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咋滴,咱大家伙儿是欠了你家的?好心帮忙没个好听话就罢了,还寻起我们的不是了!”
“大晚上的!谁敢上深山啊!林金珠一个小姑娘,她也不一定敢往山里跑!再说了,真进去又怎样?那是你闺女儿,和咱们有啥关系,凭啥为她冒这个风险!”
“谁给她送花送蛋了!真以为你闺女是天仙儿呢!”
……
别说是大晚上了,就是白天,村里的汉子也不敢轻易进深山,只有陆云川这样好身手又有经验的猎户才敢去,他们哪里敢?
这帮是情分,不帮也怨不着别人啊。偏偏林钱氏闹得像是旁人欠她似的,倒把帮忙找人的汉子们闹得心烦了,干脆都不管了,一个个举着火把回家去了。
林钱氏当然不愿意,赶忙站起来去拉拽这些汉子,可她嘴巴固然厉害,但比力气哪里比得过这些精壮的年轻汉子,那是一个都没拉住,最后干脆又一屁股坐地上嚎起来。
方泉看她撒泼更是生气,最后也撂挑子不干了。
眼看女儿是真没了,也没人愿意帮她。
林钱氏是一路骂着回去的,骂天骂地,骂林金珠这个小蹄子没良心,又骂齐公子做事狠,最后再骂村里人不讲情面……
她一路骂着回家,骂到伤心处还开始抹眼泪,就是不知道她这眼泪是因为担心林金珠哭的,还是心疼到手的有钱女婿没了才哭的。
*
又是临近一年年尾,溪头村村民们都纷纷准备起年货,里长家的方剑玉回来了,还如往年一般摆了桌椅开始写对联。
林潮生也去讨了一副,还趁机催了催更。
这位秀才郎并不像其他书生那样注意形象,穿得格外臃肿,坐在院门口像挡了一只黑熊。他还用耳捂子罩住冻得通红的两只耳朵,桌下还摆了炭盆,惬意地烤着火。
他一边写对子,一边回答:“下本书?唔……等明年开了春吧。我之前还担心志怪小说不好卖呢!结果上本书和县里的几个茶馆合作了,那儿的说书先生都讲我写的故事,时间一久,竟比原来更出名了,就连不识字的人都知道这些故事呢!”
方剑玉说得很开心,连带着写起字都龙飞凤舞的。
林潮生听此自然也为他高兴,他看了看方剑玉身后的院子,是新修的。
方泉和妻子只得这一个独子,从前为了供儿子读书,又要接济村里的鳏寡孤独,方家两口子的日子不好过。方泉虽然是里长,但自家住的房屋老旧,哪里像里长的屋子。
今年秋天,方剑玉农忙回来过一趟,应该是带了钱回来,在村里待了一段时间,把家里的房子重新修过,是新砌的漂亮宽敞的青砖瓦房。
儿子考了秀才,家里的田地全免了税,如今又新修了房子,里长两口子的日子可算是好过了。
林潮生又和方剑玉闲谈了两句,最后拿着写好的对子回了家。
陆云川在收拾院子,小穗穗哄睡着了,小床就放在堂屋正中间,二黑趴在小摇床边,凡有个动静它就立刻站起来,甩着尾巴汪汪叫。
林潮生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陆云川提着大扫帚扫院子,身后的灶房烟囱里冒着白烟,袅袅升起散在空中。
陆云川看到他了,立刻放下手里的扫帚,走前去拉着人进了灶房。
他一边忙活,一边说道:“锅里烧了热水,洗把手热乎热乎。”
林潮生放下手里的对子,说道:“我戴着手套呢,不冷。”
陆云川才不管这些,他舀了一大盆热水,又抓住林潮生的手,再扯下两只毛茸茸的手套,最后拽着手按进盆里。
两手泡在热水里,林潮生惬意地眯了眯眼睛,但很快他就不安分地蛄蛹了两下,翻手去挠陆云川的手心。
“别闹。”
陆云川被挠得手心痒痒的,心也痒痒的,立刻反手扣住林潮生的手腕,又轻捏了捏他不安分的手指,低沉着嗓音吐出两个字。
犯了个贱的林潮生:“嘿嘿。”
陆云川嘴角略过一抹笑,无奈地摇着头,随即抽手拿过一条干帕子,裹着林潮生的两只手将其擦拭干净,末了才把一双手套又戴了回去。
忙活完,夫夫二人又一起将屋里屋外都收拾过了,期间小穗穗醒了一次,咿呀咿呀叫着要喝奶,陆云川只得停下手里的活儿又去把温在锅里的羊奶端了出来,小勺小勺喂给孩子喝。
林潮生在一旁看着,越发觉得他像个男妈妈了。
打阳春打到傍晚,二人简单吃了个便饭,吃完还得炸年菜。
昨天林潮生和陆云川去赶了腊月集,买了不少年货,五花肉、排骨、大棒骨,炮竹、纸钱……
说起来,昨儿也喊了叶子的,只是这哥儿近来忙得很,没空去。
方家的方柳生新婚燕尔,年末都没再出去跑货郎了。
可叶子做了不少腊梅香膏,总要全卖出去才好过个好年,他就去镇上摆摊。
正好赶着腊月集,街上来往的人多,年底人们又都有了闲钱,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舍得花钱买一盒香喷喷的膏子。有那出手大方的富家小姐,差了丫鬟是好几块好几块一起买,还说下回再来呢。
他如今就是摆集的人,哪里有空去赶集?
话又说回来,林潮生夫夫两个吃完饭,开始忙活炸年菜了。
林潮生系上围裳跃跃欲试:“我来剁肉!”
陆云川一把将人薅开:“这个费力气,我来吧。”
林潮生点点头,又说:“那我来烧火!”
陆云川又把往炉膛前蹲的夫郎扯了出来:“烧火呛人,还是我来吧。”
林潮生:“……那我做什么?”
陆云川洗好围裳,高高撩着袖子剁肉,听到林潮生的问话才抬起头看一眼灶台,最后说道:“那你把筲箕里的葱子洗了吧……诶,等会儿,你别去。热水好像用完了,还是我洗吧。”
林潮生:“……”
最后林潮生干脆不问了,自己撸着袖子开干。
夫夫两个切了几盆菜,炸丸子、炸藕合、炸茄卷、炸蘑菇……
陆云川握着大漏勺从油锅里捞菜,林潮生就缩在他后面偷盆里的肉丸子吃。
刚伸出手,下一刻就被后背长了眼睛的陆云川打了手背。
陆云川斜他一眼,说道:“还不能吃,荤菜要炸两次。”
林潮生撇了撇嘴角,然后鬼鬼祟祟从他左边蹭到了右边,最后偷了一只炸蘑菇。
是长得像平菇的白蘑菇,撕成条后洗净攥干,然后裹上鸡蛋液和淀粉,再下油锅炸得金黄,最后撒上一把辣椒面就可以直接吃了,外酥里嫩十分可口。
林潮生点评道:“这个不错,这个可以多炸点儿!”
他一边说,还一边又捏了一块炸蘑菇喂给陆云川。
几样年菜都炸好了,林潮生挨个都吃了一遍,最后说道:“后天就是年三十了,我们喊上叶子和田阿叔到家里来吃火锅吧?去年除夕就是在他家吃的,今年喊他们到咱这儿来吃。”
这事儿林潮生已经提过好几次了,他是真馋火锅了。
两家亲如一家,这年夜饭也不是头一次一块儿吃了。
陆云川点头,末了又回过头去看林潮生,见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拿了一个素丸子,忍不住无奈道:“很晚了,吃多了夜里胃会不舒服。”
倒不是陆云川舍不得给他吃,是林潮生是个贪嘴的,有次夜里吃多了肚子难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人都痛蔫巴了。
又被逮了个正着的林潮生讪讪笑了两声,但还是将手里的素丸子塞进嘴里,说道:“太香了,忍不住啊。”
陆云川抬手敲他额头,然后将人撵了出去,说道:“忍着,明天有杀猪饭,那个更香。”
曹大娘家养了猪,明天请吃杀猪饭,又得一天热闹。
林潮生还没吃过杀猪饭呢,听此就忍不住期待起来。
过年了,又到了长膘的日子。
想到这儿,林潮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多了些软肉的肚子。
这日子可真是舒坦啊。
第091章 吃杀猪饭
曹大娘家请吃杀猪饭,去的村人不少。
林潮生是拖家带口去的,推着的小婴儿车刚走到方家的院门口就被不少村人围住了,旁边站着高大健硕的陆云川,他伸出长臂将围上来的人群隔开。
不管看见多少次,再见到这小婴儿车,村里的人还是觉得稀罕,爱惜地摸了又摸。
“哎哟,这小车儿看了就稀罕。”
“这孩子可是享福了!”
……
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闹,最后还是叶子在院里听到动静跑了过来,将林潮生从人群中解救了出来。
“哎哟,婶子们围这儿做什么啊!要么去灶房转转啊,要么去那头院子啊!方叔搁那边卖肉呢,新宰的猪肉!还比镇上肉市卖得便宜,几位不买些肉过年啊?”
两三句话就把围在院门口的大婶阿叔们吸引了过去,一听说开始卖肉了,一个个都挤着往那边走,都想挑块儿好肉。
就连家里已经买了肉的婶子也忍不住朝那头走,嘀咕着,“难得有这么便宜的肉,是该买点儿!”
人都离开了,叶子才站林潮生对面笑,冲着人说道:“我小爹在灶房帮忙呢!今儿杀猪饭可丰盛了,好多肉!我小爹还做了梅菜扣肉,闻着就香!”
梅菜扣肉?
早惦记着这口的林潮生下意识看了陆云川一眼,冲人眨了眨眼睛。
陆云川颇有些无奈,随即还是开了口:“我去灶房帮忙。”
说罢,他又伸手轻轻拍了拍林潮生的肩膀,然后抬脚往灶房走了去。
叶子:“???”
叶子震惊地抬起手只想陆云川离开的背影,两只眼睛微微瞪大。
“帮、帮忙??!”
“哦……对,你们家是他做饭。”
叶子想通了,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古怪。
林潮生笑了两声,试图为自己分辨两句,“我也做的。”
叶子问道:“你做什么?”
林潮生:“……面?”
他也就面食手艺值得吹嘘了。
叶子被林潮生挤出的这个字逗得大笑,他笑,抱着他大腿的小石头也跟着笑,然后跌跌撞撞摸到小床边,踮着脚伸手从床板缝隙里去摸穗穗的小脚。
“弟、弟……玩呀……”
小家伙儿扒在小床边吚吚呜呜说了好半天,不过林潮生也就听懂了这三个字,他好奇问道:“石头说啥呢?”
叶子一边充当翻译一边去抱小石头,“他让小穗穗起来和他一起玩,说太阳都屁股了……石头过来!哥哥到这儿来。弟弟还在睡觉呢,你别吵着他!”
小石头老大不乐意,噘着嘴又抓着小穗穗的脚丫子嘀嘀咕咕了半天。
听不懂,但话痨。
田岚和叶子都不是话多的人,偏小石头自从开始学说话就格外话痨,自己坐着都能一边掰手指,一边嘀嘀咕咕好一阵,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略坐了一会儿,菜席就开了,系着围裳的曹大娘走了出来,吆喝一声喊一众人入了座。
院里堆了一个土灶,简易但十分大,上头架了一口大铁锅,里头正炖着肉菜。方家前不久刚办了喜事,这口大土灶是为了婚事办席方便做菜临时搭的,因着临近年底又要杀猪置办杀猪饭,这口灶还用得着,所以也没拆。
一群人入了座,又是一场筷子打架。
林潮生没往里挤,他拉着叶子进了灶房,几人是在灶房里吃的饭。
曹大娘还不乐意呢,喊道:“哎哟,你们咋在这儿吃啊!上桌吃啊!没位儿了?这个死老头子,就让他再多摆张桌子了,非不听!”
林潮生和陆云川排排坐,两人手里都端着一个大海碗,里头有饭有菜有肉,半点儿不比席上差。
林潮生摆摆手说道:“没有的事儿!婶子别管我们,是我和川哥不想去挤,抢菜又抢不过那些大娘!就在屋里坐着还暖和些,有火烤,我想吃啥直接从锅里舀,更方便呢!”
曹大娘被他的话逗得直笑,随后又扭头去看叶子父子,见他们也坐在铫子前烤火,手里都端着碗。其中田岚时不时往自己嘴里扒拉两口饭,时不时又舀着豆腐肉沫喂给咿咿呀呀讲个不听的小石头。
“哎,那我给你们再舀两碗汤!之前柳生在县里跑货郎,买了个叫什么……什么昆布的东西?听说是海里的,炖汤可鲜了!”
昆布,即海带。
曹大娘又拿大碗舀了两碗海带骨头汤,林潮生夫夫跟前递了一碗,叶子父子跟前递了一碗,然后又拿着大勺子往他们碗里舀肉。
杀猪饭,席上的肉菜可不少,什么黄豆炖猪蹄、凉拌猪头肉、梅菜扣肉……都各有滋味。
到了最后,曹大娘干脆也不出去了,拿着大碗也坐在炉膛前吃了起来。屋里又安静又暖和,坐在火堆旁吃饭别提多舒服,院子外头的客人就交给她男人和儿子去招待了,她是不管了!
曹大娘坐在板凳上,她身边是已经吃完饭的二蛋,小崽子爱吃烤红薯,正坐在小杌子上眼巴巴瞅着煨在火堆里的红薯。
“诶,潮生啊,你之前说要买肉的,我让你叔给专门留了条漂亮的五花肉!还有猪下水也给你留着的。”
曹大娘一边吃饭,一边说道。
“你要猪下水干啥?这东西不好做,费水费料的,做得不好容易腥!也就镇上专门卖这个的食店会做,我们平常都很少买,还不如攒攒钱买块儿肥肉来得好,大人孩子都爱吃!”
早知道曹大娘家要杀猪了,林潮生提前让她给自己留了好肉和猪下水。
俗话说“十本种田文,九本猪下水”,本来林潮生也以为这儿和小说里写得一样,是不吃猪下水的,保留了巨大的商机,可待的时间久了才发现是他想多了。
那镇上的香卤肥肠、猪肚汤、凉拌猪舌卖得别提多好了。
不过那也是做生意的人,有他不外传的配方,一般人家其实还是很少吃猪下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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