林潮生刚才把玩过的几样玩具都一一挑拣了出来,递给摊老板算了钱。
街边小摊的玩具不贵,不过这好几样加起来也算可观,那摊老板自然高兴,脸上的笑容都更真诚了。
买了几样玩具,二人继续往前走,林潮生一手牵着陆云川,一手捏着一只绘彩的红色拨浪鼓转来转去地玩。
还得去买衣裳,小崽子的衣裳也得提前准备着,听田岚阿叔说,这孩子一天一个样,长得很快,所以这衣裳最好是买大一点儿的,能多穿一阵。
二人进了成衣店,请伙计介绍了几款婴孩常穿的衣裳,夫夫两个如今都不缺钱,给孩子买的自然都是最好的料子。
林潮生摸了摸,觉得这料子摸起来有些熟悉。
恰好这时候陆云川贴了过来,靠近他低语道:“和上次给你买的里衣是一个料子的。”
林潮生点点头,那衣裳他如今还穿在身上,自然知道这料子舒服。
“那就买这个吧?”林潮生侧过身和陆云川说话。
陆云川点点头,拉着林潮生挑了几身小衣小裤,什么红的、粉的、绿的,每样颜色都来了一身。
那伙计乐得直笑,但又看二人穿的虽是细棉衣裳,但细棉比起这料子的价格还是差了一大截,他担心这对夫夫付不起钱。
想了想,那伙计又笑着暗示道:“两位的眼光可真好!这是丝罗的料子,是府城来的货!一匹要卖八百文呢!”
说罢,他又悄悄去打量二人的表情,见他们并没有受到惊吓才放了心。
几件小衣裳花去了近三两银子,都快赶得上村里一家子人一年的花销了,那伙计喜笑颜开,又热情地接过衣裳包好。
“哟!您二位可真舍得!是疼孩子的阿父小爹!二位俊的俊,俏的俏,这娃娃生下来不管像谁都肯定好看,再穿上这样的好衣裳,不跟天上的小童子一般!”
这做生意的伙计就是会说俏皮话,凭这一张嘴不知哄乐了多少客人呢。
结果这两人不买账,倒让伙计尴尬地笑了一阵。
只见林潮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陆云川,说道:“我是俊,他是俏。”
伙计:“啊?”
陆云川也点了点头说:“孩子像我不好,像他更好看。”
伙计:“啊???”
于是,二人在伙计一脸痴呆的表情中离开了铺子,手里提着包好的衣裳。
陆云川说道:“时辰还早,去吃些东西再回去吧?”
林潮生也点了点头,摸着肚子说道:“也行。你一提,这肚子好像还真饿了。”
陆云川笑了笑,拉着人往街上走。
这镇子从前也常来逛,什么羊肉汤面、小馄饨都吃过了,如今再看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林潮生掂了掂钱袋,然后朝着陆云川挤眉弄眼地笑:“哥,请你下馆子,去不去?”
陆云川脸上也带着笑,跟着问道:“去哪个馆子?”
林潮生指了前头的路,说道:“就曹杏街的三元楼,你从前常卖猎物那家!”
最开始是认识了陈步洲,那后头打来的猎物多是卖去了庄子上。后来林潮生又怀了孩子,陆云川就没再上山打猎过了,终日都陪着林潮生,那头的三元楼也很少再去过。
说起来,他从前打了猎物都是送去那边,跟三元楼的采买和伙计都混熟了,可还从来没去三元楼吃过饭。
那儿是镇上最好的酒楼,常出入的都是镇上的有钱人家,因此陆云川也从没去三元楼花销过。
在那地儿,银子可不够使的。
听林潮生说起,陆云川又想了想如今家里的存银,当即就说道:“去。那儿的蜜汁烤鸭可是一绝。”
两人说着就朝三元楼去了,那外头招呼客人的伙计一眼就认出了陆云川。
他下意识就开口问:“陆猎户是来卖猎物的?”
问完才发现夫夫两个手里都没有拿猎物,又想着半年不见,这陆猎户衣着打扮都大变样了!他虽是个酒楼伙计,可常年招待客人练出一双火眼金睛,能看出夫夫两个虽衣裳素净,但用的都是好料子,比起镇上好些人家也不差。
他立刻反应过来,笑道:“陆猎户和夫郎是来吃饭的?”
陆云川牵着林潮生冲伙计点了头,伙计连忙热情笑着将人请了进去。
边走边说:“今儿赶集,就连咱酒楼的客人也比往常多!不过二位来得巧,那东边挨着窗的客人刚吃完走了,桌子才收拾出来呢!两位就坐那边如何?”
林潮生和陆云川自不挑,点头答应了。
伙计请二人落了座,又很快送来了菜本和茶水。
伙计一边给人倒热茶,一边笑呵呵说:“二位先看着,想吃什么就说!小的记性好,全能记住!”
刚说完,那伙计又忽然反应过来,担心两人不识字,立刻自打了嘴巴,想着干脆拿菜本给二人报个菜名儿。
还没说呢,就见林潮生已经翻开了菜本,一页一页瞧了起来,看那模样哪里是不认字的?
伙计又忙夸:“陆猎户真是娶了个好夫郎啊!好个相貌,好个人才!”
夸的是林潮生,陆云川却像是自己被夸了一样,连脊背都不自觉挺了起来,颇有些得意。
还是一旁的林潮生早饿得肚子咕咕叫,压根没听清伙计的夸赞,他扯了扯陆云川的袖子,说道:“这个獾子肉没吃过呢。”
陆云川是个猎户,林潮生这一年多以来吃了不少野味,什么野猪、獐子、兔子、野鸡、野鹿都吃过,就偏巧没猎过獾子。
那伙计在一旁直笑,又说道:“夫郎眼光好!整个镇子也就咱酒楼会做些野味,您问问陆猎户,他从前那些野物都是卖到咱这儿来的!”
陆云川也点点头,说道:“那就来一个试试,再上个蜜汁烤鸭,然后再……”
瞧他一连点了两个硬菜,林潮生忙摆手说:“够了够了!就我们两个人,多了吃不完!”
陆云川点头,但还是说道:“再炒个菜心吧。”
林潮生这倒是没拒绝,总不能一餐全吃肉,总得来一口素的。
点好菜,林潮生正要将菜本还给伙计,可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又顿住了。
最后一页是些点心、饮子。
陆云川偏了偏头,问道:“要点儿喝的?”
林潮生摇摇头,只朝菜本某处一指,然后用眼神示意陆云川看。
陆云川歪头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
红枣银耳羹。
绿豆百合银耳羹。
红薯银耳羹。
两人还没说话呢,倒是那伙计笑了起来,说道:“夫郎眼睛真尖!这是府城来的新吃食,从前都没得卖的!如今府城富户以吃银耳为贵,咱东家也进了些。这物价格昂贵,一盅就卖五钱银子,也少有客人吃,多是那些在雅间吃饭的贵人们才会点上一盅。”
这话说得漂亮,又道明了来历,还点出了价格,若是林潮生和陆云川吃不起,自不会再问,也少了些尴尬。
林潮生点点头,合上菜本递给了伙计,只说:“就刚才那三道菜吧。”
见他没点银耳羹,伙计也是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不过也未曾怠慢轻视,仍是笑嘿嘿地双手接过菜牌,说道:“您稍等着!马上就来!”
林潮生点头,等伙计退了出去才两眼发光地看向陆云川,惊喜道:“这银耳竟然又卖回来了?!”
陆云川也说:“刚才伙计说府城富户以吃银耳为贵,看来祝老板把这生意做得很好。”
林潮生也点点头,表情愉悦,脸上全是笑,显然对此事十分高兴。
也对,祝老板赚了钱,就代表着他的银耳赚了钱,林潮生自然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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